一起欢度的人,她缺少的,是每一日,每一日陪伴在她身旁的良人。
她的视线逐渐下滑,最后定格在了我的脚边。
我低头一看,是乌黑乌黑的两团东西,我轻轻地抬脚踢了一踢。
这……这是……
竟然是一对死鸳鸯,肌肉羽翼还未僵硬,应该是刚死不久。鸳鸯心脏口有殷红得发紫的血迹,点点惊心。
我惊呼:“它们的心,是你挖去的?是你干的?”若是男子所为,也便罢了,若是一个美丽温婉的大家闺秀下的手,那也未免太过阴毒残忍。杨黎失声笑道:“表嫂怕了吗?只是一对鸳鸯而已,它们平日里在我们的池子里叫得欢,现下死了,还是在一起,不是很好?鸳鸯交颈,抵死缠绵,若是天下有情人都能够成为它们那样的眷属,倒也是美事。”
我还是没听懂她想要说什么。挖了一对鸳鸯的心,她能做什么?
“你听过一种天竺巫蛊吗?只要将一对鸳鸯的心挖出,放入香囊,以佛经和祖训供奉七七四十九日,将这一对鸳鸯心脏分别交予一对男女,那么,这一对男女,就永生永世都不会再分开了。表嫂学识渊博,见多识广,这样的巫蛊之术,表嫂不会没有听说过吧。”杨黎的唇角掩藏着呼之欲出的欣喜。巫蛊之术向来都是虚假的,我冷冷一笑:“自然是听说过的,不过这些都不可信,表妹冰雪聪明,人又貌美,想要栓住男人的心,何必用这些见不得人的伎俩。我以为,表妹回眸一笑,就总以动九州的了。”
嘲讽,睥睨。
杨黎的情绪稍稍有些失控了,声音陡然上扬,秀目圆瞪:“你以为我愿意自己变成这个样子?还不是因为你!还不是被你逼迫的!”
我一愣。被我逼的?这个疯女人在说什么啊,喝多了吧?
柔和的月光包拢住了她的满腔戾气,她杨杨地吐露出了自己多年来的情意——“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我和表哥,青梅竹马,十多年了,他的身边只有我,他从来没有与其他女子相处过。我和姐姐,虽为双生,但我一直都住在杨家,姐姐还住过别院的。他一直都只对着我笑,他有心事的时候,就爱和我一起躺在桃林中,粉红色的花瓣,一直都在我们的头顶盘旋,飘落,飘落……”
说到动情处,她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她所说的表哥是谁?单放和杨顷都是她的表弟,那她的表哥,就只有杨沉一人而已!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来如此——原来她心心念念的人,是我的相公杨沉啊!
莫怪。
莫怪她会对着我唱越人歌,莫怪杨敏会来骗走我的祖训家规,莫怪武甚人会叫我去佛堂取佛经。原来,都是与她一伙的。杨黎爱琴,武甚人又是琴行老板,自然有些交游。我方才听闻佛经内养有一猫,而武甚人又是惧怕猫物之人,所以才要我去的吧,顺便“佐证”一下杨敏关于“明日杨家将有一场法事”之说。我受到猫的惊吓,势必会扰乱佛堂,发生什么事来。
杨黎微微诧异地问道:“你为什么知道了这一切都无动于衷,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死活非要与杨家结亲,你现在知道我与表哥情深,你也该知道你现在的位置了吧。”
“我的位置?”我一撇嘴,“即便我知道你与杨沉青梅竹马,那又如何?我还是杨家的大少夫人,杨沉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该怎样,还是怎样,我只是当自己听了一个故事,听了一个无关痛痒的故事,解解闷,醒醒方才的酒而已,我难道还应该赔些眼泪进去吗?”对于一个千金大小姐,为了自己的幸福,为了得到自己心爱的男子,向一对无辜的鸳鸯举刀,放下清高,利用歪门邪道来成全姻缘,够了,够凄惨的了。与“情”字沾染,纵然动人,也是病态的。“若是一年前的自己,我可能会为你所说的话心生恻隐,可能会黯然神伤好久,但是现在的我不会,因为我已经不会被伤害了。”
我笑靥如花。
一年前,身为下贱,却有特殊际遇,深陷囹圄,得贵人相救,却最终,还是被一道圣旨驱逐出城。
爱,又能怎样?我还是无法选择,无法逃避。
即便,你是九五之尊。
“表嫂,就算你想要挽留住你的地位,也无计可施了。本想把你诱出筵席的,却不想你不请自来,你已经回不去了,杨勫的鹿血,我已经得手了,马上,表哥就是我的了……”一勾唇。
鹿血?
我浑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