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雄辉木然地跪着,捧碗痴痴呆呆地看着雪女尸体,嗓子里响着无意义的喉音。大雪覆盖了雪女,只有那只手兀自竖着,像是一只砍掉的手插在雪里。
围观的士兵都不忍见到如此残忍的场面,几个性子暴烈的士兵按捺不住怒火,从展雄辉手里夺过碗,舀了沸汤准备给他灌进去。
贵人微微笑道:“君无戏言,他这么做没有违反条件,把他的命留下。”
展雄辉这才如梦初醒,拼了命地磕头。
“不过,”贵人仰头任由雪花落在脸上,陶醉地眯着眼,“你们夫妻一场,你背着她的尸体,送到贺兰山埋葬,你就可以走了。”
展雄辉忙不迭板着雪女胳膊,把尸体架到背上,由几个官兵的押解,一步一挪地向贺兰山走去。
血落雪中,蜿蜿蜒蜒洒了一路。
贵人摆弄着刻了五毒的铁盒子,随手丢进火里,直到铁盒烧红融化,才转身回了营帐。
展雄辉背着雪女的尸体进了贺兰山,到了“豁了口”的仙人脚印石,几个押解的士兵看到左右没人,使了个眼色,抽刀准备杀掉这个畜生。
展雄辉见士兵抽刀,知道活不了,更恨自己一时懦弱,竟做出这种事情!他一时间良心发现,对着贺兰山高喊:“雪女,雪女,展雄辉对不起你!今生还不了,来生我做牛做马还!”
不多时山谷间满是展雄辉凄厉的回声。绝望之中展雄辉说的是宋语,几个西夏士兵根本听不懂,挥刀的手略略迟疑。
就在这时,雪女的手动了一下。士兵们以为花了眼,再仔细一看,雪女耷拉的手微微抬起。西夏人本就相信鬼神,见此情形,以为雪女怨气不散诈了尸,哪还顾得斩杀展雄辉,怪叫着一哄而散。
“不用等下辈子。”雪女呵出一口青色的气,在展雄辉耳边轻声说道。
展雄辉刚刚冒出的良心顿时吓破了,把雪女远远扔出,连滚带爬逃去。
“蓬!”
雪花飞扬,雪女浑身浴血的从雪中站起,被沸汤烫得卷曲的长发无风自动。
展雄辉双膝一软,跪在雪里:“雪女,放过我,我不想死。我一定日夜供奉你的灵位,让你超度。”
“你又何苦,”雪女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我本想代你去死,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我该死……我该死……”
“既然该死,那就死吧。”雪女的手指插进展雄辉太阳穴,长发如同万千根空心毒针,刺入他的面部,血脂顺着头发汩汩流进雪女身体。
展雄辉全身哆嗦,“嗬嗬”怪叫,皮肤瞬间塌陷干枯,变成死灰色,紧紧裹着骨架,不多时就化成了一具枯黑的干尸。
雪女吸足了精血,身体复原,默默地盯着展雄辉的干尸,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许久,她才对着贺兰山拜了几拜:“世间男女皆薄幸,情至深处却无情。”
一年后,贺兰山百姓流传着两个恐怖的传说:
西夏大将没藏讹庞(人名)巡视贺兰山时莫名失踪,被发现时已经变成一具吸干了精血的枯尸;
入贺兰山千万不要喊名字,尤其是男女入山更要切记,否则会有一个全身覆雪的长发妖女出现,对着男女的眼睛吹一口气,冻成冰球敲碎,再用头发吸取男女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