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衣星星点点的痕迹往后院走去,她没有意识到自己会走向何处,却因岳府夜晚的景致愣住了。一路走来,大大小小的门房别院几乎都早早熄灯,除了庭院花园里的石凳还有长廊上的摇曳的红灯笼还在惺忪的光芒,紧闭的屋院多是黑洞洞的,子桑经过两座院墙之间的胡同的时候,尽管她的脚步轻微,但还是听见院内门犬开始吹着唾沫低吠的叫声,这一连串不意的噪声惊吓了方砖石墙外经过的子桑,也搅扰了屋内睡下的男人,有人先是窸窸窣窣地翻身,然后不耐烦的敲着窗槛的横木,隔着窗低声咒骂,门犬不一会儿便安静了。
稍稍轻抚跳动的心脏,子桑继续往前走,直到她看见某一间别院从远处投来的黯淡的光线,她便下意识的走近,脚下上炮竹紫红色的碎片变多了,一些浅薄的铺在石板道上,踩上去软绵绵的,遮盖住了她越来越微弱的脚步声,另一些被晚风朝两侧吹开,整整齐齐地堆在道沿的两旁,划成两条起伏的红线,一直延伸到屋院的正门。子桑提着灯笼走过去,站在大门下的三层阶梯上,上面铺满了厚重的炮衣残片,掺杂着一些深红,玫色,浅粉的玫瑰花瓣,子桑之所以没有将这些红色与炮竹的尸体混淆,是因为院门上方挂着的两顶巨大的囍灯笼把周围照得亮堂。
这里是西厢房,岳府新夫人的住处,与子桑的南厢房隔着不远。
西厢房正院的大门关上了,但院内倒是有些光亮,子桑绕过石墙沿着屋院走了一圈,想着岳梓这个时候或许还未睡下,到达后院的一侧的低墙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太过微弱,几乎不易察觉,若不是子桑稍有留神,或许她就在墙垣那处走过去了。瞥见墙脚旁有块四方的石板,她想了想便踩上去,踮起脚朝院内张望,发现这样处正对着西厢房的屋门,门柱和屋院的牌匾到处挂着红纱带,像宽大的轻纱像风筝一样随风漂浮在半空中,和满院的玫瑰盆栽,灯笼,炮竹碎片和其他红色将西厢这边衬得有些奇异。厢房寝居那头的一扇窗户是半开着的,单薄的纸窗上透着室内昏黄的烛光,屋里人还未睡下。子桑依旧踮着脚边环顾四周,边细细地聆听来自窗户那头的奇怪的动静,待她听清了声音里的内容,子桑脸刷得就铺了红色,她赶紧从石头上下来,碎着小步往南厢房走去。
出去与回来时一样,已是熟睡的莲儿没有发现子桑已经出去了一遭,子桑提着灯笼坐在屋内,也忘记了掌灯,只是望着一室被灯笼发光的红罩衣染得诡异的暗红色发呆,她的心脏仍是如小鹿乱撞一般,噗嗤噗嗤的跳动,像是撞到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其实子桑也只不过听到了某种声音,在西厢那头,她听到的是一些男人的低声喘息,还有女人断断续续的呻/吟,掺杂着若有若无的浪笑声。
室内透着的幽幽暗红在她眼前变成了西厢的那片飘动的红色,子桑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床笫之音她又不是未曾听过,为何要如此大惊小怪。忽然,她想到了后花园的那扇红色的小门,自从去年冬天发现它之后,她就把那扇残破的门遗忘了,眼下睡意全无,不如出去再走一走。
那扇小门被西侧墙上的爬山虎彻底覆盖住了,子桑扒开门上挂着厚重的叶子,拿起手中刚捡起的小石块砸了两下,来回扯一扯,门栓上锈迹斑斑的小锁哐当一声断了。她弯下腰钻进小门,眼前的陌生的景她不认识,黑洞洞的一片密林,脚下积满厚重的一层枯枝败叶,像是好几个冬天的落叶都堆着无人打理,腐败的堆积物没过了脚踝,踩上去沙沙作响,这里长年无人经过。子桑转头在抬头望望南厢后花园的石墙,她才意识到南厢的围墙是岳府里最高的。
密林里的积落的烂叶枯枝实在繁多,以至于子桑找不到林间原有的小路,只好胡乱找了个方向朝前走,常年栖息在这里的鸟兽虫被这大半夜突然造访的客人惊扰,枯叶丛很快传来簌簌的响动,此起彼伏。有什么东西在子桑的脚下飞快的穿过,她吓得捂着嘴低声尖叫,手里的灯笼也坠落于地,这下倒好,这声叫声折断了林里某一处坏死的枝干,树林一处枝丫咔嚓的一声,接着重物坠地又发出一记沉闷的声响,一连串的动静后林间顿时变得鸡飞狗跳,栖息在树枝上的鸟儿咕咕咋咋地一齐冲出林冠,飞往天际。
庆幸着厚重的铺地落叶,没震坏了灯笼里的蜡烛子,桑捡起落地的灯笼抬起头望了望,看见血红的圆月上,成群的林鸟扑打着翅膀哗哗的成片掠过。她倒是不害怕,拍了拍衣裳上的枯叶继续朝前走。
这一处其实连着岳府的后山,子桑一直在爬坡,有些气喘吁吁了,直到某一刻,透过不远处葱郁林叶的间隙,她看到了星星点点的水光,她怔了怔,加快步伐朝前走。
隐隐约约地,她听见了一些萧声。
最快小说阅读 M.bQg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