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岳家二少爷重返扬州的十年后,城里人都尊称他为岳老爷,即使岳梓未至而立之年,也尚未婚娶,膝下更是无半个儿女,但这样的称呼就这样延续下来,只因岳家二少爷早已成了扬州城里的屈指可数的传奇人物。
而今日,岳家二少爷终于成亲了,城里人竟不知新娘为何者,但若是知道了,扬州城估计又会闹得满城风言风语。
已是深夜,洞房外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名婢女匆匆忙操着小步飞快从屋外走过,山上的栖息的猴在尖锐长啸,还有一些藏匿于院里海棠树下虫兽在咕咕的鸣叫。这天夜里,新娘在听见屋门几次被小心翼翼推开的声音时,总会端正依靠在床一侧的光滑的红桃木上疲惫不堪的身体,等待进屋布置或是收拾的婢女又一次离开后,她会又一次将头倚在雕刻得精致的床栏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后半夜,屋外再无人声,屋内又死静得让人耳鸣发慌,新娘终于深吸一口气,掀开了闷了一天的红盖头,颤抖着发麻的双手小心翼翼的吧头上沉甸甸的凤冠与首饰拆下,胡乱丢在床头,便一股脑瘫倒在床沿旁,疲弱的微睁着眼睛,看着满室的喜庆与奢华,屋里有十几柱摇曳的红蜡烛,桌上摆在精致的糕点蜜饯,玉金镶嵌的酒壶与两盏小巧矮杯,挂着红流苏的喜称,洗漱更衣的隔间外立着绘着梅松竹的红杉镶边的六折屏风,七层抽柜上立着一只精雕细琢的青瓷花瓶,还有红木高脚桌上的圆盘里躺着的各种金银首饰,西窗旁的梳妆台上,几朵粉色的雏菊在宽大的古镜面上映出一些稀薄的红影子,被从小半开的纸窗外渗进的几缕凉风吹得摇摇欲坠。
“不来也好。”
子桑闭上眼睛喃喃自语。只是她一闭眼,脑海里就浮现了两座扎眼的灵位,那是在成亲拜堂之时,子桑弯腰行礼时瞥见两处红黄相间的牌位,坐落于红绸铺就的高堂奉桌之上。她只记得其中的几个字,岳府,亡父,亡母,这样脑海中浮现多次的画面让子桑又一次止不住的颤抖,她突忽觉得周围好冷,气温像是突降了许多,打了个哈欠,她随手拿起身侧的锦被覆在发颤的身体上,微微翘起的长睫毛沾上了一两滴泪珠,子桑雾眼朦胧地看着眼前不断重叠分散的红影物体,觉得眼皮沉重得让她无法再思考那个困扰了自己许久的问题,便在一下刻陷入了慌乱的梦中。
子桑睡到翌日的日上三竿,期间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屋外敲门的声音,但她实在睁不开眼睛,直到中午时分她终于被自己饿醒了。
捂着叫唤的胃,她转过侧了一夜的身,也没理会麻痹的半边身子又疼又痒的痛觉,只是望着床顶锦帐喜庆的紫红色,似乎在试图消化如今身处的陌生环境。这时轻微的敲门声又响起了。
“进·····进来。”
子桑着实下了一跳,她挣扎着赶紧从床榻上做起来,看见一个小丫鬟端着冒着热气的金盘子从屋外进来。
“夫人可醒了,莲儿早上敲了两次门也没能叫醒夫人,夫人昨夜睡得可好?”
进屋的丫鬟看上去似乎与她一般大,瘦小的个子,脸色红润,颧骨处缀着两三颗小雀斑,发后梳着麻利辫子,额间几丝碎发被匆匆的脚步带过的风卷起,她半卷起宽松的袖口,端着厚重的水盘似乎有些吃力,细手的手臂上暴出几条纤长的青筋。
莲儿走向洗漱的隔间边收拾,边转过小脑袋微笑的朝岳家的新夫人问候。子桑看着前面的人儿满脸笑容,翘起嘴角两旁还露出两颗浅浅的酒窝。她不由得一愣,怔怔地点点头算是回答,她有些异样,不知是因为她被这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称呼为夫人而产生的怪异,还是她觉得岳府的下人似乎有些地方和别家不一样。突然子桑又想到什么,朝那个人忐忑不安的问了一句。
“岳····老爷呢?”
“老爷呀,一大早就出远门了。”
“去哪了?”
“不知道,好像是又去做生意了,咱家老爷经常出远门,在府里的时候总是少。夫人可饿坏了吧,昨日到现在都没进食了。赶紧洗漱吧,夫人,待会莲儿帮夫人梳妆完毕,便把饭菜端过来,这午饭,夫人是想在前厅吃,还是在这屋里吃?”
岳府的家规似乎过分松散,不过到也是,曾经的岳家老爷夫人早已亡故,如今,自己的丈夫又常年奔波在外,岳家大府里缺少如子桑旧家中那般古板严厉的纪律也是情由所原。
不知为何,子桑暗自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安顿了大半。
“就在这吧。”
她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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