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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火怒无痕,孤星尚怜少年人。
乡下过大年是件顶天的大事,那是人们盼了三百六十多天,一天一天盼过来。孩子盼得是穿新衣服、戴新帽、吃饺子、放鞭炮,大人亦如此。特别是年三十晚上的那顿饺子,即使困的睁不开眼睛,也没有人愿意去睡觉。在那个连电视机都没有的年代,挂在墙角的广播成了孩子们的最爱。每晚七时“小喇叭开始广播啦……”孩子们就相互的叫嚷着告之,小喇叭来了,小喇叭来了。顷刻间以云霞为首的六七个孩子聚集在炕上,有的趴着、有的坐着、还有倚着炕沿站着,但无论什么姿势都全神贯注地听着广播里的儿童剧。
大人要干的活就多了,包饺子、扫院子、添仓子,再往院子里放上些干草洒岁,连大门口外也放上些,这是只属于这座乡间特有的庆贺年年平安、岁岁好运的方式,所以家家忙得不亦乐乎。
终于时近零晨,远远近近的开始有放鞭炮的声音。云家也放了几个双响炮杖之后,就开始煮饺子,大灶里的火熊熊而燃,只一会功夫,一大锅的饺子就鼓起圆滚滚的肚子张扬地飘浮在泛着白花的水面上,馋的几个孩子不断咂着嘴、咽着唾沫站在锅台旁。
待一大家子人围坐桌前,没鱼、没鸭却也全了六个菜。因为火烧得太多,炕头爆屁股,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又都挪到炕梢。
吃饺子的时候,孩子们自然都能吃到一分钱硬币。那是母亲在包饺子的时候做了记号,让孩子们在新的一年有个好彩头。而今年又多了一枚硬币,是云天的。
孩子们吃完饭就挑着灯笼出去玩了,那些灯笼都是云天用花纸糊的,蜡烛在里面点起来后,照映出来的颜色特别好看。云丽帮着妈妈收拾饭后残局,父亲和六爷爷依旧唠嗑。他们之间怎么会有那么多可说的事情呢?
收拾完毕,母亲摘了围裙也坐在了炕沿上,听父亲和六爷爷唠嗑。有时也跟着说上一句。云丽又给他们准备了一壶茶就跟母亲说,“妈,我去找找弟弟妹妹。”
“去吧,小心点,黑灯瞎火的,别摔了。”
“知道了。”云丽出门的时候顺手落下了外间屋的棉门帘。
夜入深,尤其的昏黑,幸好响晴的天空中,群星闪耀,才让人觉得不那么孤独、恐惧。出了大门口由东到西的街上,孩子们叫叫喳喳的声音充分显示着新年的快乐,一盏盏小灯笼像喂饱的彩色鱼儿一样兴奋地在昏暗中来回游动。
“云霞、云南。”云丽喊了两声便听见弟弟妹妹的声音,“姐,我们在这。”
两盏晃动的小灯笼让云丽确定了弟弟妹妹的位置。来到跟前,才看清他们被冻得通红的脸。
“你们小心跑着玩,别摔了。”云丽又嘱咐。
“知道啦!”
眼看着那两盏小灯笼迫不及待的涌入到成群结队的灯笼队伍里云,而云丽站在原地儿,看着,听着,似乎又想着什么。
一声轻“嗨——”云天从身后冒出来。
云丽“嗯”了一声。
“想去玩吗?我也给你做一个。”
如果声音能用暗寂的夜来形容的话,那么此刻云天就是那样一种声音,萧然沉寂。
“不用了。”云丽依旧盯着那两盏小灯笼,生怕脱离了视线。
“你的手没事了吧。”
“没事了。”
孩子们依然叫闹着,忽然一道突出的喊叫声乍然惊醒了他们。
“不好了,着火了,着火了。”
等云天和云丽跑过去的时候,正看着云南的灯笼无辜的躺在玉米秸里,火焰瞬时扩大。
云丽把小弟抱到一旁后,顺手捡起一些树枝进行抽打,结果火焰越升越高,云天竟然脱下了棉袄用力扑打,并喊着说,快去叫大人提水来。云丽这才往回跑,边跑边喊,着火了,快救火,着火了,快救火。
这一喊,便有很多人跑出来一看究竟,然后再跑回去提水。父亲、母亲和六爷爷也提着水往外跑。
刹时,喊声、叫声、泼水声化为一团,深黑的夜里竟能清楚的看到滚滚浓烟以嚣张的气势升上高空,俄儿便掩盖了云星的灿耀和弯月的清辉。
全村老少都出动了,才将大火扑灭,烧剩下的柴棍,还发散着焦糊的味道。人们站在那里议论纷纷,幸好今晚没有风,如果有风的话,恐怕火烧连营了。
这时,不知打哪儿钻出来一个尖细的声音,“这是谁点着的火?啊?缺了八辈子德了,一年就这么点烧柴,这下烧光了,还拿什么烧啊!”说着坐在地上干嚎起来。
不用看光听声音就知道是四爷爷家的二婶子,云丽不喜欢这个长辈,因为那道声音经常咒骂四奶奶是老不死的冤鬼讨债。
“他二婶,你不要哭了。烧都烧了,哭也没用啊!”
这个女人一看说话的人是父亲,竟然哧溜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烧都烧了,啊?什么没用。啊?这是谁家孩子放的火,得赔我柴,不然这一年的烧柴怎么办?”整张尖脸的怨相就像是别人欠了她八百吊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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