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错乱不已,怎么成这样了?
圭允把咖啡塞到我手上,他拍了拍我的肩,“没事的,我去看看他,你去楼下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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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凉山的脾气越来越怪了,这是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想了半天后总结出来的结论。
也许是这一段时间老是待在别墅里治疗,都没出去走走透透气,所以他的心情烦躁,于是脾气就古怪起来了?
这么想着,见到圭允的时候,我立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圭允却并不赞同,只是耐着心跟我说道:“adam的脾气为何会那么古怪,跟现在的药物治疗有关,那些药物刺激着他的大脑和神经,他难受,脾气自然就好不到哪里去。只是现在出去比较危险,而且一整套的治疗下来,也只有晚上可以出去,也不安全。”
“别灰心,也别多想,adam知道自己在干嘛,只是有时候他控制不住自己,所以现在只好委屈你了…….adam的情况其实是在向着积极的一面发展,也许一两个月后,就可以好了。”
圭允对着我,细细诉说着,我听着心口一阵难过。
如此事实,我真的是除了心疼外别无他法。
治疗的日子,真的是枯燥无味,唯一的乐趣就是陪着顾凉山的时候。
他睡着,我就在旁边陪着,拿着毛巾帮他擦擦汗湿的手,再不就是帮他捏捏腿,尽管很是索然无味,可我却每次都乐呵呵着上手。
他醒了,我就只好默默退出他的卧室,然后一个人溜到厨房,看着佣人们做晚餐,亦或是跟着圭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医书,不过一般我都看不懂,因为基本都是纯英文版本!
贵妇人来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母亲大人没联系过我,我也没敢联系她,这也是我答应贵妇人的,我很守信用,也不知道她在那边怎么样了,但我们在美国一直没收到关于蒙山叔叔的消息,想来手术应该是成功的。
圭允说大概一两个月后,治疗就结束了,也许顾凉山就好了。
我每每想起这个消息,都觉得大喜,但又大悲。
喜的是,顾凉山终于可以摆脱儿时的阴影和恐惧,好好地开始新的生活了。
悲的是,我还能亲密着陪在他身边的日子,只有那么短的时间而已了,也许那之后,我之于他,就不是什么特别的人物,而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故人罢了。
顾凉山的话,变得越来越少,甚至比那时候刚见我的时候还少,现在的他,几乎都不说话了。
我们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基本只是点个头,或者摇个头,面色几乎都是一副毫无波动,没有情绪的模样。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个多月,而顾凉山的中药也从之前的一副药,变成了现在的两副药,黑糊糊的一碗,外加深红深红的一碗。看着就跟那血红色的血似的。
可顾凉山从没有哪一次,是皱着眉头喝下去,他几乎都是一仰头,一大口就直接入腹。
圭允看着我一副心疼到不行的样子,嫌弃至极。
“看你那样,跟巴不得帮着他喝似的。”
我大眼汪汪着瞅向他,他立马又心软着无奈地来安慰我。
如此反复,每天倾情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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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了两个多月后,顾凉山似乎真的好了。
这是有一天半夜,突然被我发现的。
自从顾凉山的脾气开始不好之后,我每天睡觉基本都没敢睡得很死,因为他有时候半夜会喊着要喝水,或者是半夜会做噩梦一般地胡言乱语,然后整个人都汗湿整张面容。
我不放心,但也没敢睡在他卧室的沙发上,所以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都特意没把门锁紧。
要是半夜听到什么动静,就可以立马起身过去看他。
今夜睡到半夜。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卧室里,似乎站着个人。
我背对着卧室门口侧着身,面朝着窗口,身上盖着被子。
突然醒来,隐隐觉得自己背对着的身后空间里,似乎站着个人。
这不是我看到的,是我感觉到的,很清楚的人的气息。
瞬间全身的害怕细菌都飞速出身,那种无形的压力和恐惧一点点渗透过来,我躺在被子底下完全不敢乱动。
心里万分后悔着为何要自己作死,睡觉的时候都不锁好门!
卧室里铺着厚厚的地毯,我不知道那个人是否已经朝着我的床边走来,总之那样浓烈的气息,我肯定不会猜错,真的是有个人就站在我的床边!
越是这般想,越是害怕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心里急速在纠结着,自己是要直接大叫,还是一把跳起来开了灯然后跟他对峙?
然而,就在我脑子混乱心口恐惧地都要呼吸不正常的时候,床的另一边突然沉重地往下一沉!
极度的恐慌,让我下意识就要大叫出声,同时也快速地挺起身想伸长了手打开灯。
然而,我的这一堆动作都没来得及实施就被半路腰斩了,因为身后的人大手一把捂了过来,同时迅速地把我紧紧勾到了他的怀里!
瞬间,我呆住不动了,也不挣扎了。
主要是,动不了,压根一点也动不了!嘴巴被捂着,身体都被重重压住了!
我一惊,又一僵,最后一个深深的劫后余生般大呼出气。
因为这个怀抱很熟悉,熟悉到我一下子就认出了身后的人是谁。
“顾凉山?”
还没完全平息下来,我问出声的时候,音都是抖的。
可是,第一句,身后的人没出声,只是重重的呼吸就洒在我的脖颈边。
“顾凉山?”
得不到确定,我的心依然在慌。
“嗯。”
颈窝处传来一阵热乎气息,一个沉沉澈澈的嗯字,瞬间把我所有的恐慌都赶走了。
身后的怀抱也不甚温热,甚至有点微微的冰凉,我把手从他的怀抱中伸出来,摸了摸他的手臂,果然是冰凉一片。
“怎么身上那么冰凉,快盖上被子。”忙把被子扯出来,往后够着手盖到他身上去。
窸窸窣窣一阵之后,顾凉山抱着我的手还是一点也没移开,等我忙好了,把被子都盖到了两个人身上,他的头又靠过来,蹭了蹭之后,埋进我的颈窝处。
这一切都完毕了之后,他便不动了。
一室安静,我被顾凉山抱在怀里,没敢乱动。
心里一股脑的疑惑,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跑来我的房间了?还突然就飞上了我的床,差点没把我吓死!
没有言语,也没有动静,只有他重重的呼吸灼热着喷洒在我的颈窝处。
也不知道他是否睡着了,因了之前他的脾气古怪着,我也没敢乱开口问个为什么。
于是,就这般静默着呼吸,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怀抱里。
不知道几点,但我的眼皮其实一直在打架,奈何顾凉山灼热的气息就缠绕在我的颈窝处,我压根就睡不着。
极轻极缓慢地转了个头,我巴着眼,小心翼翼地掀了眼皮子往上看去。
只见一整排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深邃的俊眸,我有些惊讶,顾凉山在闭着眼,所以他是睡着了吗?
顾凉山的脸很白皙干净,就像贵族里被牛奶养出来的孩子似的,
这么个想法让我瞬间大胆,既然睡着了,那么我轻轻碰一下,轻轻摸一下他的脸,应该没关系吧?
一个人一旦有了想法,而且那一刻的环境又给他的想法提供了便利和不可抗拒的有力条件时,他的想法几乎立即就被实践。
于是,我深深屏着呼吸,轻缓无比地把自己的手抬起来。
很近很近很近了,就差那么一点点距离了,呼吸都要顾不上了。
终于,我摸到了。
一如一个多月前,我在珊瑚石城堡里,顶着洒满月光的浩瀚星空,少女心炸裂地捧着他的俊容,听着他细细诉说一切浪漫美好的誓言一样,这般柔和似水又坚毅如刚。
顾凉山,你怎么能长得这样好看呢?
心里一万遍地这么问候出声,我简直是爱不释手地触着那在黑暗中静静沉睡着的俊容。
不过,所谓的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在我纠结着自己是不是要赶紧收回手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时候,头顶上突然传来了一冷冷的男声。
“摸够了吗?”
我吓得赶紧收回手,然而已经晚了!
顾凉山冰凉的手闪电般截住我迅速收回的手,狠狠地捏住。
他咬着牙,又开口,“我问你摸够了吗?”
手腕处传来剧痛,顾凉山的声音漠然如冰,我的眼泪不争气地就开始滚落。
“你哭什么?”
我没答话,顾凉山又冷冷出声,只是手上的力道一分没减,反倒是他的脸又低下来,凑近了我,很近很近,近到我甚至听到了他的声音经过骨传导的方式进入到我的大脑里。
“有什么好哭的?嗯?”
又是一句反问,顾凉山的手突然截住我的脖子,狠狠掐着。
我感觉得出来,他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下着重手!
就好像那次在家里的时候,他突然掐住我脖子狠狠使力不放手的那次!
我的呼吸被他截住,窒息的感觉一波波袭来,不受控制的恐惧又瞬间绕上我的心头,使命抓住顾凉山掐着我的手,我的眼泪突地就流了下来。
“我问你有什么好哭的!”
顾凉山的声音压抑十分,眼神里藏了熊熊烈火,就好像沙漠里的烈焰,默默灼烧着我。犹如要将我焚烧致死。
他看着我的眼睛,狠戾暴突的眼孔紧紧盯住我。
可他越是开口,我的眼泪就流得越汹涌,完全没点控力。
心里的担心一阵阵升级,果不其然顾凉山又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我脑子仔细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可是,此刻真实的顾凉山,就是已经变了眼神和面色。
他的力道大得我的手腕一阵阵剧痛,而我的心也跟着一阵阵难受。
顾凉山,你是不是在跟着心里的恶魔做斗争,是不是你很难受很痛苦?
明明意识如此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跟前的人是谁,她在做什么,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神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语。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顾凉山,你很难受对不对?
我抬起另一只没被他抓住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嘴里轻声呢喃。
“顾凉山,没事的没事的,你脑子里的那些东西都是虚幻的,他们已经死去了,他们不存在了,我是小文木啊,是跟你一起玩小石子的小文木,你不记得了吗?”
一点一点的话,我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对着他说。
我没说完一个讯息,顾凉山的脸色就变一个样子,等到我终于把话都说完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扭曲起来了,就如上次在曼彻斯特体育馆外边我看到的那模样,青筋凸起缠绕在他的额头,他的脖子。
他闭着眼,可他的身体都在抖。
狠力截住我下巴的力道却是渐渐微弱,可他的呼吸十分粗重,像快要呼吸不上来然后使劲儿竭力着大口吸着氧气般,更像要窒息般死命地张了口大力掠夺氧气。
他很痛苦,他很难受,我全都看得到,我也感受得到。
我默然流着泪,使了力气凑近他,轻轻吻在他汗湿的额头,他扭曲的脸颊,他冰冷哆嗦的薄唇,还有他青筋暴起缠绕异常的脖子。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恍恍惚惚,缠缠绕绕,我不停地重复着这几个动作,眼泪就没停下过一秒。
渐渐地,终于他的呼吸不再狂躁粗重,而他的身体也渐渐安静下来,扭曲的脸部渐渐回归正常模样,那些暴起的青筋也都归到了骨肉里。
他的薄唇也终于放松下来,可是苍白又稚紫,就好像那种白花花的肉放在冰箱里冻久了后的模样,有血的地方都成了鲜红的冰血,而有的又成了冷冻的紫色。
我靠着他极近,自然看见这一幕,我害怕得不住去亲吻他,不住用自己温热的舌尖去温暖他白紫了的薄唇。
“没事的没事的,那都不是真的,是虚幻的,顾凉山你不要怕,我是小文木啊……”
语言变得如此苍白,可是不说些话。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安抚他,难道这靠着单纯的亲吻吗?
脑子里只记得圭允跟我说过,顾凉山的神经开始交缠得让他难受无比的时候,就是那些可怕的心魔又来了。
心魔,心病心病,是贵妇人跟我说过的那些,是吗?
所以,什么都没多想的我,只是想到了这些,一遍遍地在他的耳边重复着话,也不知是否有效,总之脑子里想到什么就用了什么。
还好,顾凉山终于是缓缓地回了些神志。
终于渐渐地,顾凉山终于归到了平静,闭了眼,又归回到我的颈窝处,粗重的呼吸此时已经变回浅浅的气息,在我的颈窝缓缓浮动。
泪痕在脸上渐渐被风干,而顾凉山在我的轻轻的安抚下,终于闭了眼睡过去。
疲累的心一放松下来,抱着顾凉山还有些微凉的身,我也终于迷糊着身心,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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