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白色空间里,一直让她油然而生出一股惧意。
一个人紧紧地抱住自己的手臂,她散着发,还是没有掉下眼泪来。
……黎向晚,你哭不出来吗?
她静默地对自己自嘲。
男人是不是都吃这一套,可她偏偏生来倔到骨子里,学不来也学不会扮柔弱博人同情。
……
念慈医院,四楼,心理科病房。
病床上的女人冷着一张脸,语气很淡薄,“你走吧,不用在这里帮他看着我,我还没有难过愚蠢到要去跳楼自杀。”
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垂眸睨着她,“求死这种手段,你自然不屑于去用。不过,等你病发的时候,就很难说了。”
乔静好仰起头,嗤讽,“我没有病,哪来的犯病之说。秦院长是不是每天给人看病看多了,见谁都像是病人。”
“静好,你是个聪明人,你要真什么事都没有,医院会把你留下?”
“谁知道呢?”原本哭了一晚上,泪也哭干了,现在就只想冷笑,“作为这家医院的黑心院长,谁知道秦少打算怎么从我身上圈钱呢。”
秦淮北愣了愣,是谁说北城二乔里的乔家大小姐,温和到好相处的,现在这个病床上满身长刺的女人,怕不是被鬼附身了?
坐在病房内的沙发上,秦淮北睨着她削瘦的侧脸,“你有的是心病,而能治愈你解救你的‘良药’偏偏死了。”
乔静好身子蓦地僵住。
她听不得死这个字,一点都听不得,听到以后就忍不住脸色发白。
庭风身体不好,她守着他的那几年里,时不时就会接到病危通知书,闹到不得不进手术室的时候,她一直陪着他和生死搏斗。
那么执着,从没有惧怕过什么。
唯独‘死’这个字,她是最听不得的。
“秦少,我知道他是真的不在了,你能不能别一次次地再往我的心脏上插刀。算我求你了,行吗?……”
她通红着眼眶,眼泪就像是控制不住似的,不停地向下掉。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修长笔直的腿交叠在一起,他背着光,英挺的五官沦陷在暗影里,让他看起来整个人萧条了几分。
“都会过去的。”他用清冷的嗓音打断她,掷地有声,“不论什么,都会过去的静好。”
她摇摇头,死死咬着苍白的唇,直到把嘴唇咬出鲜血来,“过不去,我不论如何都过不去。没有经历过那种致命的痛,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出这么云淡风轻的话?”
没有经历过?
秦淮北站起身,信步靠近她那张病床,长指轻抬对她比了个枪的手势。
“我曾经的爱人,就在我面前,被我眼睁睁看着,被子弹一枪打穿了心脏。她的血溅了我一脸。其实,只要我再快一步,只要一步就能抱住她,替她挡那一枪,不过还是迟了。”
爱一个,需要花费一辈子;
而死一个人,只需几秒钟。
生命很残酷,往往死去一个,还要留得满地残骸。
提起往事,秦淮北脸上的神情很淡,他敛着笑问她,“你是不是觉得他死了,你生活自此彻底灰暗下来,像是连光也看不到一样,没尽头也没了盼头?又是不是觉得,人生生漫长孤单到可怕,恨不得自己干脆撞死,一了百了?”
乔静好紧紧地攥着苍白纤细的指,被他字字句句戳中心思,却不知该舒缓这股压抑沉郁。
“你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时间,时间能消磨带走你所有的不甘和低落情绪。”
只是每个人需要的时间长度都不大一样。
心理病是个缓慢医治的过程,她得这个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情绪过分低落,让她情绪急剧恶化。
“就算庭深现在才说实话,静好,你敢说一直以来你就真的什么不知道?你是过分信赖庭深,还是过分善于隐匿逃避?”
不愧是心理医生,一眼就窥探出她内心的诟病。
秦淮北说得没错,她是个胆小鬼,尤其是近一年以来,关于陆二公子的死讯被传的沸沸扬扬的。
她无数次想要张口,都没问出口。
就像是只要自己不问,庭风就会一直活着一样,她欺骗自己至今。
这局骗局,也终于要在她面前毫不留情地被戳穿了。
乔静好坐在病床上,苍白无力的手掩着她过分憔悴的容颜,静默不语只剩下了流泪的力气。
“你根本早已经猜到了,不敢面对,靠吃安眠药度日,偶有把庭深当成他对待,来缓解自己内心压抑不住的沉闷思念。”
越是不想碰触,内心溃烂的伤疤就越疼得厉害。
“庭深知道你不好过,但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你拿自己的这份疼来惩罚自己,又来针对向晚。”
一直处于静默状态的乔静好,就像是一下子被触到逆鳞一样,冷讽出声。
“我说呢,他怎么会特意把你找来给我看病,原来是派你来做说客的。你回去告诉陆庭深,死的人可是他亲弟弟,一味护着那个女人,连底线都不要了吗?”
病房的门被推开,走进来的男人身上带着凛冽的寒意。
“我不需要你来提醒,我更知道庭风过世对我意味着什么。恶意害他丧命的人,我自然不会放过,可向晚她也是当年的受害者,不能因为她活着,所有矛头都给我指到她身上。”
乔静好听着他的口气,直接冷下脸,“听你的意思,她这是没有一点错了?四年前,那车是她开得,案子破了都说是她的问题,陆庭深,你到底不死心在什么地方?”
“她连庭风都不认识,害他的动机完全不成立。”
“她原本针对的只是你,黎家用她来把你送上绝路,这动机再明显不过,一定是庭风误上了那辆车,才有之后……”
男人静默着,没有顺着她的思路继续向下走。
将手里拎来的袋子随意丢在这里,他淡淡道,“你也该吃晚饭了,要是真的爱他到要死不活,你就该懂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你为了他憔悴成这个样子。”
乔静好惨淡着一张脸,没有任何进食的欲望,还是被陆庭深的那句话触动了。
她就那么坐着,扒拉了两口饭,然后背过身去直接躺下。
像是不想再见任何人了。
陆庭深推门出去,秦淮北也随之起身,跟了出去。
入夜。
医院安静的病房区长廊。
“向晚,怎么样了?”秦淮北最先打破了沉寂。
男人蹙眉,“术后修养,再继续观察两天。”
“你也真够可以的,她酒精过敏体质被你残害成这个样子,静好说她一句,你就受不了了?合着,只许你一个人霸占着向晚欺负,别人说她好不行,说她坏就更不行了,只允许你一个人说。”
过去是受不了别人对她好,现在已经‘恶化’到别人连说她都不可以了。
“庭深……”他一脸认真的建议,“你是不是也该挂个心理科,不然我给你看看?”
陆庭深淡淡睨了他一眼,语气不屑,“要看你自己看,也不知道前些年为了一个女人二级心理残疾的人是谁?”
秦淮北冷哼一声,也不否认。
久病成医,说得大概就是他了。
苏浅死得太惨烈,他受不了那么血淋淋的刺激,久而久之压抑到心理残缺。
乔静好会变成今天这样,他一点不觉得意外,相反能感同身受。
“近期,我会尽力帮她控制一下病情,让她断了药物,总这么下去的话,她身体会彻底被拖垮。”
“嗯。”
清浅的应了一声,男人转身就离开。
秦淮北看着他的背影问,“今晚,你要留下陪向晚?”
“她不大喜欢医院,一个人住在这里指不定闹成什么样。”
这倒也是,秦淮北点头。
依照黎二小姐的脾气,什么事都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她喜欢和不喜欢之分。
只要是她不喜欢的,那就只能是错的。
“一一,今天被钟灵带去了我们家,晚上我让一一给你打电话。”
“好。”
陆庭深走进了医院的电梯按下楼层,一直到抵达她的那一层的病房。
顺着长廊一路走到门口,再推开门,正准备随手安置大衣后帮她看点滴。
令他没想到的是,安静的病房内,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褥被子,原本在病床上安静打点滴的女人,现在却彻底没了影踪。
“向晚?……”
他瞬间深蹙着眉,叫了她一声。
这间病房很宽敞,就算有浴室和洗手间,也不过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不会给人什么藏匿的机会。
“向晚……”
推开浴室门,他看到里面空荡荡的这次是彻底确定,黎向晚不在这里。
而且,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这里跑出去了。
被管得脾气越来越大了,现在学会闹失踪了。
陆庭深出了病房,一边向外走,一边冷着脸给秦淮北打电话。
医院外,停车坪。
秦淮北刚给自己的车解锁,对站在他身边穿着病号服的女人说了句,“你先上车。”
然后顺手接起来手机,“庭深,什么事?”
坐在车内的女人,一听到陆庭深的名字,即刻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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