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破釜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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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四更将尽，叶惊鸿仍未现身，苏德心中焦躁不安。再过一个时辰，天色便要大亮，再不出宫，被人知觉，那可是大罪！苏德渐渐坐立不安，几次转身欲去，却又强行忍住，心中只道，再等一刻！下一刻，叶六再不出来，我便自行离去。

    可是那一刻的时间一点一滴的流过，雪泸宫中仍是没有任何动静。苏德眼望着漆黑的夜空渐渐透出一些苍白，不由狠狠跺脚，咬了咬牙，转身大步而行。四更天，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辰，过了此刻，天色便会转亮，总不成叶六没有消息，将自己也搭上罢！

    刚刚行出十余步，但闻身后风声飒然，叶惊鸿清润的声音唤道，“二哥！”

    苏德霍然回头，但见叶惊鸿俊挺的身影果然立于身后，不由大喜，奔前两步，问道，“怎样？”一颗心怦怦直跳，紧张的盯着他的嘴巴，盼他说出想要的答案。

    叶惊鸿神情微黯，却并不应答，低声道，“走罢，出宫再说！”

    苏德恍然一惊，此时此地，并不是说话的时候，自己怎么竟然忘了！忙点了点头，并不依原路返回，而是引着叶惊鸿穿桥过树，向后宫深处行去。二人快步而行，行至御膳房外，此处是整个皇宫护卫最薄弱的地方。

    叶惊鸿瞧一眼高大的宫墙，深吸一口气，一手抓着苏德腰带，纵身而起，眼见纵势渐弱，伸足在墙壁上连蹬，两个起落，已越出宫墙，稳稳落地。

    苏德虽自幼练习弓马，但这高来高去的功夫却从不曾习过，此时但觉身子如御风而行，片刻间便脚踏实地，心惊之余，又是说不出的佩服。回望一眼身后的宫墙，轻轻松了口气，一扯叶惊鸿衣袖，奔过一座玉石小桥，一头扎入一条漆黑的巷中，方轻轻吁了口气，说道，“好了！”方才虽出皇宫，但皇城墙下仍在御林军守护范围之内。

    叶惊鸿轻“嗯”一声，缓下脚步，随他一同拐过几条胡同，向肃王府行去。苏德见他一言不发，忍不住唤道，“叶六！”

    叶惊鸿脚步一顿，却不回头，摇头道，“阿布不在！”

    阿布不在雪妃宫中，此时将姑姑救出，却会打草惊蛇，姑侄二人计议，叶牧歌仍留在宫中，待寻回阿布再另行设法。好就好在，瞧叶牧歌与韩姑姑的神情，她们并未受什么委屈。

    这条线索一断，寻找阿布的事情又再陷入僵局。叶惊鸿的心情，越来越是浮躁，叶宅上下，气氛反常的沉重。叶惊风将所有线索理过一回，取了纸笔，一一写下几个名字，说道，“从姜维口中可知，苏千绕本是宝力德的人。但是她随伏昌一道劫走姑姑，又似乎是伏昌一路。神木城外，牧仁假扮宝力德的人马自伏昌手中劫走粮草，伏昌并未起疑，还传书给小六，要灭掉宝力德，可见伏昌与宝力德绝对未曾勾结。那么，苏千绕究竟是谁的人？”

    叶二、叶六二人互视一眼，均拧眉不语。

    叶三又道，“苏千绕嫁入我们家之后，始终算计小六手中的印信，可她迟迟没有下手，一直到景州城外。若说她劫走姑姑仍是为了叛军的军饷，小六已与伏昌结盟，为何她又劫走郡主？而且郡主失踪这些时日，她并无只言片语给小六，这一回，她又要什么？”

    叶二听的掌心出汗，喃喃道，“若是她对小六竟然当真动情，郡主……”

    叶惊鸿脸色渐变，额上青筋崩现，咬牙道，“她敢伤阿布一指，我绝不饶她！”

    叶三在他肩头重重一拍，又凝思片刻，说道，“如今，我们要知道的是，她究竟是谁的人？你们莫忘了，伏昌大军散去不知所踪，宝力德还余下七万大军没有一丝动静。我们知道她是谁的人，便可设法引蛇出洞！”

    叶惊鸿微怔，一手击案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俗话说，关心则乱，脱脱阿布失踪已有四天，仍是渺无消息，他难免失了方寸，而此刻被叶惊风一提，心中顿时一片清明，垂目向纸上的名字瞧了片刻，说道，“景州城外，苏千绕暗算我不成，便失踪数月，其后便与伏昌一同在太湖出现，难道……她便是在那段时间，另投了伏昌一党？”

    叶惊风点头，说道，“如今也只有这一个解释方算合理。”又道，“她和伏昌一道劫走姑姑，却将姑姑藏入雪妃宫中，怕是雪妃也是伏昌一党！”

    叶惊鸿脸色微变，轻声道，“如此说来，不知索恩……”想到索恩与雪妃的奸情，不觉心头一跳，暗思，“难道，伏昌一党幕后首脑，竟然是索恩？”继而想起昨夜雪妃宫中另有旁的男子，又轻轻摇头。

    叶三见他神色犹疑，不觉问道，“小六，怎么？”

    叶惊鸿心知此时一步算错，不但伤及阿布性命，说不定整个肃王府也被拖累，便将索恩与雪妃的奸情与今夜所闻简略述过，摇头道，“据我们所查，伏昌不过是高丽族败落的一个世家后人，只凭他，万万没有起兵的能耐，在他的背后，一定还藏有真真的叛军首脑。”

    叶惊风脸色渐变，沉声道，“你怀疑是索恩？”

    叶惊鸿轻轻点头，却道，“可是他在对伏昌一战中，只以五千骑击杀伏昌沿路伏下的一万伏兵，却又不像。或者……另有他人？”

    叶惊弦突然道，“若我记得不错，那雪妃也是高丽人！”

    叶惊鸿一怔，当下唤入叶安，命他设法查实。叶安躬身应命，却不退去，说道，“爷，那雪妃确实是高丽人，当年皇帝独宠奇氏，恰高丽献入宫中几名女子，皇后为了制衡奇氏，便设法让皇帝临幸了雪妃，果然分去部分宠爱。”

    叶惊鸿微微点头，说道，“若我记得不错，那奇氏原本是高丽献入宫中的婢女，皇帝登基后本要立她为后，却因她出身卑贱，方才作罢。后来，终究封了个第二皇后。”

    叶惊风神色凝重，说道，“难不成，这幕后反王，竟然是高丽王？那这新嫁给中奉王的高丽公主，又是何等角色？她可否与擒走郡主有关？”

    叶惊鸿神色一凝，沉吟道，“那日松被迫与阿布退婚，虽迎娶英珠公主，或者仍是心有不甘，所以才有要除掉肃王府之语。若是英珠公主此来另有旁的目的，借机挑起中奉王与肃王府自相残杀……”

    说到这里，兄弟三人均是神色凝重。叶惊风向叶安问道，“近几日，中奉王府可有什么异动？”

    叶安回道，“这几日中奉王夜夜宿在英珠公主那里，白日上朝之后便处理军务，并无异动！”

    “英珠公主呢？”

    “英珠公主除去每日给两位太妃晨昏定省，也足不出户。”

    叶惊鸿拧眉，问道，“可有什么人到访？”

    叶安摇头道，“不过是寻常政事往来，在厅中说话，也不避人！”

    叶惊鸿喃喃道，“难不成，是我们猜错了？”想了想，说道，“你设法再查一回中奉王府，看有什么异常！”

    叶安躬身领命，正要退去，叶亭匆匆进来，说道，“爷，方才苏德独自一人去了甜水井胡同！”

    叶惊鸿眉心一跳，说道，“走！”起身向外奔去。闻身后两个哥哥呼唤，只扬声道，“待我回来再说！”说至后句，人已消失在大门之外，紧接着马蹄声响起，片刻便去的远了。

    叶二、叶三互望一眼，无奈摇头。这几日叶六似乎失去了素日的沉稳，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便疑与脱脱阿布有关。

    叶惊鸿策马疾驰，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奔至甜水井胡同。守在胡同口上的叶宏见他驰来，忙迎上两步，替他带住马缰，向内一指，说道，“左侧第三处院子，进去还不曾出来！”

    叶惊鸿微一点头，向身后紧紧随来的叶亭一望，说道，“你们均留在外头，我自个儿进去便是！”见胡同内静悄悄的并无旁人，便拔步向那院子奔去，身形一纵，一手攀住院墙，向内张望，但见内里无人，便翻身跃入。

    这是一座典型的四合院，正对大门的照壁之后列着两排花木，除此别无他物。叶惊鸿隐在照壁一侧，向四周打量，但见正面是三间带耳房的正屋，新糊的窗纸上贴着精美的版画。而东西厢房和下房，却只糊着素白的窗纸，房门虚掩，隐隐听到妇人说笑的声音。

    叶惊鸿见正房房门紧闭，暗思苏德必在正房之内，便脚步轻移，悄悄向正房靠去。刚刚行至窗下，便闻东厢房内一阵笑声，跟着房门一响，竟有人要推门而出。

    叶惊鸿不瑕思索，随着那开门声，身形平地倒卷，仿如一片落叶被风卷起，瞬间隐于屋檐之下。侧首向东厢房一瞧，但见一位四旬开外的妇人自内而出，向下房行去，一边笑道，“你们等等，我瞧瞧水烧好了没有，仔细一会儿夫人要用！”虽是说笑，却又故意将声音压低。

    叶惊鸿等那妇人去下房看过，又再回入东厢房，方轻轻松了口气，却也并不落下地来，而是倾耳凝神，向正房内倾听。他此刻所在位置，是正房正中间的堂屋，若是有客来访，通常便在此处待客。

    而他细听之下，内里竟然没有一丝动静，不禁暗暗好奇，双足勾着屋椽，身体倒挂，一手握住门柄轻轻一拉，但闻房门发出“咯吱”的一声声响，便启开一线。

    叶惊鸿身子微顿，闻并无人知觉，方飘身下地，轻轻将房门打开，闪身而入。

    堂屋内，一如寻常人家一般，正面一架四开屏风，屏风前只放着一张方桌，几张大木椅，墙上是市上最常见的字画。而此刻在那方桌上，放着两只茶盏，一只盖子掀起，露出里边碧绿的茶汤，却显然未饮几口。而另一只，连盖子都不曾掀起。

    叶惊鸿心中暗奇，心道，从叶亭给自己报讯，到自己纵马而来，怎么也有一柱香的时辰，而苏德进来再不曾出去，怎么竟连茶也未饮几口。

    他慢慢行去，探指在茶盏侧壁一试，但觉落手微温，显然这茶的主人离去并不久。他转身回望，见东西两侧各有一门，西侧房门半敞，探头望去，但见长榻妆台，是女子的起坐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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