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花,可万事皆有个度,哪里有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叫人看去了不得又是个笑话。”珊瑚咬着唇,冻白的脸上泛出了红。“有没有冻着啊?”
说着楚如雨便想解开披风给她,她刚做了个动作,宝络已经把自己的披风和伞递了过去。楚如雨忙装作无意的样子抚弄了下衣领。
“哪有你这样的!自己找着生病,真是懒得管!要是累得主子和你一起病了,你的罪过可就大了!”听宝络这样说,珊瑚不安的看了雪竹和楚如雨一眼,也不敢去接递来的物事。
楚如雨暗叹着转头对雪竹道:“哥哥怎的在这里,没去上学?”她这时才发觉这位哥哥的脸色比珊瑚的还要苍白,只见他咳嗽了几声才道:“我正觉得不适才要回,见珊瑚在这里就给她帮个忙。”
楚如雨忙道:“你怎么啦?生病了?那里不舒服?”
宝络一听立即瞪着那个小书童道:“湖颖,二爷都成这样了还不快扶着回!”
“正是!哥哥我陪你回去吧。”
雪竹看了看珊瑚,用一贯孱弱的口气道:“姐姐也回吧,这雨眼见更大了,仔细着了凉。”
珊瑚低着头半晌才说了个“是”字。宝络皱眉看着终于接过伞的女子,她白白的圆脸上满是水痕,不知是雨还是泪。
楚如雨和那书童扶着雪竹往回走,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宝络正小声训斥着珊瑚,后者直摇头,宝络又交待了几句看也不看她,就追着楚如雨小跑过来了,珊瑚茫然的撑着伞站在原处,眼里一片空白盯着地上散落的花泥。见此情景楚如雨便有些埋怨宝络,那么个老实人何苦说她,今日怎像吃了爆竹似地,她耐不住的瞪了宝络一眼,宝络愣了愣,一咬唇便接过楚如雨的手,扶着雪竹道:“姑娘,还是我来。”
几人来到如意住处,早有丫鬟迎了出来,为首的是澄心,她肃然立于廊下,见他们进得院来就急急地下了台阶去扶雪竹。
“二爷,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头晕,你别给母亲说,我歇歇就好了。”
“说的什么混话!”澄心又急又心疼,顾不上给楚如雨请安,打量着雪竹,转首又对兰亭道:“快去请刘大夫过来。”兰亭得了令叫上了书童一道去了。
楚如雨等人进得房来骤觉温暖了许多,雪竹刚坐到椅上就见母亲从里间出来了又立刻起身。如意神色疲惫,面上压的枕印还在,显是方才正睡着。她一见雪竹的模样脸色就变了,过来端详着儿子,不让他行礼扶着坐了。
“这又是怎么了?”
“母亲莫急,儿子只是微感有恙,大约就是受了风寒有些着凉了。”
如意一向淡定的脸泛起了忧色,她正想说什么看到楚如雨在旁立着,强笑道:“姑娘,多谢你送墨哥儿回来。”
“应该的。姨娘快让哥哥歇着吧,我也不叨扰了,这便回了。”
“那我也不留你了。”
楚如雨点点头起身微福了福便要出门,未料一转身就看到珍珠带着银朱神色匆匆的小跑而来,珍珠似也未料到会在此处见到楚如雨,她脸上急色未褪惊容又现。
“姑娘。”她的声音带着抖,楚如雨心里一突,又见银朱脸上的慌色便知出事了。如意喝道:“内宅之中如此乱奔成何体统!珍珠,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个样子?”
珍珠稳住声线,求助的看着如意道:“回姨太太的话……太太得了时疫,病倒在医馆,刘大夫看了,怕是不好!”
闻言楚如雨的头嗡的一声响!半晌她才回过神,宝络已然扶住了她,正忙不迭的给她顺气。这时听到如意在焦急询问病情,她立刻振作精神仔细听了起来。
“……这次病发的急,本来身子就虚,还有痢疾,逢上秋疫,人又老在外,纵是寻常人也保不准得上。”珍珠说的断断续续。如意捉住她的手急问道:
“现在人呢?!可还在医馆?”
“哪里还敢停留在那里,已然叫人送回来了,郑嬷嬷和刘大夫陪着,按着刘大夫的法子奴婢让人清了屋子,下人们都没让留。奴婢来给姨太太传一声话,内宅多让您费心,切莫去探望,您身子虚,若要是也……咱家可就彻底乱了!”
如意白着脸点头道:“我省的,让太太放心。”
她刚说完话就听澄心疾呼:“二爷!您这是怎么啦?!”
这声呼的凄厉,唬的楚如雨身子一颤,忙回身去看,只见雪竹人半晕在椅子上,如意大急跑过去扶着儿子一声声唤着墨儿墨儿,屋内顿时一片混乱。
楚如雨呆看了一会儿,忽然清醒过来心里顺了顺事情,就对宝络道:“你快去叫哥哥来,给他说明此事。”又对璎珞道:“你快去医馆再请旁的大夫过来给二爷瞧病。”说完她想了想对珍珠道:“姐姐是跟我一起去母亲那里,还是留在这里。”
珍珠见小主子镇定,她也冷静下来道:“太太那里有郑嬷嬷,二爷这有澄心,奴婢去集中府里下人安排些事情。太太那里,姑娘还是先不要去,姑娘尚幼,身体也不甚强健,太太那里还是莫要去了,待刘大夫得了结论再说。”
宝络点头道:“珍珠说的是。银朱,你去叫大夫来,璎珞陪姑娘回望月楼。我这就去叫大爷。”
众人不再议论各行其事去了。楚如雨在如意处又呆了一会儿,如意便坚持让她回了,楚如雨知道轻重也不推脱,带着璎珞便回到了望月楼。
楚如雨一回到小楼便召集下人,除了菱纱宝络,她这里还有一个生活嬷嬷,正是宝络的娘,两个婆子,一个姓王一个姓皮,还有五个丫鬟,分别叫做纹锦、绮霞、羽纱、绸儿,绦儿。她叫齐了人大略说了情况。果不其然只见这些人都惊慌着交头接耳起来。
楚如雨道:“你们不用怕,太太得的不过是流行性感冒,又不是什么厉害的病!”见众人一脸茫然,她才想起这时代是没有感冒这种说法的,顿了顿解释道:
“太太正值盛年,身体一向很好,这次是换季感染了较重的风寒,有刘大夫这样的妙手神医医治过不了多久便会好起来。为防止传染,顾及你等安全,才禁止下人们互相走动。一会儿珍珠会召集你们统一说规矩,到时不要惊慌失措的没了体统!”
那几人见小主子镇定并未有慌乱,便也稍安稳了些,他们心里却诧异大姑娘出乎意料的沉稳。过了一会儿珍珠便遣人传唤他们去前厅集合。
见人都走了,楚如雨才松了一直绷紧的心弦,头开始发懵,人靠在廊柱上闭着眼做深呼吸。一旁的璎珞如蚊子叫似地唤了一声“姑娘?”
楚如雨问道:“你可害怕?”
璎珞咬着唇使劲摇头,楚如雨睁眼看天道:“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但愿中医能有用吧,至少这不是瘟疫也不是sars。”璎珞听不懂,楚如雨也不再说话,她沉默的回身进了屋子上了楼,她坐在书桌前,翻出“日记本”,郑重写上:康熙三十六年十月二十五,甄氏患时疫!
楚如雨人留在望月楼心里却焦急不堪。无数念头在等待中涌上心来,万般猜度都难免往不好的地方去想。这疫症大约就是什么传染病吧,如此大规模的爆发放到现世都不好控制搁到这会儿说不定会死成百上千人的!楚如雨暗恨自己不是学历史的,她记得小说里的风花雪月,甚至记得那堆阿哥们的众多老婆和孩子的名字,而对清朝爆发大规模疫症的年份发生地完全不知。楚如雨又恨自己当年没上医大,不过在古代即使面对再简单的感冒没有抗生素,生是死也个两知的情况,所以她还是完全没招。
几个月的相处,楚如雨对甄氏还是很有感情的。若没了这人的保护,自己会成什么样啊。楚如雨到现在也不能想象如甄氏这样的女强人会倒下,总以为她该是铁打的身子,明明之前发觉她身体不好了,怎么就不能多劝劝呢,若那时就医现在又怎会在生死线上徘徊!想到这里楚如雨便后悔自责不已。甄氏是自己这世的娘,更是这家子人的唯一依靠,她思及前些日子甄氏说的那句话:‘我总会老的病的死的!’,没想到一语成谶,楚如雨想到这里眼里顿时蕴了泪,忽听有人上楼,她慌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原来是济兰过来了。
少年行色匆匆,一脸肃容,他手里提着灯。衣摆已湿了大半。济兰见妹妹红着眼独立在窗前无助的看着自己,窗外已是夜色如墨,雨声渐大,屋里残香幽幽,烛火如豆,直衬得琅豆儿那张小脸惨白无比。他怔了怔,接着又强牵一笑道:“没事的。妹妹别担心,母亲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