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前,蔺晨用一把酒壶“奠定”了他在江左盟的地位;数年后,蔺晨辅以工具在梅长苏协助下,向众人展示了他另一种技艺:揭画。
在众目睽睽之下,蔺晨先将书画平铺于案头,用调过药粉的水将其浸透,覆上宣纸使其浸湿均匀,然后示意梅长苏用竹制的镊子将书画最上层的一层纸揭下。
没有接触过揭画的梅长苏不得要领,揭下的纸张有好几处破损,但蔺晨却要他继续。
一个时辰后,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等待中,梅长苏终于将尺把长的书画揭下了一层纸,已是大汗淋漓。
蔺晨笑了笑,递过一碗藕粉,自己则不慌不忙地把梅长苏揭下的一层纸平铺在另一张空白的绢纸上,对照原画提笔勾画。不多时,一幅“画作”横空出世。对照梅长苏的原作,众人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见多识广的万韦首先叫了起来,“我曾听人说过,这……”
“手艺拙劣,让诸位见笑了。”蔺晨拱手,得意地道,“如果时间宽裕点,我能做得更完美。”
“你做过几回?”梅长苏咬牙切齿地问。
“没有,我只见别人做过一回。”蔺晨老老实实道。
梅长苏没有忽略蔺晨眸中的黠笑,冷声问:“谁?”
“你啊!”蔺晨笑眯眯答道,“先前在书上看过,今天托你的福,算是长了见识。”
梅长苏听罢,星眸含笑:“嘻,焉能白看,钱从诸位的月俸中扣,每人一两,不冤吧。”
“扣吧,扣吧,扣到来年端午,我照样吃粽子。但是……”蔺晨拍了下案头,得意地向梅长苏比了个手势,“但要本少爷解惑,给这个数。”
“万韦,坊间的高手能揭几层?”扇柄敲落横在眼前的大手,梅长苏沉声问。
“一般手艺人能揭四、五层,顶级的高手可以揭七层。”
“如果一个人手上有这样的手艺人,还有画匠,又有能令人暂时丧失神智的迷香,会做何事?”
“把揭画装裱后拿去典卖!”陈坤下意识地看向蔺晨,“宗主,有必要彻查近期当铺、古玩店、书画店货物进出情况。”
“查半月之内的即可。”蔺晨轻吁一声,瞅了眼漏刻,“昨日是小年,有些铺子已经歇业,尚未歇业的商铺也会陆续闭门盘点。”
“你确定?能做上掌眼的,不会因年关将近、事务繁忙、人手短缺而走眼。”梅长苏为蔺晨斟上一杯酒,自己则抿了一口枣茶。
“不确定。”蔺晨盯着琥珀色的液体,明眸刻满懊恼,“然,因春节而歇业的商铺通常会将所有货物盘点后入库,早的来年正月初五开业,迟的要到正月十六才开业。”
“时间差?”黎纲惊呼,“等开业时发现,什么都晚了。”
“已经晚了!”蔺晨轻叹一声,看向梅长苏。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心中的感慨亦只有他们两人才明白。
一个江左盟宗主,一个琅琊阁少阁主,两人联手才将璇玑的谋划识破,这个亡国公主不死,必为祸害。
“不必沮丧。”梅长苏拍着蔺晨的肩,安慰道,“她的年岁等于我们两人年岁的总和,所以……算是平手。”
“能这样算?”蔺晨不敢相信地问。
“能。”梅长苏点头,“等过了年,我们的年岁加起来大于她,我们便能胜她了。”
“承你吉言。”桃花眸子眯成了一条线,“送你一条免费的消息。”
“不用了!”桃花眸子隐藏下的笑容让梅长苏不寒而栗,“天色不早,各自休息,诸事明日再议。”
“不可,不可,此事不容托大。”众人只觉一抹青影闪过,蔺少阁主已拦在了书房门口,“长苏,阁内传来消息,有人问了你的出身和师承。”
“……”梅长苏。
“我预料过这事儿,嘿嘿,开价一千两!”
“区区一千两,你就把我卖了?”梅长苏怒怼道。
“询问琅琊榜任一榜单的榜首,琅琊阁的要价向来都是一千两黄金。”蔺晨举手,笑道,“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梅长苏欲再骂,却没办法说一千两黄金是“区区”,只得怒目以对。
“好啦,送你一个免费的消息:这人啊,是为择婿而来。”蔺晨玩味一笑。
“……”梅长苏。
“来人叫吴峰,女儿是琅琊榜上的美人儿,考虑一下?”蔺晨戏谑道。
“不知皓齿星眸、仙姿佚貌的蔺公子,轻纱漫舞于月下,是怎样的景?”忽地想起明德绘声绘色地描述,梅长苏轻叹,“梅某未有眼福,甚是遗憾。”
“你……”
“蔺公子,天色不早了,不如让宗主先去休息,您要办什么事直接吩咐我们就是。”一见两人又要开战,黎纲连忙上前,拱手一礼。
“呵,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的意思?”蔺晨用余光扫过众人。
“蔺公子,这是我等的意思。”陈坤当即上前,“只要与宗主图谋之事不相悖,与江左盟利益不冲突,我等都可应下。”
“长苏,你怎么说?”蔺晨支着头、看向梅长苏。
“加一句,凡与璇玑、欧阳陌及陈坤所办之事有关的,不得对我隐瞒。”
“行吧。事情交给你们,长苏交给我!”蔺晨缄默片刻,突地笑了,冲着众人道,“瞧,他鬼一样的脸色,你们不介意我让他睡上几天吧。”
“你敢!”
“啊?蔺公子,不可!”
“明个儿我把喜长老请来,瞧瞧长苏的脸色。”
“你敢!”
“蔺公子,使不得。”
“长苏,选一个。乖乖听话,还是我找喜长老来逼你就范。”
“蔺晨,别闹,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梅长苏好言安抚,眉头微动、计从心来。
“非要你亲自出马?”蔺晨冷笑。
“也不是非我不可,只是……”梅长苏瞅了蔺晨一眼,欲言又止。
瞧着熟悉的笑容,蔺晨了然,没良心的家伙又算计到他头上了。想着自己即将前往东瀛,遂好脾气地道:“要我做什么,直说。”
腊月二十五,离贞平三十年还有五日。
冬日最惬意的事,莫过于家人坐拥暖炉旁喝茶闲聊。然,总有人迫于生计或是其他事儿,奔波于风雪肆意的街头。
一辆不起眼的乌篷马车停在莲雾巷内一深巷入口,一身材婀娜的少妇在一妙龄女子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这家?”秋娘整了整檐帽,望着不远处悬挂的旗帜,细语细声地问。
“是的,就是这家。”比他小上几岁的女子,轻笑道,“万肆这小子去清辉堂盘点送贫苦百姓的年礼了,得明日才能回来。你担心什么呢?”
秋娘谨慎地张望了下四周,小声道:“小伊,你介绍的人,真有大梁的铜钱模板?”
“姐,您不是验过了吗?还亲自使用过了。”小伊笑意浅浅,“用了三处,没人识破铜钱有假吧。”
“我还是不敢相信,世上会有匠人能用铁锡和黄铜粉做出真假难辨的铜钱?”秋娘微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小院,“但,那个叫陈大头的,确实在极短的时间内积攒了大笔财富。”
“姐,你怕什么呢?陈大头人在江左,如今亦是江左盟的座上宾,真出了什么事,咱们也能将事情推到江左盟头上。”小伊挽着秋娘,在离小院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你若还是担心,不如我们打道回府,待请示过师父后,再……”
“啊!你,你做什么?”小伊奋力地甩了甩,才将扯着自己衣摆的一只脏手甩开。她们在巷口下车,巷口的一角有一堆柴火,而那只脏手正是从那堆柴火中伸出来的。
“姑娘,小小年纪,怎么那么凶啊。”一衣裳褴褛的男子,不怀好意地打量了两个女人一眼,“我可听到了,你们要……嘿嘿。”
真晦气,难得出趟门,竟碰到乞丐。秋娘狠狠地瞪了男子一眼:“你想做什么?”
“不过是想问夫人讨些银两,打壶酒喝。”男子露出一口黄牙,满是污垢的手捉住了秋娘的手,“若是夫人肯作陪,三杯我也……”
“拿着!”秋娘盈盈一笑,从头上拔下一枚发簪,塞入男子手中,“这儿等着我,等我办完事,请你喝酒吃肉。”
语毕,凑上前去,在那男子的耳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抛下一媚眼,嘤嘤道:“可千万别走……啊!”
男子哪见过这阵势,桃花眸子闪着晶亮,正欲再说上两句,却猛然察觉有所异样,低头望去,只见本在他手中的发簪不知何时竟插入了他腹中,咕咕的鲜血正顺着发簪流至他的手掌……
“你……”男子惊恐地看向秋娘。
秋娘又笑着将发簪抽出,毫不犹豫地将发簪再次刺入男子的胸腔。
“把他弄到车上,等我们办完事,再想办法把他处理了。”秋娘冷眸投向一旁的车夫,“要是你敢多嘴,你的妻儿……”
“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小的什么也没看见。”车夫唯唯诺诺道。
“小伊,我们走!”秋娘举步上前,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同于多年前,如今的江左十四州,已看不到无家可归的落难之人。这几日连降大雪,以乞讨为生的丐帮弟子,也皆被江左盟的人请至有热水热饭供应的义庄,为什么这个乞丐?
禁不住回头去,只见车夫正按着她的指示清理着地上的残血,一切并无异样,是她多心了?
秋娘不知道的是,在她踏入院门后,马车所停靠的巷口处,另有一扇院门缓缓打开,从中走出了数个人,让马夫当即跪在了雪地中。
被簇拥在中间的年轻人朝他笑了笑,在身边随从的帮助下上了马车。
随从?如果他没认错,跟在年轻人身后的男子是江左盟的一个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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