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晨忙完诸事已过了宵禁,回到梅长苏所在院落,从护院处得知梅长苏还在书房,绷着脸、捏着针包推开房门,却见房内坐着四大堂主,轻哼一声,刚想退出去,就听梅长苏道:
“蔺晨,就等你了,快进来,把门带上。”
“等我?”蔺晨一头雾水,“等我作甚?”
“有正事!”梅长苏努嘴指向身侧的一个空位,“饿了吧,我让吉婶煮了粉子蛋,喏,茶炉上煨着呢。”
“糟蹋,糟蹋,粉子蛋哪能用茶炉煨?”蔺晨皱眉,踱步到案头,自茶炉上取下紫陶盅,“呃……这是什么鬼?”
“粉子蛋啊!”梅长苏振振有词地道。
“粉子蛋呢?”蔺晨把紫陶盅朝梅长苏一亮,愠怒道,“这分明是酒糟汤!”
“粉子蛋不用茶炉煨,所以我把粉子蛋吃了……”梅长苏毫无愧疚,“蔺晨,你我不分彼此,不用谢我。”
“嗯,你我不分彼此!”蔺晨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愤然道,“说,找我作甚?”
作甚?
有这一词,便能证明众人的揣测都是错的。梅长苏窃笑,一本正经道:“蔺晨,最近江左盟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年关将近,这件事弄得人心浮动,我希望你能出面答疑解惑。”
“我只是你的大夫,能帮你解决什么事?”蔺晨挑眉,喝着温热的酒糟汤,扫了陈坤等人一眼,悻悻地道,“事先声明,与江左盟有关的破事,我不插手。”
“蔺晨。”梅长苏抿着茶,轻咳两声,朗声道,“今日是小年,我找来陈坤等人先行一聚,席间他们聊起了你,看你近些日子脸色阴沉、寡言少语的,陈坤、甄平、万韦说你是被美人抛弃了,黎纲、顾青、南宫泽及吉婶吉伯则说,你是身旁美人太多、心烦不知去谁家过年。蔺晨,你不给个明白的答案,这年他们是过不好了。”
蔺晨怔了半刻,面不改色地饮尽酒糟汤:“庄家通杀,长苏你赢了。”
“怎么说?”梅长苏故作不解。
“我心结郁闷,不是因为美人,是因为你。当然,如果你认为自个儿是美人的话,那……也是你赢。”蔺晨轻笑,戏谑道。
梅长苏本欲招呼黎纲收钱,听到蔺晨这话,浓眉一挑,好笑地道,“蔺晨,你怎么了?是天冷把脑子冻住了吗?形容男子的美貌,如我者用霁月清风,如你者用潇洒出尘,当然,你也可以用倾国倾城来形容明德公子。”
“呦,居然不生气,长进了呀。”蔺晨毫不吝啬地夸道,“不容易。行吧,先收银子,有想问什么的尽管问。”
“黎纲……”梅长苏刚嚷了一句,就被蔺晨的白眼将剩下的声音咽回肚中。
“自觉点!”蔺晨叩着案头,冷声道。
“自觉点!”梅长苏依样画葫芦叩着案头,煞有其事地道。
“相同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望着目瞪口呆的众人,蔺晨神色不变,叩着案头。
梅长苏想了想,探身从蔺晨手中“拿”过玉扇,叩着案头,沉声道:“相同的话,我不说第二遍。”
嗯,手感不错,有玉扇在手,气势倍增呢。
“长苏,你是不是说错了?我说的是……”
“没有,我从来没想过说第二遍,自然……”冷眸一扫,在场众人瞬时脊背一寒,遂垂首敛眉跟在陈坤身后、依次将钱袋子搁在了梅长苏的案头。
“嗯,以眼杀人,真厉害啊!”蔺晨不无揶揄地淡淡一笑,“其实嘛,我想的事儿,你也想到了,何必追根究底地追着我问呢。”
“我要除掉璇玑,帮不帮忙吱一声。”把数个钱袋子挪到蔺晨跟前,梅长苏冷声道。
“亏你还是江左盟宗主,对美人儿怎么能如此狠心呢?”蔺晨嫌弃地扫了梅长苏一眼,“把她逼疯就行了。”
梅长苏笑笑:“你既替她说情,我便将她留于你吧。”
“夏江在璇玑的汤剂里下了□□,依着分量还有三年的时间。”蔺晨淡淡地道。
“三年太长了。”梅长苏决然地道,“明年我定要将她除去。”
“夏江已经动手了,你何不再等上些时日。”
“不。”梅长苏冷然地道,“我没时间去等,且那样除掉的只有璇玑而不是她的眼线,我要借夏江的手把璇玑在江湖上的眼线全数除尽。”
“全部除尽?”蔺晨微眯着眼瞅了瞅梅长苏,笑道,“嗯,离牛年还有好几日呢。”
几乎没有考量,梅长苏便将手中的折扇砸了过去,折扇砸中蔺晨的额头弹至一边,一旁的甄平纵身一跃,将折扇握于手中后直接呈至梅长苏手上。
“良心呢!”愤恨地目光扫过众人纷纷别开的脸,蔺晨大叫,“你们的良心呢。”
“天在上,地在下,良心在中间。”梅长苏把玩着手中的玉扇,“而常人的心偏左,我是常人。”
蔺晨微怔,他现在的位置好巧不巧在梅长苏的右侧,一时间他无言以对。秉着成败不急于一时的理念,蔺晨一笑:“长苏啊,手滑是病,有病就得治,明个儿我给你再加两味药啊。”
“有能耐,你把药搅入膏方中。”梅长苏挺起胸傲然地道。
“唔,不跟你贫了。说吧,你打算怎么扳倒璇玑,怎么逼夏江出手,又要我做什么?”将案头的数个钱袋子拢在一起,蔺晨悻悻道,“这女人确实棘手,不将她除去,我不能安心前往东瀛。”
东瀛?蔺晨要去东瀛?之前没听他说过啊。
梅长苏心头一空,遂抿了一口茶,掩饰自己的失态:“璇玑在敛财。根据目前天机堂收集的信息,璇玑正在筹集复国的资本。”
“被她虏去的匠人手艺拙劣上不了台面。”蔺晨冷讽道。
梅长苏比了个手势,示意蔺晨让他先把话说完,蔺晨见状耸了耸肩,双手一摊。
“我想你已经对过韬民窑的账册了,除去瓷瓶、库房的存货、账房的银两,是不是还少了颜料?”
“嗯,我正在查颜料的去向,可惜……”
“失踪物品的去向和失踪匠人的去向是一致的,这点没错吧。”
“没错。”
“是璇玑搞的鬼,这点没错吧。”
“没错。
“书房内的燃香会让人或动物暂时失去感知,这点也没错吧。”
若非如此,训练有素的影卫不会中招,梅长苏说到这里攥紧了手。
“对。”
“如果把燃香放入颜料中,会有什么后果?”
“在封闭的房间内,初始的几天会让人浑浑噩噩丧失部分感知,但几日后香味淡去也就……”蔺晨边说边皱起眉头,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绕上他的心头。
“身上佩戴香囊或巾帕,抱画轴前去典卖,会怎么样?”梅长苏揉着指尖轻声问。
“不怎么样,对于行家……”蔺晨将案头的钱袋子逐一掂过,
“陈坤的钱袋,白银十两,铜币三十文。”
“黎纲的钱袋,白银五两,铜币二十文。”
“甄平的钱袋,白银八两,铜币十五文。”
“顾青的钱袋,白银五两,碎石五两。”
“万韦的钱袋,无白银、铜币,但有龙眼大小的珍珠四颗、金叶子三片。”
“南宫泽的钱袋,无白银,但有铜币、金叶子,还有几颗算盘珠子。”
“你……你……”梅长苏愣愣地看了蔺晨一眼,转头问,“谁告的密!”
“告密?”蔺晨好笑地道,“这是本阁主的看家本领。若是不信,你可以拿自己的钱袋子试。”
“不用了。”梅长苏垂首,沮丧地道,“是我推算有问题。时辰不早了,都去睡吧。”
“呦,不是小年吗?咱们闹闹!”语毕,蔺晨绕至案头,写了数张纸笺,分别交至陈坤等人手中,待看清纸笺上写的,众人把目光投向梅长苏并流露出古怪的神情。
梅长苏没多想,给了众人一个肯定的目光,遂,众人告退离去。
“别恼。”待众人走后,蔺晨轻声道,“我也是经你提醒才想到另一种可能,现在安排他们去做,稍后给你一个答案。”
“什么可能?”梅长苏来了精神,忙问,“我哪里少算一步?”
蔺晨愤懑地嚷道:“我都快被你算死了,你还嚷少算一步?”
“真的?”梅长苏先是一喜,继而又垂下头去,“还是少算一处,不然你不会把陈坤他们支开,且是……分别支开。”
“嘻嘻,我让黎纲请吉嫂通知秋娘那个所谓的远房表妹、准备可供八人吃的宵夜。你觉得她们两人会准备什么,需要多长时间完成?”
“嗯?”梅长苏狐疑地问,“这个和我们今天讨论的事情有关吗?”
“可以有关,可以无关。”蔺晨狡黠一笑。
“一般情况下,婢子在知晓人数后,伶俐的会追问客人喜好、禁忌;迟钝的会直接奉上容易消化、不易积食的小吃;若是……在没问过客人喜好和禁忌的情况下,送上的小食恰为客人的喜好,那就证明她们在我们院内有眼线。”梅长苏想了半刻给出了答案。
“不错,这算我送你的小年礼物,你可满意。”蔺晨眉飞色舞道。
“我也给你准备了小年礼物啊。”梅长苏抿着嘴一本正经地道,“那婢子是我特地留下、送于你勾搭的。”
蔺晨很不给脸地将一口茶全数喷出:“长苏,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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