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华灯初上,聂铎只身一人潜入河中,只用去半刻,便在画舫底部凿开一洞,趁着画舫进水、左右摇摆之际,解开了画舫边系着的两艘小船,悄然跃上画舫带走了药童茯苓,临走前不忘给留在画舫上的兄弟们发了各自逃命的指示。
于是,受梅长苏指派,前去保护曲吉祥的五名护卫跟着聂铎一起跃入江中,与载着茯苓的小船一同融入夜色。
一刻后,梅长苏心情甚好地在船头见到了长高寸许的茯苓,却诧异地发现茯苓衣襟微鼓。
“是鸽子!”茯苓边解释边从怀中抱出一尾信鸽,“要不是我看得紧,就被曲少爷拿去吃了。”
“拿去吃了?”梅长苏眉头一挑,扭头道,“把曲少爷留着,最后捞!”
“宗主,这可不行,时下尚未转暖,长时间泡在河水里对身体会有损害!”茯苓一听,急了。
“两刻!”梅长苏冷冷地道。
茯苓神色一正,躬身道:“宗主,茯苓不管曲少爷与您有什么恩怨过结,可茯苓如今是曲少爷的药童,得顾他周全。”
“一刻!”梅长苏轻笑一声,“茯苓,我知道你忠心护主。不过,你家少爷若在,他一定站在我这边。”
“我家少爷从不会拿病人开玩笑,请宗主慎言!”茯苓不悦地皱起眉头,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认真。
“呃……”梅长苏一梗,颔首道,“是我失言。金双,还愣着干嘛?赶紧撒网捞人啊。”
“宗主,容茯苓告退,去准备姜汤和热茶!”茯苓又一躬身,正欲离去,却被梅长苏叫住。
对上茯苓清澈的眸子,梅长苏揉着手指问:“茯苓,你是否觉得我过分?”
“宗主所行之事必有自己的道理。”茯苓恭敬地道。
“好,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姜汤和热茶,你直接去休息吧!”梅长苏叹声道,“至于曲公子,尽可放心,他是你家少爷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语毕,便示意仆役带着茯苓去客舱,同时命人放下绳索准备救援,而他则带着聂铎和黎纲站到了船头。
“听到了吗?茯苓算不上琅琊阁的人,但他的话却代表琅琊阁门人的处事态度。无论诸国朝野如何变动,无论江湖有何风雨,只要不涉及琅琊阁的利益,便为琅琊阁的秘闻。正因为琅琊阁不插手、不过问、不宣扬诸国隐秘、江湖恩怨,才使得琅琊阁能屹立江湖数百年。”
“而我,何德何能,竟让琅琊阁少阁主出手相帮?”梅长苏扯出一丝冷笑,“三年,三年内我要让整个江湖为我所用!”
三年?
这怎么可能?
聂铎、黎纲面面相觑,聂铎上前一步道:“少帅,这……”
梅长苏比了个手势:“我没有控制江湖的野心,只需所到之处,江湖各路人士敬我三分、让我三分,诸如季布之类的大侠听我调遣,诸如扬威镖局等门派听我号令。
“是!”这一点他们还是能做到的,聂铎、黎纲对视一眼齐声答道。
“靠我们是办不成的,这些事还要陈坤他们费心。”梅长苏冷讽道,“待江左盟坐稳天下第一大帮时,这江湖由我说了算,最终得益的还不是他?”
“……”聂铎、黎纲。
“不过有一点……”江左盟的势力不能泛出江左十四州,他要找个人,依托此人的势力在江左之外安插人手。冷眸投向河面:明德是能托付的人吗?
“阿嚏,梅宗主你辣手摧花啊!”
“阿嚏,梅宗主你知道啥叫怜香惜玉吗?”
“阿嚏,梅宗主你好狠心啊……”
“呜呜……”明德揉着泛红的眼睛,低声呜咽。
梅长苏甩袖冷哼:“你是自己浸药浴呢,还是我命人把你脱光了按在木桶里。”
“阿嚏!”明德伸出一指指向梅长苏,“枉你为江左盟宗主,你那悲天悯人的良善之心呢!”
“词用得不错。然,良善之心用于良善之辈,你为良善之辈吗?”梅长苏嘲讽道。
“曲吉祥是良善之辈啊!”明德举着手,有模有样地转了个圈,“同为琅琊榜上的公子,曲吉祥的品性天下人有目共睹啊。阿嚏!”
“你是想做世家公子,还是做帮派老大?”无视明德的手舞足蹈,梅长苏漠然地问。
“我?我想要的……”双眸闪着异样的光芒,明德兴冲冲地道,“浪迹天涯、四海为家,有一贴身小童打理起居,再有一群天南地北的朋友,到哪里都不愁吃喝……阿嚏!”
“月上树梢,欧阳公子梦做得真好!”梅长苏悻悻地道。
“梅公子是在说我吗?”明德疑惑地问。
“哦,当然不是。”梅长苏躬身一礼,“苏某只是自言自语罢了。”
“阿嚏!苏公子?哪个苏?油酥饼的酥,还是输赢的输?”明德好奇地问。
“苏杭的苏!”梅长苏愤恨地回了一句,尚未说第二句,便发现明德眼中闪着黠笑,当即想到他曾经对眼前的人报过苏哲这个化名,“来人,把他给我绑了,扔到灶台上蒸了!”
“呦呦呦!苏公子,别这样!阿嚏……我不过是开个玩笑,阿嚏……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阿嚏……我这里还有阿晨给您的东西呢,阿嚏!”
“东西呢!”梅长苏冷声问。
“是封信,这会儿估计糊掉了!”有模有样地从怀里掏出湿答答的纸笺,果然,纸笺已经湿透。
“……来人!”
“别,别啊!这信我看过,我都记下了!”
“来人!”
“别呀,梅宗主,您不想知道璧秀山庄有哪些产业、哪些能人吗?”
“何以信你?”
“苏公子,阿晨不在,你唯有信我!”
阿晨,你们几个!梅长苏黑着脸,望着明德暗自思忖:蔺晨你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态与这个人相处的?不动声色地看了明德一眼,给黎纲使了个眼色,少时,黎纲便命人抬来了木桶和热水。出乎梅长苏的意料,明德不等他招呼,便褪去衣服,迈入木桶,甚至把背毫无遮掩地对着他。
“江左盟占了璧秀山庄的位置,欧阳陌不会善罢甘休。”一改先前的不正经,背对着梅长苏的明德以沉稳的声音道,“此番他派人袭击我,就是想看看我会怎么还手,看看梅宗主在这件事上是否会插手!”
“所以我才要一个人与我联手,逐步灭掉璧秀山庄的势力。”梅长苏以同样沉稳的声音慢慢地道,“你需回到曲家掩人耳目。”
“不,我若继续留在曲家,会给曲家招来灾祸!”明德低声道,“此番应约而来,亦是为离开曲家寻个借口。”
“我借给你一笔钱用于行商,这样……”
“几分利?”不等梅长苏说话,明德便打断了他的话。
梅长苏一愣,突然记起庆林、未名曾说蔺晨曾免利借给他们银子,遂揉着指尖,道:“三分利!”
他并不懂民间三分利是高是低,但他和明德的关系是相互利用,远不如蔺晨与庆林、未名来得亲密,三分利他还是拿得下的。
“梅宗主,您借给我十万两!”明德猛地从木桶里站起,悻悻地道,“我先把欠阿晨的五万两还上!”
“他收你多少?”看着明德脸色铁青,梅长苏心头咯噔一下,他收低了?不会吧,三分单利,十万两一年是三万六千两,不低啊。
“阿晨说看在您的面上收我六分滚利!”明德愤恨地道,“这不,我向他借了五万两,明年就需还他十万两,要是还不上,按十万两再计六分利!”
无商不奸。梅长苏冷笑一声:“我三分利借给你,是有条件的。”
“啊!有条件?”明德揉着脸,狐疑地看着梅长苏,怔怔地道,“苏公子,虽然我天生丽质难自弃,但我是有原则的,你不能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你给我坐回去!”气急败坏的梅长苏捞起葫芦瓢敲着明德的头,把他按回了浴桶。
“啊,这是为什么?”
“你只有坐在浴桶里才会认真说话!”
“可是,水凉了……”
“黎纲,换水!”梅长苏愤然道。
“不用,不用,苏公子,您有何吩咐尽管说,我听着!”见梅长苏来了火气,坐回浴桶的明德慌不迭地道。
“第一,借给你十万两白银,两年内连本带利还我;第二,你身边我要重新安排人手;第三,无论什么时候,但凡我需要,你都需听我安排!”
“第一,两年内必将十万两白银连本带利还于梅宗主;第二,其他人我不管,茯苓和刚刚送鱼来的渔夫给我;第三,只要梅宗主所谋之事与我所谋之事不冲突,我可以支派人手听从梅宗主安排!”
难怪能在欧阳陌身边活那么久,竟能在顷刻间将我的话补得滴水不漏。梅长苏揉着指尖,轻声道:“好!”
“梅宗主,我可以起来了吗?”
“嗯,换洗的衣服已放在矮凳上了。”
“梅宗主,既然我们都商量好了,我能把鸽子吃了吗?”
已宠辱不惊的梅长苏终于忍无可忍,抄起案头的茶盏扔了过去:“你是饕餮转世吗?时时惦记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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