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冷笑一声,“朝廷里的人都知道,盐政司的那帮子人,都是我们提拔起来的,萧墨轩此时说起这个事儿来,无非是想告诉皇上,银子都被我们用的人给贪了。”
“盐政司的银子,向来也都有明帐。”鄢懋卿心里不禁略抖了一下,“他要说那些,也得有证据才行。”
“证据?”严世蕃挪了下身体,“只你这次南下巡盐,不管收不收得上,便都是罪过。”
“小阁老此话怎讲?”众人皆是一惊。
“若是收得上,那便是以前的银子都被瞒了。”严世蕃皱着眉头,继续说道,“若是收不上,那便是办事不力。”
“这……这可如何是好?”鄢懋卿顿时有些傻了眼。
“银子是一定要收上来的,若是收不上来,罪过便全在你一个人身上。”严世蕃抬眼望着鄢懋卿,“能收上来,你便不在了风口上。如果到时候皇上真要问起来,也只有抓几个起来顶罪了。”
“在下明白。”鄢懋卿连连点头道。
严世蕃不愧是个聪明人,他没有猜错,萧墨轩此举就是冲着他们来的。不过可惜的是,他……也只猜中了一半。
萧府,书房。
“皇上召见你是为了何事儿?”萧天驭从昨天晚上开始,心里就一直打着这个结。于是一进了家门,便要去找萧墨轩。
“皇上有言,大明乃是火德,我萧家属木,木能助火而无害。”萧墨轩嬉皮笑脸的帮爹爹倒上了一杯茶。茶杯里的西湖龙井,还是萧墨轩从杭州时候带回来的,脆生生的展开了腿脚,生机无限。
“皇上……皇上当真是这么说的?”萧天驭顿时也有些傻了眼,即便是个傻子,也能听出这句话背后的价值。
“这话,孩儿还能乱说。”萧墨轩呵呵一笑,帮爹爹从手上接过乌纱帽,放在了桌上,又顺手拿过一条棉巾,奉上前去。
“鄢懋卿南下巡盐,也是你出的主意?”萧天驭的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自己这个儿子。鄢懋卿是刑部侍郎,要调他,萧天驭不可能不知道。
“是孩儿和徐阁老一起举荐的。”萧墨轩不紧不慢的答道。
“太仓里有了亏空,第一个要问的便是严嵩。”萧天驭一时摸不明白萧墨轩和徐阶到底要做些什么,“不若就让事情闹大下去,等这个窟窿补不上了,也就是严党倒台的时候了。”
“爹爹此言差矣。”萧墨轩笑着摇了摇头,“我大明朝的太仓虽是由严嵩他们掌着,毕竟还是大明朱家的,不是他严家的。京里京外的各项费用,虽然也要经内阁的手,但毕竟不是严嵩用的,也都有帐可查。日后若真追究起来,他们顶多也就是戴个庸名。皇上发一通火,最后事情还是得叫他们去做。”
“那你们使派鄢懋卿南下巡盐,又能拿严嵩如何。论起来,鄢懋卿也不过是严嵩提拔起来的。”萧天驭仍然不置可否,“况且你们以为,南下巡盐的事儿,能难得住鄢懋卿?”
“难自然是难不住他。”萧墨轩提起茶壶,往自己杯里兑了些,“孩儿的本意,也不是要对着严嵩。”
“难道是对着鄢懋卿?”萧天驭讪笑一声,“只要他能收上了银子,即使其间会有什么错,随便找几个替罪的也就过去了。”
“爹爹可知道严党如何会能把持朝政二十年?”萧墨轩把一口茶含在嘴里慢慢咽下。
“自然是皇上信任严嵩。”萧天驭略想了一下,开口答道。
“严嵩伺候了皇上二十年,皇上信任,自然是个道理,但也不是尽然。”萧墨轩摇了摇头,“夏言,夏阁老也曾权倾一时,深得皇上信任,为何却为严嵩所害?”
“这……”萧天驭顿时也感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这其中的利害之处,却在于严嵩身边有个聪明人,便是他儿子严世蕃。”萧墨轩的手指在案桌上轻弹一下,发出一声脆响,“先不提其他,爹爹岂不闻‘嵩之青词多出世蕃之手。’,其实那些政令也是如此。”
“那和鄢懋卿南下巡盐又有什么关系?”萧天驭仍有些不明白。
“当然有关。”萧墨轩捏了捏拳头,“严嵩之妻今年新丧,严世蕃眼下正服着‘丁忧’,并不能直接参与朝事,只能倚靠欧阳必进和鄢懋卿这几个人在外头闹腾。南下巡盐,和赈灾可不一样,得要一个盐场,一个盐场的去跑,一本帐册,一本帐册的去看,没个三四个月可回不来。”
“哦。”萧天驭顿时恍然大悟。把这几个人调开,严世蕃便如人没了手,哪怕你那颗脑袋再聪明,谁见过打架不用手脚,只用脑袋猛撞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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