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苦涩的味道

bsp; 当拧开家门时，信小琰看到客厅的电视开着。信小琰轻手轻脚来到客厅，瞧见坐在电视对面的夏峰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信小琰脱下外套轻轻盖在夏峰的身上，而夏峰却被盖在身上的衣服惊醒了。

    夏峰看到信小琰回来了，就迷迷糊糊地说了句：“回来啦，抓紧吃饭吧，我早就做好了，在餐厅的桌子上。”

    信小琰心想自己早就吃完了，哪儿还有肚子继续吃。可她又不好直说，便反问夏峰吃了没。

    夏峰的回答让信小琰出乎意料，夏峰说：“我一直等你呢，还没吃。”

    信小琰又问道：“这都九点多了，你怎么还没吃？”

    夏峰答道：“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不说你没吃吗？我猜那个时间你还没吃饭，肯定是回家吃，所以就做好饭等着你，没想到看着电视睡着了。”

    听完夏峰的话信小琰心生愧疚，她不曾料想自己随口一句话，竟让夏峰准备了这么多。

    夏峰看到信小琰一言不发呆呆的看着自己，感到很纳闷，就问道：“干嘛这么看我？去吃饭吧？”

    信小琰抿着嘴点了点头。

    夏峰刚迈开步子准备去餐厅，信小琰突然张口问道：“你不问问我这么晚回来都去哪儿了吗？”

    信小琰这么一说，夏峰就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表，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哇，都这么晚了。”接着他看着信小琰说道：“你不是陪龙小君买衣服去了吗？你告诉过我的，我干嘛还要问啊？”

    夏峰信任的眼神让信小琰不敢直视，她羞愧地低下头，轻声说道：“哦，我忘了。”

    夏峰笑道：“这你也能忘？幸好你没忘了回家。”

    说完夏峰就拉起信小琰的手往餐厅走，可刚走了两步夏峰忽然转过身来问信小琰：“你……是不是吃过了？”

    信小琰看着夏峰，等了两秒钟后，温柔地答道：“还没。”

    夏峰笑了，然后拉着信小琰的手来到餐厅。

    餐厅和客厅只有一墙之隔，不大的餐厅里可口的饭菜摆满了餐桌，为了保温夏峰特意在每道菜上盖了个盘子。

    看着满满一桌饭菜信小琰大吃一惊，因为工作忙的缘故，夏峰很少做饭，偶尔做几次也是简简单单弄个一两样。夏峰一个接一个掀开盘子，尝了其中一道菜说：“凉了，我去热热。”

    信小琰立马拉住夏峰的手说：“别了，就这样挺好。”

    “哦，那好吧。”夏峰说完就和信小琰一边一个坐下来吃饭。

    满是心事的信小琰吃得很慢，每次都是吃一小口，她抬起头看着狼吞虎咽的夏峰，心里念叨着“对不起”。

    夏峰冷不丁地看见信小琰不吃饭正看着自己，感觉很奇怪，就问道：“你怎么不吃啊？看着我也管饱啊？”

    信小琰尴尬地笑了笑：“我在想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怎么突然想起弄这么一大桌子菜了？”

    夏峰平静地答道：“跟日子没关系，其实是这样的，我看今天天气不好，就请假提前下班想去接你，结果到了咖啡店门口看见店关了就给你打了电话，你说你还没吃饭我就想给你弄点好吃的。你看平时都是你做饭，我基本没做过几次，说起来是因为我工作忙顾不上，可你也不轻松啊！又是店里又是家里，全推给你一个人了，想想真有点过意不去，所以就想做点什么补偿你。”

    夏峰的一席话说到了信小琰的心坎里，让她打心里暖暖的。只见信小琰眼眶里转着泪花说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啊？只是做做饭而已，又不去工作，不像你为这个家起早贪黑的奔波，还要为我的任性买单，咖啡店赚不了多少钱你也知道，如果不是你赚钱养家，估计这个店即便开了也不可能维持这么久。所以……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夏峰开心地笑了，接着他说：“我老婆有多好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赚钱为了什么啊？不就是养家养你吗？要说谢我呢，那就更谈不上了。单就说做饭这件事，早上你是可以睡懒觉的，可你每天都会早起给我做好早餐；到了中午，你都是把饭做好再去店里，不管你在不在家只要我一回来就能吃上热乎饭；晚上呢，每次我都是打着帮忙的旗号去店里，可什么忙都帮不上，你也没嫌弃过我废物，反倒是不论多忙都会赶着给我弄出一份晚饭来。其实我知道，我要是加班不回来吃饭，你就吃泡面或者叫外卖，凑合着吃饱就行了。想想我就觉得过意不去，你对我照顾有加，我却很少为你做什么。还有，这段时间单位事情多，恐怕更顾不上你了，希望你能谅解。今天这桌子菜就当我向你赔礼道歉了，你可不能说我没良心啊。”

    豆大的泪珠从信小琰脸上滑落，因为感动，也因为内疚。夏峰不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他既然能说出这种话，就证明这是他的所感所想。信小琰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好，可夏峰却把她看得比谁都贴心。信小琰感到很可悲，为自己可悲，这么好的一个男人自己不知道珍惜，却还要把杂七杂八的感情放在心头。

    夏峰看到信小琰竟然哭了，顿时就慌了神。他赶忙哄着信小琰说：“亲爱的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有什么心事你说出来，可千万别哭啊！”

    信小琰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摇摇头说：“我没事，就是……很感动。夏峰，咱们结婚三年了，这三年来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感觉得到，老实说……嫁给你我真的很幸福，谢谢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身边，一直陪我到现在。”

    夏峰缓缓拉起信小琰的手，笑着说道：“能娶到你，我也很幸福。放心好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两人隔着饭桌对视着，夏峰温柔的眼神让信小琰看着踏实。这一刻，信小琰似乎明白了自己到底需要什么，然后她朝夏峰微笑着用力点了点头。

    寂静的夜，乌云密布的夜空看不到一丝光亮，夏峰的鼾声成了这夜里唯一的响声。如果放到其它日子，这鼾声会让信小琰感到烦躁，然而此时她却觉得无比安心。信小琰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没有特别夺目的地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没有发生过刻骨铭心的事情，就是平平淡淡的过着每一天。似乎这样的日子让人乏味，但正是这样的生活才慢慢治愈了信小琰那颗伤碎了的心。

    信小琰轻轻抚摸着夏峰的脸颊，感知他带来的温暖，然后信小琰决定，向埋在心里的那个男人作告别……

    第二天一早信小琰给车璐璐打了电话，向她要了龙小君的手机号，接着信小琰又打给龙小君告诉他不要去店里了，等会自己会开车接他去其它地方。

    龙小君一直等到快中午信小琰才打来电话，然后龙小君就急冲冲的下了楼。此时信小琰的车正停在门口，看到龙小君出来后，信小琰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上车。

    不过说实在的，看着龙小君笑盈盈的朝自己走来，信小琰的心都快融化了。信小琰知道，如果不下狠心，自己根本拒绝不了龙小君的温柔。

    龙小君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问信小琰要去哪儿？

    信小琰发动车后淡淡地说了一句：“公园。”

    “公园？大冷天干嘛去公园？”龙小君追问到。

    信小琰并未作出回应，只是微微的笑着，但那笑容却很苦涩。

    汽车一直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信小琰说的那个公园，默契的两个人一路无话，像是在为接下来的剧情做铺垫。

    信小琰把车停在公园门口，然后靠在座椅上静静的看着车外公园的景色。这个时节的公园注定是冷冷清清的，除了偶尔一阵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很难再找到其它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信小琰扭过头看了看龙小君，龙小君正把手坐在屁股下面，呆呆的看着车窗外。

    信小琰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开口道：“小君啊，之前我一直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你了，可现在你居然就坐在我的身边。”

    龙小君苦笑一下说：“是啊，我们总能不期而遇，巧的就像说好了似的，让人又惊又喜却又不知所措。”

    信小琰也苦笑一下说：“是不是感觉每个转身都可能遇到彼此？”

    龙小君笑着答道：“也许吧，反正总让人怀有期待。”

    龙小君说完后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又过了一会儿，信小琰从汽车的遮阳板上抽出来一个信封，一边递给龙小君一边说：“这是我今早找出来的。”

    龙小君接过信封把里面的东西抽出来一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当初龙小君和黄锐在冷饮店假装情侣的合照。

    龙小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张照片，心中五味杂陈。信小琰则在一旁平静地说道：“毕业前我和小朵她们去那家冷饮店取我们之前拍过的纪念照，无意间看到了这张照片。你知道吗？我等了你三年，无论谁说什么我都觉得下一个转身可能还会遇到你，但……这张照片击碎了我所有的幻想。”

    龙小君苦笑着把照片塞回信封里，然后一言不发呆坐在座椅上。

    信小琰继续说道：“我结婚就是为了忘了你，忘了你带给我的快乐，忘了你带给我的痛苦，忘了你带给我的一切。三年，结婚三年来我一点一点地抹掉你在我心中的痕迹，我以为我可以做到，我以为我可以忘却曾经生命中最珍惜的男人。”

    越说越激动的信小琰忽然停住，然后仰望着天空怅然若失地说道：“直到那天，你突然出现，我才明白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我告诉自己要远离你，可总是情不自禁地接近你。我变得迷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谎言无法掩盖真实的情感，我明白……自己还爱着你。”

    说完，信小琰就长出了一口气。

    龙小君静静的听完，他刚想张口说话，但却被信小琰阻止了。

    “龙小君！你什么都别说，好吗？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会接受，可那并不是我想要的。”

    龙小君点了一下头，继续静静地听着信小琰往下说。

    “小君，你知道那三年有多难熬吗？我每天都走在我们一起走过的路上，满眼都是你的影子，我活在自己给自己编制的世界里，那里只有你和我。可回忆是甜的，现实却是苦的。我挣扎着过完每一秒、每一分、每一天，一晃就是三年。我曾被无数个与你相似的身影吸引，然后兴奋地追去，失落地返回。我总想有一天你会感受到我的煎熬，像第一次那样从天而降站到我的面前。可惜直到我离开那座城市，这样的事情都没有再发生。后来有人问我，为什么要那么执着？明知道你已经不会回来了干嘛还要傻呵呵的等着你？我说……我选择停留是因为你已经离开，分道扬镳的两个人，不能用同一种方式对待感情。”

    信小琰的话把两人都拽回到那个纠缠不清的年代，模糊的画面变得历历在目，种种复杂的感情交替而至，使得两个人都沉浸在痛苦之中。

    自责的龙小君低着头轻声道歉：“对……对不起。”

    信小琰眼泪汪汪地看着龙小君说：“龙小君，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能换来一声‘没关系’。”

    信小琰哽咽住了，她用手抹去不经意间流下的几滴泪水，在努力平复心情后，她才慢慢地继续说道：“我们的感情有头没尾，我甚至都说不出我们是什么时候分手的。一切终要有个结论，这样……至少证明我们爱过。要走的，终究会离开，就像时光，怎么抓也抓不住，所以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龙小君有气无力地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信小琰温情脉脉的看着龙小君，龙小君微微低着头盯着脚下，脸上失落的表情让信小琰看得心痛。信小琰拉起龙小君的手，轻轻放在手心里十指相扣，早已忘怀的感觉这一刻又回来了。两人轻捏着对方的手，都不自觉地笑了，接着信小琰用最轻柔的声音对龙小君说：“小君啊，我曾经对自己说过，如果找不到两厢情悦的，那就找一个爱我的。很幸运，我嫁得那个人愿意用他的全部去爱我。和他在一起的三年，让我知道了如何去爱，如何面对生活，和他在一起，我很知足。因此这样一个人我不能让他受我受过的伤，但我也知道，我根本摆脱不了对你的迷恋，只要你在，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爱上你。所以……龙小君，请你离开吧！”

    信小琰依然动情的看着龙小君。而龙小君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苦笑一下迅速打开车门，一只脚踏出车外，刚想抽身离开，他那只被信小琰攥着的手却突然被信小琰攥得更紧了。

    信小琰控制不住地喘着粗气，她看着龙小君近在咫尺的背影，心都快被撕裂了。她不断拷问自己：“真要再次放手吗？真的忍心让他离开吗？”

    可为了信小琰，龙小君却丝毫没有犹豫，在痛苦中慢慢抽离自己的那只手。

    信小琰开始不停地摇着头，眼神里充满不舍，喘气声渐渐变成了抽泣声，似乎是在哀求，但这一切都已改变不了龙小君离开的决定。

    当最后龙小君的手从信小琰的手心中滑落，曾经美好的一切便幻化为风烛，消散在凄凉的秋日里。

    伤心欲绝的龙小君径直走进了陌生的公园里，渐渐消失在信小琰的视线里。而信小琰则一边捶打着方向，一边无助的哭泣。

    回去的路上信小琰几乎是边擦眼泪边开车，精神恍惚的她甚至记不清楚是怎样把车开回来的。

    信小琰把车停在咖啡店门口，眼前已经见不到那个早早等在门前瑟瑟发抖的身影了。信小琰打开店门，望着店内的一切，她触目伤怀。

    信小琰知道，往事，已成烟。

    一个人打扫，一个人做准备，一个人望着空空的屋子发呆。信小琰努力回到从前，回到那个没有龙小君的生活中去，可不知怎么的，越是想回去她的心就越是空落落的。

    过了许久，信小琰打电话叫外卖，点了一个菜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声音：“还是两碗米饭对吗？”

    信小琰沉默不语，愣了半天才缓过来说：“不，一碗就好了。”

    放下电话后，信小琰久久的盯着手边那个空荡荡的位置，黯然神伤。

    之后信小琰自己煮了一壶咖啡，她坐在吧台里边等外卖边喝咖啡，只不过这一次无论信小琰放多少砂糖，她喝得到的却只有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