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呢?唐老头问顾云来。
“你私下里还不是要跟她说。就一起分享吧,省得又多讲一遍。”顾云来心想,两个人反正都是要离开花山市了。基本上从这一刻起,桃园村与他们的联系,就只关乎记忆了。
那我就说咯?其实在彩霞刚离开的头年,我过得还是很苦的。供销社的职位被人给顶了,我们这些留乡的知青和村民一起种桃树。
那时候的镇政府真是个草台班子,上面让他们想一条致富的路子。他们就一秃噜上马了,弄得大家都很恼火。
当地村民还好些,有自留地可以保口粮。知青可就惨了,种桃树的工分比种地少,就得玩了命的多种桃树。唐老头的那一大片桃园,就是在那个时候种下的。也算一份营生,勉强糊口罢了。
这镇政府搞得不孬,刚开始为了保证大家的积极性,还集中收购。后来没有销路,就不管不顾了。既没有技术支持,又没有后续渠道,全由村民包产到户。
可是种粮食能吃啊,种桃卖不出去又吃不饱饭。有村民就自主将桃林改成粮田,可桃树吃了底肥,刨了根也要养两年。敢轻易这样尝试的并不多。
“说来说去,你还没说到重点,要不要从开天辟地说起啊?”顾云来有些不耐烦了。那个年代摸着石头过河,像这种有枣没枣儿东西打一竿子的事情很常见,顾云来也听过不少了,不新鲜。
啊,要是没有这个背景介绍和酝酿,突然来重点就很突兀了。其实本来就很突兀就是了。有一天呢,村子里来了一伙陌生人。远看就像是逃荒的,破衣烂衫,个个精瘦。他们在村里待了一段时间,既不上攻也不乞食。白天就游游荡荡,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盲流,小偷?”
村里都穷成那样了,粮食入库,他们能偷到什么。无非就是偷几个青桃吃,这倒不打紧。只要不整个薅下来,路过摘几颗解解渴还是可以的。可这些家伙,自带的干粮,还是吃的细粮,比我们都好。你说这奇不奇怪?那年代细粮除了凭票,就是黑市了。
“这不奇怪,我估计你们是遇到盗墓团伙了。”顾云来说。
唉,你怎么知道?我们当初也是这样猜测的,可谁也没听说村里有什么古墓啊。那伙人在村里游荡了一阵,挨家收了一些破铜烂铁之后就心满意足地走了。价钱都还可以,乐于接受。在那个年代,可算是小发了一笔吧。
“就这你们还沾沾自喜呢?那是伙文物贩子,你们被收走的是文物,放到今天,那可值了大价钱了。”顾云来说。
能放得到今天吗?那时候的人哪管其他,只要能换钱就行了。不,给的是全国粮票。就算再怎么吃亏,也不敢往外头说去。
当时有个比较激灵的年轻人,他心想啊,这帮人上哪儿搞这么多全国粮票,一定是有路子啊。此人擅酒豪爽,想方设法灌醉了其中一个。终于套的话来。原来,这十里镇一代,在古代战乱时候曾有贵族乡里逃难至此。那些带不走古玩,就地掩埋了。只是一段野史,县志都没有记载。他们也只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有好东西!
“此人怕不是用的绍兴黄吧。”顾云来说。
哪有那么奢侈,只是一些散白而已。擅酒之人,自然看得出哪一个是贪杯之徒。那些被收走的东西里,自己祖传的物件不多。多是村民无意从地里挖出来的,零碎的都扔掉了,完整的还可以拿家里当个器皿使使。毕竟是受教育程度有限,或者基本上完全没有受过什么教育,眼光的局限。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这东西还能卖钱的。
“于是就该有一个,受过教育的人来带着他们杀吃些亏,外乡人也无所谓?”顾云来说。
顾云来,你这就是针对我了。不过实际情况跟你说得差不多。从那时起,就有人专门从地里挖宝了。说来也奇怪,自从那伙人来了之后,挖出东西似乎就容易多了。老辈人说得很玄乎,说是那伙人开了口子,宝贝也想重见天日了。
“其实就是挖掘的频率增加,几率当然也就更高了。”顾云来说。
你这是现代理性的说法,那时候的人信迷信啊,不敢挖得太深,怕惊动了土地爷。但收获还是不错。我呢,就负责帮他们交涉讲价钱。都是单线交易不声张。从最早的粮票,到后来的几十块几百块上钱。我做过的最大一笔买卖,是价值几十万的青铜器。获益一家人不敢独吞,全村户分了。现在想想,那东西应该算得上国宝级别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