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倒像没什么事一般。曾伯喝得高兴,讲起霍绎儿时学武顽皮之事,又大赞霍绎少年领兵,平公侯叛乱,承爵扬名。
我不知不觉与霍家人熟络了起来,满室灯火暖着一屋人的欢声笑语,觥筹交错,正是寻常人家亲朋相聚的乐趣吧。这实在是自小多独居的我甚少感受到的热闹,今晚亦确是自我上万涧峰许久以来,难得开心畅快的时光。
只是眼前的欢乐团圆,叫我愈发牵挂起异地而居的易叔叔,不知他此时在震阳派中是何境况,起居餐食如何,又会否受人冷言冷语。
霍绎见我出神,轻声问我道:“可是饮酒不舒服?”我摇了摇头,笑说没事,霍绎便放心,又道:“前阵子我本想在山下买座宅子,可还是嫌上山路远,不如就把这别苑挂上霍家的匾额,当成霍家人在万涧峰上名正言顺的居所。”
我头有些晕,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只道:“若不嫌山居简陋,那就随你。”
霍绎道:“那好,这次我带玉家兄弟下山,曾伯与华虚便留在山上。不然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我总是不放心。”
“你要下山?”我问道。方问完我便想起,他居一品要职,就算有霍家人替他打理,不至公务缠身,但也没有道理始终留在这万涧峰上。
他欢喜道:“你舍不得我下山?”一桌人闻声都望着我跟他,我可当真后悔刚才问出那话,只红着脸不作答。
曾伯接道:“二爷这次下山,是为了正事。”
霍绎点头,收了玩笑之色:“你承位大礼之前,唐慈来找过我,说成元涣想联合掌籍使与霍家这两股力量,在大典之上拉新任教主下马。我只好跟唐慈讲明我会站在你身边的这个立场,毕竟旧识一场,我还劝他不要铤而走险。他见我忽然变卦,不再助他争教主之位,想是怒极,竟将此事闹到了兄长那里。”
我闻言恍然一惊,才想起从前寻霍绎助我之时,竟忘记了霍家真正主事之人,乃是当朝太师,霍绎的兄长霍缜。我骤然担心起来,担心自己的境况,也担心霍绎的为难。
霍绎轻握了握我的手背,续道:“不过你不必忧心,唐慈也太过天真,以为借此可以扭转局面。他也不想想,兄长是我的兄长,而非他的兄长,更何况兄长从来都允我放手做事。我只消下山解释一二,兄长自会明白支持。”
我听他言语中成竹在胸,便稍稍放心。我尚有一事不解,便问道:“只是承位大典上,成元涣仿佛并不知你已改了想法。”
霍绎道:“大约是唐慈的把戏。他并未将你我盟约一事放风给成元涣,若大典上成元涣贸然而动,便是由霍氏与扬名使出手维护你。两方若是相斗俱伤,那么受益者还会有谁?只不过成元涣看得清形势,没有再行僭越之举罢了。”
我听了不过一阵寒心,原来他们真想置我于不复之地。曾伯道:“二爷且放心下山,安姑娘有我等护着,管他是那姓成的执规使,还是姓唐的掌籍使,都不敢造次。”
月影婆娑,山林一片静谧之中,只闻鸟叫虫鸣之声。酒席已散,我不胜酒力,脑袋昏昏沉沉的,本想自己散散步,醒了酒再去睡,可霍绎坚持要陪我一起,我便没推却。
走着走着,却发觉是往易叔叔的旧院去了。从前我在万涧峰的日子,的确是往这儿跑的时候,比回自己的院子还多,怕是成了习惯了。
“既然走到这边,一会儿陪我去易叔叔的屋院瞧瞧罢。”我道。
霍绎像在想着什么,心不在焉,忽听得我问他,才回过神点头。我笑问他道:“何事劳霍都统这般挂心?”
他见我调侃他,却不还嘴。霍绎既然不答,我亦不再追问,只道:“你有其他的事就去忙,不必非得与我在这儿消磨时间。”
霍绎的神情在黑夜的遮掩下模糊了几分,他低着声音道:“从前,我极少过问你的事,是因为自觉能看得懂你的心思。”他微颔着头,仿佛只是在专心看着路。
我瞧着路边砌路的山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我看这猜人心思,也是你霍都统最擅长之事,尤其是,那些貌美姑娘的心思。”说罢,连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霍绎没有理我的酒后之态,续说道:“那晚你来寻我说婚约、也就是盟约之事,我自然知道,是因为传令使离教在即,加之你受到教内教外许多压力,再无别的选择,只能望我助你一臂之力。”
我心中正寻思,霍绎为何忽然提起此事,脚下转过个弯,已能看到易叔叔的院子。
他又道:“那夜你来寻我,满身负雪,像是从外面赶回来,表情也怪异得紧。那时正值五派围金沙教,我心里亦想知道,你愿意重提婚约之事,是否是因为你下山见过了故人。”
①:节选自北宋诗僧道潜作《口占绝句》,意为诗人清净疾定的心境已如沾泥柳絮一般,不再随春风上下飘飞起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