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到了霍绎几日来所居的别苑,曾老堂主等人已候在屋中。霍绎领我进去,我先行一揖道:“诸位来到万涧峰许久,烟云来得晚了,先向众位前辈赔罪。”
曾老堂主忙叫我不必拘礼:“安姑娘说得哪里话,前阵子实是贵教多事之秋,我等岂是不通情理之人。况且就算抛开安姑娘教主身份不谈,安姑娘既与二爷有了婚约,那便是霍府的主人,而我等乃是霍府仆从,等着候着主子,那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忙道:“曾老堂主这话当真折煞我了,叫我一个晚辈如何担当得起。”
曾老堂主哈哈一笑,道:“姑娘还叫什么堂主,都是陈年往事了,姑娘若不弃,便像二爷一般,叫我一声曾伯吧!”
我瞧了霍绎一眼,霍绎也是点头,我便道:“那就按曾伯说的。不过咱们既不是在那府家大宅之中,曾伯万勿再提什么主仆之分,叫人好生惶恐不安。”
曾伯笑着应允,又道:“当真是个谦逊懂事的好姑娘,二爷好福气。”我听得面上一热,霍绎看在眼里,替我解围道:“曾伯你瞧瞧,给人姑娘家说的不意思了。”又冲我道:“曾伯怕是在考验你呢,要说在霍府,哪里有人敢当他是仆人。”
他这一句话,倒把大家都讲乐了。我向一旁的华虚道:“这位前辈也见过。”
华虚照旧一身破旧,无半分迎客之态,只道:“女娃儿叫我什么都是无妨的,这前辈,中辈,后辈,随你喜欢。”
我是第一次见他讲话,不想这老头儿瞧着总是不好接近的样子,说起话来活像顽童一般。我虽这样想,也还是恭谨道了一声前辈。
霍绎向旁边三人一指,道:“这是玉家三兄弟,玉容山,玉容柏,玉容溪。江湖上称为‘玉面三杰’的,正是这几位。”
这三兄弟约与霍绎同龄,比之于男子常有的阳刚之气,这三人的模样却皆偏俊美清秀。我瞧他们腰间皆佩剑,应是擅用剑法。不像曾伯与华虚是前辈,他三人对霍绎则恭敬了许多。霍绎话毕,玉家三兄弟便向我致礼,我亦回礼。
饭菜正好上就,霍绎便张罗着大家入席。霍绎怕我放不开,席间不住地往我盘中夹菜。我怪不好意思,几次叫他不必,他每次皆是笑着点头,然后又继续为我夹菜。
我见坐在对面的华虚不饮酒不吃肉,只吃素菜素面,毫不含糊,不禁纳罕。华虚方咽下一口菜,便朝我道:“你这女娃儿,总瞧别人吃饭做什么?”
我笑问道:“烟云有一事好奇,想问前辈许久。不知前辈还俗后,是如何与霍府结下渊源?”
华虚还未答,霍绎先道:“当年大悲寺鼎鼎大名的华虚法师还俗,兄长是第一个动了心思的,想请到霍府来,为座上之宾。兄长怕失了诚意,还特意着人置办了许多大礼。”曾伯笑接道:“可这礼还未到,人竟登门自荐了。”
听曾伯讲完,我更是好奇。华虚放了筷子,似自语般道:“老头儿前半生,一直都是呆在那深山老庙里,那里可是世上最清净无为的地方。但老头儿偏觉着,这佛法修为若要再练,便该到那凡尘俗务最纷繁冗重之处走上一遭。除了霍府,这世上还有更合适的所在?”
霍绎将手中一杯酒一仰而尽,接道:“就像眼前这桌菜肴一样,不是在只能吃到青菜豆腐的地方茹素,而是在满布山珍海味、葡萄美酒的筵席之上,仍能秉持忠于本身的原则。这世上自诩清高之人有许多,可大多是因为他身处之处碰不到他们可染指之物。相反,在能贪得处不贪得,才自有一番修为。华虚如此,正是‘禅心已作沾泥絮,不逐春风上下狂’①。”
曾伯连称自叹不如,玩笑道:“起初我还不服,可后来试了试才发觉,让我离了这酒肉一日,这身子可就大大的不妥啦!”
听罢霍府几人之言,我对华虚更是佩服。不畏世俗评判是一,在人事最为繁杂的帅相霍府,便如清水入泥淖,可他仍能做到不闻不问,不为凡俗所动,清水没有变作泥水,这份大智若愚的慧心跟不随物流、不为境转的定力,才更加非凡。
霍绎又道:“华虚不做法师,却还是武学大师。烟云,你若是有幸能得这绝世高手指点一二,想来对修习金撰全录是大有裨益。”
霍绎先给人戴好了高帽,帮我搭了台阶,我忙顺势道:“前辈潜心修武,造诣非凡,若肯赐教,后生晚辈必获益终生。”
华虚听得开心,捋捋长须,开口便言:“内功之源,在于练气。沉心以致宁,六脉气达,破冲阻塞,则内劲贯盈,气血沛然。若再遇节制,聚力反身而冲之,则成也。”说罢,又自顾埋头吃起面来。
我虽一时听不太懂,只在心中默默记下。曾伯笑道:“这可是他初练内功的诀窍,安姑娘且好生琢磨着。二爷对安姑娘可真是上心,这么快就帮人来讨学武的秘籍了!”一时桌上众人俱是欢笑。
酒过三巡,我本就不常饮酒,此时已觉得微醺,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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