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责怪……责怪在下……他……他有时候对……对着在下吼……吼一声,在下……就就就不结巴了……”
陈昌仰天大笑,说道:“好,有趣,不过孤倒是不能对你大吼,事情已然说清了,回去禀明你家国公,便说孤自会赴约!”
邱仁智告辞退下之时,又结巴了半天,陈昌也掌不住一口茶“扑”地喷了一袖子,但他很快就明白,自己身边都是侯安都的耳目,此时实在不宜喜怒形于色。
他渐渐地变了脸色,站起身来冷冷地对周宏道:“周校尉,你立即去告诉侯大人,今日孤要同卫国公一同去游那铁佛寺,行程顺延一日。”说罢便起身来,又命侍卫去招呼车马。
周宏一向是唯命是从,自去禀报侯安都。
侯安都正将柳明叫了过来,吩咐他赶紧收拾行李,及早出城,没想到陈昌来了这么一出,他不禁愤然来找陈昌,理论一番,陈昌仍然坚持多留一日。
侯安都无奈,只得陪着他同去。
一切安排停当,周宏对陈昌道:“殿下,昨日那姑娘如何安置?”
陈昌反问道:“她身子如何了?”
周宏道:“倒也硬朗!臂上的伤势倒也无碍!”
陈昌没有说话,抿着嘴看着外面的天空,只见白云朵朵,犹如一团团的棉絮一般,只是被风吹得飘飘荡荡,不时变幻着大小形状,让他颇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正沉吟着,却见所救的宁姑娘娉娉婷婷地从外面走了进来,陈昌见了她,便道:“你不要紧吧?”
宁景融穿着一件对襟束腰宽博衫裙,在袖口、衣襟、下摆缀有不同色的缘饰,下着条纹间色裙,腰间用一块帛带系扎,足蹬五色云霞履。
一夜的工夫,她的精神头足了很多,见了陈昌便翩然行礼,然后答道:“多谢恩公的救命之恩,妾身歇息了一夜,身子骨好多了!”
见陈昌的护送准备好了车马,又急急问道:“恩公这是要出门?去哪里?是不是要将妾身丢在这里……”到了后来已是呜呜咽咽。
陈昌神色黯然,苦笑了一下,说道:“非也,非也!我们今日是去铁佛寺,并不远行。也罢,看你也是命运多舛之人,若是你的身子撑的住,不妨与我们同去,听说那寺庙中的两尊铁佛甚是灵验。”
宁景融抬起头来,泪光闪闪地望着陈昌,陈昌这才发现她虽是不妆不束,但美貌尤胜昨日:鬓发如云,翠黛蹙双蛾,眼痕一线倦秋波,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带着几分妩媚,吹弹可破的脸蛋泛着粉嫩的红晕,一种清丽芳香直从骨髓中透出,周身上下带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机敏和成熟。
“多谢恩公!妾身定要在佛祖面前保佑恩公长命百岁,福寿绵长!”
陈昌恬淡一笑,徐步下阶,一边走,头也不回地说道:“那不过只是一个念想罢了。梁朝高祖皇帝一心向佛,到头来还不是而未得善终。还有我那父皇,性甚仁爱,及居阿衡,恒崇宽简。雅尚俭素,常膳不过数品。”
“私飨曲宴,皆瓦器蚌盘,肴核庶羞,裁令充足,不为虚费。初平侯景及立敬帝,子女玉帛皆班将士,其充闱房者,衣不重彩,饰无金翠,声乐不列于前。践阼之后,弥厉恭俭,可依旧是天不假年,五十有七而崩,造化无常……”
他说着说着触动心思,眼中突然涌满了泪水,一阵急步出驿馆,翻身上马,催马扬鞭道:“走!”
侯安都等人急忙纵马追上,数十人的队伍沿着大街迤逦东去。
一名负责照料宁景融的小校看着陈昌等人远去,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宁景融还在这里巴巴地等着他呢,忙上前道:“宁姑娘,此去铁佛寺路途不近,你还是换了男装吧,路上倒也方便。”
“也好,可这当口如何去寻合适的男装?”
“殿下早有吩咐,姑娘可从其衣衫中挑选几件。”
待宁景融追到了铁佛寺,这才听侍卫们说卫国公宇文直派来的人刚刚走,说是今日怕是要爽约了,他处理了公事,晚上再设宴向陈昌赔罪。
见到陈昌之时,陈昌正同侯安都说:“卫国公出镇蒲州,公事繁忙也是有缘由的,今日既然来了,便在这寺中游览一番,待顺江而下之后,怕是没有这等闲暇了!”
说完,看到穿着男装的宁景融,双目不禁一亮。
侯安都却恍如不见,他心中大为不快,宇文直放了陈昌的鸽子,其原因是否真是公务繁忙,还是另有隐情?
乌头驿遭到刺杀,让他不得不多思虑一番,那些杀手是不是还在打陈昌的主意?
趁着陈昌目不转睛地盯着宁景融之时,侯安都将柳明唤到身旁,低声嘱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