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妃这一跪,整个长信宫的宫女太监登时齐刷刷的跟着乌泱泱的跪了一地,声势煞是骇人。她本生就了一头美发,这般松松散散的一披,逶逶迤迤的流泻,衬以玉骨冰肌,委实是极美的。可眼下带给皇帝的没有惊艳,只有惊吓:“好端端的,元儿你这是要作甚!”
这这这不是脱簪待罪的阵容吗?
元妃伏地不起,直到被皇帝再三往起搀了又搀,才顺势扬起了脸,神情凄然,虽则半分泪意也不见,可参考她惯常面若冰霜的样子,这幅模样已可以用“泫然而泣”来形容了:“陛下莫要问了,直接把罪妾贬出宫去就是了。一了百了,也好过成天提心吊胆的。”
皇帝“啊”了一声。
如此楚楚可怜的语气,如此欲拒还迎的措辞,分明就是后宫妃嫔们惯常用来告刁状的配置嘛!自他有了妻妾、后妃之后,没见过一千次也经历过五百次,早就见怪不怪了。可是阖宫皆知元妃的脾气,她何时是个与其他妃嫔置气斗嘴的人?她一般有气都是直接朝皇帝撒的好吧!与其相信她会告人刁状,还不如相信她会被一道九天玄雷劈中转型做温柔解语花来得现实。何况如此的娇娇柔柔,如此的诚惶诚恐,由平素清冷的元妃做出来实在是太过新鲜又可怜……
皇帝会吃这套吗?
皇帝怎么可能不吃这套?他简直不要再吃这一套了好不好!
被准确戳中萌点的皇帝当即挺直了腰杆,一手搀着爱妃,一手愤然拂袖做霸气侧漏状:“哪个够胆的把元儿吓成了这幅样子!”
适才长信宫的宫女、太监们陪元妃跪了一地,此刻她起来了,他们可还没起,听皇帝如此质问,纷纷凄凄惨惨的磕头如捣蒜:“启禀皇上,奴才们万死也不敢惊吓娘娘半分啊!奴才们也不知是何缘故……一刻钟前淳妃娘娘走后,元妃娘娘就胭脂也不施了,眉也不描了,成了现下这幅模样啊!”
很好,说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不该告的状还是告了吗?皇帝懒怠理会他们的小心思,转而迅速运用起每个娇妻美妾众多的男人的必备素质,耐着性子调解起妃嫔之间的矛盾来:“淳妃向来性子促狭,你入宫也有些年头,怎会不知?不理她便好,怎地还和她怄气起来?闹成这副模样,可是伤了体面。”
“体面?罪妾还有何体面可言?”元妃抹了抹眼角,从皇帝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她被墨发修饰得分外柔美的侧脸,眼角微微泛红,梨花带雨的样子颇为可怜可爱,“罪妾又岂不知自己人微位轻,哪里招惹得起位高气粗的淳妃娘娘?和她怄气?罪妾配么?罪妾倒成了才进宫的新人了!”
皇帝连忙安抚:“你与她同居妃位,哪儿来的高位低位?别一口一个‘罪妾’,听起来不像样。”
“原来臣妾与淳妃娘娘同居妃位么,臣妾怎么不知道?”元妃冷笑,“今儿淳妃娘娘过来向臣妾讨臣妾的表妹长乐做皇长子的侧妃时,怕是也不知道臣妾与她同居妃位,不分高下的!”她啐了一声,“当年林如海临终前推财朝廷,一片忠心天日昭昭,如此忠良臣子,身后却无子嗣可承家业,独有孤女一名托孤给了贾家。陛下感其忠心,本着体恤之意,赐林氏‘长乐’的封号,自是望她无忧长乐的。淳妃娘娘上下嘴皮子一碰,红口白牙的,就要讨她做侧妃?”
皇帝若有所思:“原来是这么个回事呀……这门婚事也不是不可行。熙儿那性子,果真中意长乐,定能护她一生无忧长乐,你莫要想太多。你要怕你表妹家室单薄,日后被正妃欺负,朕在成礼前多多赏她些嫁妆就是了。”
“臣妾只怕自己想得太少!莫说长乐人小福薄,家中只想捡个寒门小户把她聘出去,万万不敢高攀皇家。”元妃清冷冷的笑了一笑,“便说长乐好歹大小也是封君,婚事自有家人和朝廷做主。淳妃娘娘果然中意,便应向去向皇后娘娘提,向皇上提。如今皇长子的正妃人选尚未定下,皇上与皇后娘娘也未有为皇长子遴选侧妃的风声透出,淳妃便越过了二圣,公然登门向臣妾索长乐为皇子侧妃,观其十拿九稳之状,竟全然不给臣妾商议的余地!臣妾避而不谈,她便警告臣妾‘仔细日后做不了人’!”
她以袖掩面,发出几声啜泣:“便是不谙后宫事务如皇上,也知道臣妾再年轻识浅,也与她同为妃位。纵使言行有不到之处,自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训诫教导,何时必得要听她吩咐行事了?稍有拂逆之处,便出危言以恐吓?如今她待臣妾已不讲情面至此,他日……”
他日倘若陛下驾崩,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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