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没一会呢,叫你做什么。”
紫鹃连忙爬起来,又推醒了外面床上的雪雁、春纤,三个丫鬟忙忙的梳洗完。紫鹃端了水过来,黛玉伸手盥洗毕,一时坐在妆镜前梳头。紫鹃为她挽了分肖髻,瞥见妆台上放的南珠小簪,正要去拿,却被黛玉轻轻一摘抢在了手里,对镜端详了几眼,便反手斜簪戴在了鬓边。
晨起的日光由碧绿的窗纱滤过,投入了镜中,明洁的镜面便有了浅浅的绿意。黛玉浅笑莞尔的面容映入镜中,便如浮动在碧波之上的一瓣明花,隐秀殊丽得到了极处,反倒有些令人看不清、辨不明了。
紫鹃在她身后借着镜子看了几眼,笑道:“今儿还要去看戏,原要打扮得比家常别致些。”
“谁说今儿还要去看戏的?”黛玉回眸一笑,“昨儿那趟原是老太太起兴想要出门逛逛,疏散疏散的,谁知戏没看多少,倒是搅得四邻八户的送礼的人来了一大群。老太太被这么一扰,早没了兴致,今儿必是不想出门的。我原也不爱看戏,若有人来问,只管跟那人说,我因昨儿天太热,中暑了,去不了了。”
“好端端的人,偏说自己病了是什么道理。”紫鹃颇不赞同。
“找个由头,躲个懒儿啊。”黛玉抿住嘴,美目流盼,巧笑倩兮。
躲个懒儿,正好准备给赦生的回礼。
一时梳洗罢,黛玉便去了贾母房中,不一会子宝玉并着众姐妹都来了。贾母因问起他们谁还去清虚观听戏,迎春无可无不可,见探春爱热闹要去,凤姐又执意去疏散疏散,不好违她俩的意思,便只好说要同去。惜春性子孤僻,因见昨儿闻风而动踏上门来送礼的那一拨人阿谀奉承的嘴脸,心下十分厌恶,便推辞不去。黛玉则推说中了暑,也不去。宝玉瞅了黛玉一眼,当下也不去了。问他为什么缘故却又说不出,被探春打趣了几句便涨红了脸,绝口不提理由,只是大嚷着绝不再去清虚观。众姐妹见他确是急了,也不好再招惹,笑了一阵便放过了他。
贾母本就懒怠去,如今见两个心肝宝贝都不去,益发乐得在家闲居,当下嘱托黛玉道:“既这么着,你快回去躺着,你身子骨单薄,如今虽好了一些,到底要着意保养,不敢有一丝儿的轻忽。”又拉了宝玉说,“你也回去玩去吧。”
宝玉忙不迭的应了,说是回去玩,却是脚不沾地的跟了黛玉去了潇湘馆:“紫鹃,把你们这儿的梯己好茶倒一杯给我!”
“我们这里哪里有什么好茶,要吃好茶,还是自回去叫你们袭人倒去。”紫鹃笑道,到底还是去倒了茶来。五月的日头正是火气鼎盛的时候,宝玉刚才在贾母房里一通耍性子,饭都没能好好吃,茶自然也没能好好喝几口,又在大太阳下走了这么一路,早就嗓子眼冒起了烟,一见茶来便忙忙的抢过喝了。
黛玉看他如饮甘露般喝着茶,不由微笑:“瞧这样儿,多少辈子没见过茶似的。正经喝完了就回找袭人、晴雯她们玩去吧,我昨儿在外边走了半天,今天骨头疼得很,想歪一会儿。”
宝玉听了忙放了茶盅:“哪有才刚吃了早饭就睡的?你若倦得很就只管歪着,我坐这里陪你说话,混过这困劲儿怎么样?”
“不怎么样。”黛玉本来只想支开宝玉,自己好专心做东西,谁知宝玉竟是不肯走了,当下笑道,“依我说,清虚观里现演着好生热闹的大戏,你不去看,倒来看我,真是没趣儿。”
宝玉闻言面色微微一变,从椅子上蹿了起来:“我不去清虚观!我一辈子再不见那张道士!”
黛玉只顾思量着心事,便没注意到宝玉那微妙的神情,只口中纳罕道:“这可奇怪了,好端端的为何不见张道士?昨儿我走之后他得罪了你不成?”
“我为什么不见他,妹妹不知道么?”宝玉失望的垂了头,低声问道。
黛玉笑了笑:“总不成是为着他提了一桩绝好的亲事给你,你害羞了吧?”
本是简单的戏谑之语,谁知宝玉连声气都变了,抖着嗓子说:“别人这么说倒还罢了,你这么说,安心是让我天诛地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