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儿女之情,都要讲究一个过犹不及的道理。便如此时的黛玉,赦生倘若对她不闻不问,她少不得会伤心不已;可如今赦生不仅没有对她不闻不问,反而对她关心得过了头,特别是当这种关心的方式藉由礼物的形式一股脑的倾泻而出的时候,便为黛玉带来了无尽的忧愁。
收到礼物,说不开心那必然是假的。可问题是——这么多的礼物,到底应该搁哪儿?
面对黛玉不解的愁眉,赦生却是微带得意的一笑,又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根小小的簪子来,金翠为托,上镶着一枚饱满润泽的明珠,形制与黛玉常戴的南珠小簪几乎一般无二。
“会有点疼。”他执起黛玉的一只手低声说,然而黛玉只感到指尖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连痛的概念都来不及意识到,那一点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伤口已经痊愈得再找不见了,独有一滴血珠沁在指尖,被那簪子一点点的吸了进去。意识深处忽然亮起了一点光明,细细看时却是一方一丈见方的屋子,空空如也,四壁如洗。
“这是什么稀奇之物?”黛玉稍一动念,眼前画面已然回归现实,便自赦生手中拿过那支小簪,仔细端详,却总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袖里乾坤。”赦生解释道。无论人魔妖鬼,修行至一定程度,便能自行通晓了袖里乾坤之术,异度之魔也不例外,否则前一刻尚且两手空空着,又能从何处变出一杆丈八长戟来?但并非所有魔物都能修行到袖里乾坤的境界,这便有了储物法宝这样替代之物出现。赦生不擅锻炼法器,黛玉的这支小簪是他前后试验了不下百次后唯一的成功之作,前后不知报废了多少材料,方才炼出这么小小的一支成品。
黛玉何其聪慧,不过是稍稍一点拨便当即会意:“常听人说,佛经里有‘芥子纳须弥’之说,竟是真的。”这下除非赦生搬一栋屋子过来,否则她再不愁找不出收藏东西的所在了。这样想着,她又不免踌躇起来。要知道凡事都讲究个礼尚往来,有来,便也要有往,方才不显得一方心肠凉薄。可是赦生送了她这么多东西,她又能给赦生什么呢?
她是有万贯家财,有爵位加身,可那尽是些身外之物,目下的她也完全做不得主。惟有写一首诗、画一幅画,或是弹一曲琴、绣一个香袋,才算是属于她自己的。可她所会的,以赦生的喜好、生活,大半是用不上的,惟有绣一样饰物还算可行——可她能绣什么呢?
绣个香袋吧?赦生生性厌恶香料,除了那天然的花香、果香,寻常时候连一丈外紫鹃扑了茉莉粉他都忍不住打喷嚏,这样敏感的鼻子,谁敢给他佩香袋呢。
绣个荷包吧?对赦生而言,荷包似乎也没比香袋实用到哪里去。
索性做一双鞋子吧?可他那样粗枝大叶的风格,做得精细了他穿不惯,做得简单了又显不出她的用心。思前想后,不如……
黛玉心下打定了主意:“你这回在京里还能呆多少日子?”
赦生不意她会忽然问起这个,微一忖度,答道:“货物太多,脱手不易,至少半年。”
时间足够了。黛玉定下心来,眼底也泛出微微的笑意,恍如绿柳荫下的春水微波一般:“再过几天你来,我也有回礼赠你。”
“是什么?”赦生浅褐的眼登时一亮。
黛玉故意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澹澹笑意之下是说不出的促狭:“才不告诉你呢。”
紫鹃素来勤谨,即便是头一天看了大半天的热闹,身子着实乏了个透,一觉过后,该是什么时候醒来,照样是什么时候睁眼,多眯一刻钟都不可能。她揉着眼睛爬起来,习惯性的先往黛玉那边望了望,谁知黛玉人虽卧在被中,眼睛却是睁着的,目光清清澄澄,不见半点睡意,显然早就醒了,她也不出声叫人,只是散漫着眼光出神,也不知道到底想了些什么,玲珑的唇角总有那么一点拂之不去的笑意。
紫鹃险些以为自己花了眼,不由又揉了一把眼睛,笑了起来:“姑娘既醒了,怎么不叫我一声?”
黛玉被她这么一叫方才收回目光,微笑道:“我也只刚醒来没一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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