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紫海

    白马拉一架马车奔驰在路上，鬃毛飞扬，却无人驾驭，也是蔚为奇观。

    马车前方有两马并驾齐驱，左侧一匹健硕的枣红色骏马，身形略微矮小，驮着个十二岁的黄衣女子，鹅蛋脸，神采飞扬，女子名唤何彦越。右侧一匹栗色瘦马，骨架高大，身形却瘦削，想是常年疲于奔路的缘故，一桌白色轻纱罩衫，水绿竹叶纹衬裙的女子坐于马上，马鞭飞扬，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一双丹凤眼直插鬓角，好不厉害，此女名为杨素君，正是二八年华。

    阔阔天地之间，仿若只有这几个生灵飞驰而过。

    天色湛蓝如海，白云无数，姿态千番灵动，追着那马儿向远方游去，也有那不够轻巧的，淡淡蓝天再也撑不住那重量，整朵整朵掉了下来，牛乳般浓郁的白色便压到了马车顶上，努力攀附了一会儿，就因车速太快被甩了下去。

    一株株薰衣草随风轻轻摇曳，织成一张如梦似幻的紫色毯子。极目远望，漫山遍野，只望见那跳动的淡淡紫色，带着紫色的光晕，令人迷醉于那安神又夺人的幽香之中。

    “世人皆说江南景色人间难寻，其实是世人见识浅薄，如井底之蛙一般没见过什么大好风光！下山走了一回，去了那江南，不由觉得还是咱们出云的风光天下无双。”

    说着，何彦越深吸一口气，神情颇为陶醉，道：“真是迷人！不说别的，且说这薰衣草，咱们出云就是独一份儿。”

    轻快的香氛气息溜入车内，听着窗外赞扬不止，郁青那本就有些空洞的眸子更是黯了三分。

    都说出云四季如春，处处鲜花盛开，不知那是怎样的景色？

    只可惜自己如今目不能视物，再好的风光对自己也是漆黑。

    杨素君孤清高傲，何彦越刁蛮任性，但二人似乎都对莫止有所忌惮，虽然对莫止将她一个瞎子带在身边表示不满，却也没有为难过她。几天过去，杨素君从不主动对她言语，何彦越不过偶尔抱怨几句，倒也相安无事。

    闻到了薰衣草的味道，想是快到出云了吧？

    “好像到出云了。”

    “嗯。”莫止淡淡哼了一声。

    白色衣袂如云雾般堆叠散落在车厢之中，莫止慵懒的半卧着，阳光窥入帘幕，给他脸上的茸毛抹上一层淡淡的光，眉如远山般舒展开来，涤荡出无限风光。他左手持着一本古书，右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小几，甚是悠闲惬意。

    “是要去灵鹫山吗？”

    莫止瞄了她一眼，没什么情绪，眼神又继续落入那卷书中，答道：

    “我们自然是要回灵鹫山的。”

    “那??我呢？”她怯怯的问了一句，总觉得自己的语气鲜少如此卑躬屈膝过，觉得既羞惭又无助。

    “你？我还没想好。”

    莫止合了书页，将其随手撂在小几上，上面写着琴经二字。他抿了几口清茶，那双眼睛透过氤氲的雾气玩味儿的注视着她，想要看看她的表情。

    她眉头轻蹙，如挂了一把小锁，却马上便解开了，又是一副随意而安的神态。

    “你慢慢想，我都可以。”

    “都可以？”莫止心中发笑，语气却依旧云淡风轻。

    “把你现在撇下去可好？”

    明明是打趣的话，他却偏偏说得郑重其事，没一分人间烟火的味道，到让人害怕起来。

    “不好。”她摇摇头，语气同他如出一辙。

    你说的正经，我便也正经回答。

    “嗯，那便换个地方撇下。”

    茶喝完了，茶叶丝丝分明的淀在盏底，玉色瓷瓶在阳光照耀下掩映着几分虚影。

    莫止又拿起那卷书，细细品读开来，清风翻过书页，只见是本记载奇闻轶事，以逗乐众人的杂谈。

    他修长的手指压住那清风，继续读着，那眼眸依旧如古潭，无波无澜，无悲无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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