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天色已黯了下来,那些围成圆形圈圈的修罗门下,全部燃起了火炬,将附近一带照亮得如同白昼,现行动那盘坐在地上的众人,似乎在极为悠闲的说说笑笑,其实他们都知道,雪狸尚未送来,就无法展开行动。
在这种夜里,如此的僻静,要找一个像李金贵那样机灵的孩子,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有借着聊天来打发时间。
何况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林煌想要借这个机会,拢络天昊道人的感情,因为天昊道人是茅山派硕果仅存的一个长老了,如今的掌门人要比他晚一辈,无论什么事,总得尊重天昊道人的意见。
如果能使在玄妙观结盟的七派,一齐团结在修罗门的身旁,或者麾下,那么对于修罗门复出,将是一个极大的助力。
到时候,不仅是用来对付白氏家族,就算要成就雄霸武林的旷世伟业,也不是件办不到的事。
这个构想原先便在林煌的脑海,只不过他原先的计划是从太白派先行下手,如今因为天吴道长的出现,而使得他的计划更加容易了。
所以,天昊道长是关键人物,林煌认为以天昊道长与赵恨地的关系之密切,以及双方厉害之共同一致,结合其他六派,共组一个大组合,是必然可以成功的。
至于李金贵所携带走的修罗令,如今反倒变成了次要的问题,因为李金贵无拳无勇,在这黑夜里,能逃到多远,顶多走出五里路了不起了,到时,雪狸一来,用不着两个时辰,必然可以追踪到他的藏匿之处。
只要找到李金贵,便可以取回他所携走的修罗令。
林煌之所以不怕白家派人接走李金贵,是因为他-直派人监视白氏大宅,并且在接到郑君武发出“鬼箭飞磷”时,便已将通往白氏的所有通道都派人封锁住了,只要李金贵赶去,还没到半路,便会被擒”
当然他这些措施是经过慎重考虑后实施的,并且还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决定的,在他的想法,自己的这些措施,可说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算李金贵肋生双翼,也逃不掉了。
他之所以叱责赵恨地,是在对赵恨地施以压力,用来逼迫天昊道长答应结盟之事,天昊道长为了这唯一的外甥安危着想,非要为修罗门尽力不可
林煌不愧是江湖上名传遐迩的神算天魔,任何一件事发生,他都反应极快地推算出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应变的措施,而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作出一连串的决定,并且这些决定是多半收效极大,罕有失败的。
唯一次的失败,便是二十年前对付白氏家族的那一次奇袭了。
那次失败,使得林煌一直耿耿于怀,认为是自己一生的奇耻大辱,非要报复不可。
这一次呢?
这一次他是否能如愿的擒住李金贵,取回修罗令?
他是否能够按照原先的计划,使得李金贵依旧相信自己前生乃是青城炼气士,这一生仍旧会归入青城门下?
如果李金贵能够深信无疑,那么林煌便能控制李金贵,使他进入白家大宅,盗出那本“少阳真解”
林煌意念飞驰中,见到赵恨地伸了伸舌头,也不由为他这带点稚气的动作莞尔。
天昊道长怜惜地摸了摸赵恨地那满头的乱发,道:“傻孩子!看你这样子!”
赵恨地道:“大舅舅,后来呢!你快说下去呀!”
天昊道长道:“那齐天高躲在床下不肯出来,齐夫人当时正在怀孕,弯不下腰,站在床边大骂,说齐天高身为一派掌门,堂堂的大丈夫,竟然躲在床下不出来”
他话声一顿,问道:“恨地,你猜猜大掌门怎么回话的?”
赵恨地摸了摸头,道:“甥儿不知。”
天昊道长微笑道“齐天掌门躲在床下大叫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出来,无论你说什么,我齐大掌门就是不出来。”
话未说完,围坐的众人,一齐大笑。
天昊道长等到众人笑声稍停,道:“我就是因为齐掌门那句话,而兴起了出家之念”
赵恨地问道:“为什么呢?”
天吴道长道:“你想堂堂的掌门人,一派的大宗师,娶到了恶妻,都怕成那个样了,我当时还只是十几岁的孩子,听了怎不害怕?万一我以后也娶了这么个老婆,该怎么办?想来想去,还是出家当道士算了!免得以后受老婆的气!”
赵恨地啊了一声,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郑君武笑道:“老二,你大舅是逗你乐的,你还当真哪?”
赵恨地笑道:“我知道一定是编出来的故事,天下哪有怕老婆怕成这样子的人?”
天昊道长道:“这是真实的事,倒非贫道编造,这件事由当年的北海魔尊罗岳传开来的,据说齐大掌门躲在床下两天之久,齐夫人无法可想,只得找弟子进屋拆床,正好碰到罗岳往访,才传出这个笑话”顿了顿,道:“当年齐大掌门畏妻如虎,齐夫人还只是个不懂武功的弱女子而已,何况如今的褚朴更是靠着老婆才能当上掌门人,难怪他见到齐漱玉一瞪眼,会直打哆嗦,林施主,你方才说可使太白一派与北崆峒重修旧好,想必要从齐漱玉身上着手了?”
林煌颔首道:“大舅爷说的不错,齐漱玉与敝门门主有旧,只要我们帝君修函-封,齐漱玉是绝不会不从,至于北崆峒嘛,本门藏有半本崆峒广成秘诀,只要交还崆峒,这区区的怨仇,我想不难解决,所以,目前的关键完全在于贵派”
天昊道人道:“好,贫道原则上答应你,不过结果如何,还要等我们七派掌门会面之后,才能晓得”
林煌道:“好,大舅爷不愧是快人快语,我们就分头行事,你负责积极等候七派掌门大会,小弟我就一方面进行太白与崆峒修好之事,一方面继续打入白氏家族的计划,我们双方互以一年之期为限,在此期间互助合作,目标相同,过了一年,再定敌友”
天昊道长道:“林施主太过言重了,别说贫道与贵门的渊源关系,就拿我们之间的交情,也不可能有化友为敌的一天啊”林煌颔首道:“希望如此,希望如此!”
太虚道人问道:“林施主,蓝云蓝道友乃是贫道生平好友,如今他被白家劫走,依你看,该如何办.才能救他出来?”
林煌沉吟道:“这个”
太虚道人道:“蓝云蓝道友乃是苗疆七十二峒峒主的独子,我们如果争取到他,将来对我们有很大的助力”
林煌颔首道:“这个我知道,火云魔童蓝云与白嫦娥当年的那件事,我们大家也都很清楚,只要争到他,对于将来对付白家的行动,有极大的帮助,不过”顿了顿道:“我怀疑金琼华和他并非被白氏家族派来的人救走,而是他将金琼华劫走了!”
太虚道人一愣,道:“林施主,你为何有此猜测?依贫道之见,蓝道友不可能做出这种有损敝观声誉的事”
林煌冷冷一笑,道:“不可能?未必吧!想那蓝云对于白嫦娥是又爱又恨,既然多年没有见到白嫦娥,这份复杂的感情,想必更加强烈,当他发现秘室中只有他跟金琼华时,他会忍住不从她那儿得到白嫦娥消息的意念?何况金琼华与他的仇恨极深,他也不会眼睁睁的将金琼华交给你们吧?”
太虚道人经过林煌这一分析,原先肯定的想法,有些动摇了,忖道:“蓝云当年受了白嫦娥-击,卧床多年,自是恨极了金琼华揭穿他身份,以致使他失去了白嫦娥,如今发现金琼华,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他一拍大腿,道:“对!依蓝云的个性,他很可能会劫走金琼华,私自找地方去拷问”
说到这里,他霍地站了起来,道:“大师伯,我得赶快带人去追蓝云,免得他做出糊涂事来。”
林煌伸手拦阻道:“太虚道长,这点不用费心,如果金琼华确实是蓝云带走了,天亮之前,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他。”
太虚道长道:“林施主,你们要用雪狸追蹑阿贵的行踪,如何还有时间追踪蓝云?需知蓝云并非阿贵能比,一夜之间,可以出去百里之外,到时候”
林煌道:“这个我知道,道长,请坐下,稍安勿躁。”
太虚道人皱了下眉,侧目望向天昊道长,道;“大师伯”
天昊道长沉声道:“你坐下,林施主既然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太虚道人不敢违拗,依言盘膝坐下。
林煌道:“大舅爷,实不相瞒,在下于接到六弟传讯之后,便已有布置,除了我带二位剑主赶到这儿之外,还派了么弟领着两位剑主,以及三十名弟子,将玄妙观到白家的道上,布下三道封锁线,如果蓝云真是劫走金花女侠,走不多远,便会落入本门手里”
天昊道长听了目光连闪,暗暗心惊,忖道:“林老三真不愧是神算天魔,单看这一次的布置,可说是已经面面顾到,若是我没及时赶到,只怕玄妙观此时已化为飞灰,那些参与秘会的人,也都已经死伤殆尽”
想到这里,几乎出了一身冷汗,却是面色不变,敞笑道:“林施主,贫道真是服了你,凡事都要谋而后动,真不愧是诸葛再世”
林煌摇头道:“惭愧!惭愧!”
他抬起头来,望了望黯黑的夜空。
这时,夜幕初降,新月似被乌云掩住,穹苍的一角,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在眨着眼睛。
林煌似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缓缓收回远眺的目光,沉声道:“大舅爷太过夸奖了,如果小弟真的能够谋而后动,算无遗策,如今也不会在此餐风钦露,苦守枯候了”
天昊道长见他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来。
正是这时,远处的天际,突然一亮,随着一声轻响,一条蓝芒扶摇直上,升至半空,炸了开来,爆散出数千百点火花。
场中众人齐都见到这中美丽的火花,天昊道长讶道:“咦!现在又不是正月,谁会在放烟火?”
林煌霍地站了起来,凝目注视烟火传来的方向,似乎在等待什么。
天昊道长跟太虚道长交换了个目光,显然都已明白林煌是用烟火为联络之用,在黑夜里放射一枚烟火,方圆数里之内都看得清楚,自是比其他任何工具要方便得多。
并且这种用烟火联络的法子,还不虞他人明白用意,只有双方约定的对象,才知道某一串烟代表什么意义
太虚道人故意道:“奇怪,在这个荒僻的所在,又有准会放烟火?”
须知中国人在节庆时施放烟火的习俗,可还溯设唐,渊源极远,可是由于制作的麻烦,烟火极为名贵,只有都市大店才能买得到。
并且在有些朝代,这种代表喜庆的烟火,还在管制之内,除了官家之外,是不能随意出售的。
郑君武笑笑道:“那是我们老么自己做的,一定是他”
林煌霍的回过头来,道:“六弟,你的轻功好,到那棵树上去看看。”
郑君武不知林煌为何要阻止自己说出烟火系神机天魔孙坚石所制的,微微一愣,道;“看什么?”
林煌道:“按照原先约定的时间,九剑主应该带着雪狸来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见踪影,你到树上去瞧瞧。”
郑君武耸了耸肩,道:“嘿!我刚扮过道士,又扮和尚,却没扮过猴子,你非要让我做猴子上树”
赵恨地站了起来,道:“六叔,你坐着,让弟子去好了。”
郑君武道:“老二,我是在跟你三叔逗着玩的,你还是陪陪大舅爷吧!”
话一说完,他整个人似乎成了一只蝙蝠,斜飞而起,在空中一个转折,便已跃到那株矗立天际的大树上。
但见他在树上连窜带攀,转瞬之间,便已登临树梢,那瘦小的身躯,在树顶随风起落摇曳,如同一根挺立的孤木
天昊道长赞叹地道:“不说别的,单凭这份轻功郑老六已能享誉江湖了,可惜”
林煌问道:“大舅爷,可惜什么?”
天昊道长道:“可惜他没有把全部的精神都放在武学的钻研上,不然他今日的成就,绝不仅如此”
林煌苦笑了下,道:“我们几个兄弟都是患了个毛病贪多。”顿了顿,道:“比方说我们的老么吧,举凡宫室建筑、五行八卦、机关消息,庭院布置、兵器锻冶、药性毒物、他都涉猎颇深,可是却没有一样真能登峰造极,正是所谓梧鼠九枝”
话未说完,郑君武又像一只大蝙蝠样的飞了回来。
林煌问道:“怎么样了?”
郑君武道:“有一队人向这边过来,好像是老九他们到了。”
林煌道:“好了,我们准备动身吧!”
天昊道长道:“林施主,我们一起走,贫道要看看那个叫阿贵的孩子。”
林煌略一犹疑,道:“大舅爷,咱们把话说在前面,如果找到了阿贵,他是该由敝门带走,因为,他是我们进入白氏大宅的钥匙”
天昊道长毫不考虑地颔首道:“好,就这么办,找到阿贵后,贫道还要跟你们去见一见修罗大帝金施主。”
林煌道:“这个”
天昊道长道:“贫道是为了恨地这孩子的事”
林煌道:“好,我想帝君见到大舅爷多少要卖点交情,不过”
话声稍顿,望了太虚道长一跟,道:“太虚道长可不能随我们而行。”
太虚道人目光一闪,道:“为什么?”
林煌道:“阿贵那孩子曾在观里见过道长,对你有畏惧之心,若是见到了你与我们同行,恐怕会破坏整个的计划。”
太虚道人哦了一声,还没说话,天昊道长道:“太虚,你还是先回观里去照顾一下的好,免得玄真把事情弄得更糟。”
大虚道人躬身行了一礼,道:“是,大师伯,我先走了。”
天昊道长颔首道:“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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