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正面的屋中,摆了一桌酒席,水陆纷陈,十分丰富,客厅里点的灯烛,明如白昼,坐在正中座位的,正是大刀门炳父子,左边一个年约四旬的壮汉,面如黄土,剑眉虎目,穿着壮士衣服,右边一个汉子,四旬不足,年约三十六七,面白无须,俊品面貌,不过眸子不正,贼光炯炯,显出有些邪气罢了,白华峰觉得这两个人举止之间,带着粗豪气概,纵非是贼酋,也是头道沟山寨里面的主要人物,这一下果然没有估错,今晚大刀门炳请的来客是头道沟山岭的寨主,金头龙崔仁寿和混天龙彭君保,名目上是喝酒,实际上是秘密商议。
白华峰看见大刀门炳居然和仇人坐在一起,不禁心血沸腾,怒火冲天,恨不得一个飞身,穿窗进去,手起剑落,把大刀门炳带仇人砍成两段!可是事实上哪里能够?
只好强忍怒火罢了,只听见大刀门炳道:“两位寨主,自从你们头道沟山寨大破了白家屯之后,声威大震,要想雄霸一方,非要极力搜罗人才不可,头道沟山岭附近屯子虽然多得很,除了已故的白云彪之外,周围百里之内,没有一个出色人物,各位寨主必定要博访多闻,俗语说得好,深山大泽,实产龙蛇,关东一带正是卧虎藏龙之乡,能人异士所在多着呢!”
金头龙崔仁寿哦了一声,他满满的斟了一杯酒,一仰而尽,两眼放出精光来高声叫道:
“门屯主说得对,可是一般能人异士,多数隐居草莱荒野之中,俗语说得好,真人不露面,露面不真人,我们怎样访寻他去?”
大刀门炳笑道:
“要找真人也并不难,不过各位寨主以往不肯留心罢了,老实说一句吧,照我门某人的所知,距离这里不远,就有一个真人在这里隐居着!”
这句话一说出来,不但金头龙崔仁寿和混天龙彭君佩两个为之愕然,就连外边伏着的白华峰兄妹,也同时吓了一跳,他两个屏息静气的在那里听着,崔彭二人连声问道:
“这里有能人吗?他隐居在哪里,姓甚名谁,我们可不可以和他相见?”
大刀门炳便把这奇人的住处和来历向他们说了,崔彭两人听了这一番话,为之嗟讶不已!
原来大刀门炳在一年前,曾经到头道沟山岭附近的二道沟山岭去射猎,他这一次射猎,带着好几十人刀枪弓箭,虎叉棍棒,无不具备。
门炳这次射猎并不是完全为了消遣的性质,射猎几个狐兔之类,便算了事,他的心目里要射猎一两只火狐,拿回去做一件皮衣,原来长城内外(即是今日东北和华北)一带,一交冬令,天气严寒,尤其是黑龙江北部的地方,一年之中差不多有七八个月完全埋藏在冰雪里,一般人的衣服,如果没有皮革一类,实在很难抵御寒冷,所以关东三省地方,就是最穷苦的人家,都要有一两件皮革(没有皮革便不能挨过冬季,换句话说也即是没有性命了)。
不过皮革之中,也分许多品种,像狐豹貂羊,其中以羊皮最普通,以狐皮貂皮最珍贵,貂在清代时候,列为贡品之一,一件紫貂皮裘,以当时的低贱物价,可以卖三四千两银子以上,除了王公大臣和脑满肠肥的贪官污吏以外,普通老百姓实在没有穿这种貂皮的福气至于狐的价值,虽然比貂皮略逊一筹,可是狐皮里面有一种叫白狐的,毛色银白,如果剥了它的皮毛等来做袍,价值也很可观,并不见得落在紫貂之下,还有一种名叫火狐的,皮毛更加珍贵,因为这种火狐全身皮毛是亦红色的,红得十分娇艳,没有半根杂毛它还有一宗长处,就是穿上这种赤狐毛皮,就算是小小一件皮背心,不问怎样大冷的无也觉身体发热,四肢和暖,好像背着火炉一般,有这一宗异处,所以价值连城了!
本来关东三省一带,是盛产火狐的地方,不过一般人因为贪图厚利,槛杀滥捕,地方官府置之不理,所以这种火狐渐渐稀少起来,除了接近中俄边境的内兴安岭和外兴安岭一带之外,其余大部分的地方完全绝迹了,二道沟山岭,是内兴安岭的支脉,间中也有火狐出没,大刀门炳为了想给自己妻子添置一件火狐皮的背心,准备将来儿子娶媳妇用,所以这次带了五十多个壮丁,架着猎鹰猎犬,并且携带了足够半个月的粮食和饮料,向二道沟山岭进发。
由门家屯到二道沟山岭的距离,不过五十多里,大刀门炳这一行人,完全骑着快马,不到半日工夫,已经来到二道沟山岭下,天色已近黄昏薄暮,大刀门炳因为天色不早了,时近仲秋,天色很早便黑下来,不便再入山岭,他吩咐手下找了一个藏风聚气的地方,架设帐幕,又在帐幕四边生起野火来,准备防御野兽侵袭,又挑选勇武的屯丁轮流守夜,安安稳稳的睡了一晚。
到第二天清早起来,一行人马收了营帐,冒着浸面的朝露,迎着晨起的晓风,向二道沟山岭深入,但觉山风浩浩,朝岚如染,大刀门炳这一班人,人数既然众多,声势自然浩大,上有飞鹰,下有猎犬,那些獐鹿野兔之类,一见大队人马到来,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四下乱审,门家屯的壮丁,一看见野兽惊起来,立即弓弩齐发,追飞逐走,顷刻之间,射猎了不少鸟兽,这一天的收获虽说不上十分丰富,成绩也很不俗,只有一件,大刀门炳心目中想找的火狐,却是连一只也没有。
他因为没有找着火狐,当然不算心足,大刀门炳带了一班手下,沿着山野搜索,哪知道二道沟山岭的外围,还有小路可认,一深入丛山后,便不容易找寻出路了!
因为二道沟山岭深入二三十里之后,就是一望无际的森林,这些森林土语名叫“窝集”往往绵亘几十百里,不见天日,凡是火狐这一类珍贵的野兽,一定躲在“窝集”森林里面,大刀门炳指挥各人入林搜索,谁知道这类原始野生的大森林,里面路径的分岐处,真和诸葛武侯的八阵图一般,重门叠户,随魂生障,大刀门炳这几十人,投入浩瀚如海的森林里,真像泡茶一般,不到半天,已经迷失了出路。
门炳起先还不觉得怎样着急,可是一连走了三四日,但觉入林越深,道路越错,三天过后,但觉到处都是盈拱成抱的巨木,大树如林,不分东西南北,哪里能够找寻出路,还有一个致命伤的地方,就是各人身边带的干粮虽然还不曾吃完,饮水却快要用磐了,门炳不禁仰天长叹道:
“想不到我为了找寻火狐,迷失道路,一行几十人的性命,完全葬送在森林里?”
门屯主正在这样说的时候,忽然听见前面轰的一声!传来一下虎啸,声音洪厉震得林木策策,败叶纷飞如雨,众屯丁不禁大吃一惊,正在末路穷途的时候,突然又来了猛虎,真个是祸不单行了!
大刀门炳刚要吩咐大家集中一处格斗一番,斗的虎而且不止一只,众屯丁不禁心寒胆落,大刀门炳究竟是个绿林出身的人胆气较壮,他带领儿子门致章和四个勇武的屯丁,依着虎啸声发出的方位,直找过去,果热不出所料,他们一行六人刚才走出五六十丈路左右,便看见了一幕猛烈的人虎斗。
斗虎的并不是典型的关东壮汉,却是一个骨瘦如柴的老道士,这老道士大概六旬年纪了,须发花白,穿一件陈旧的青布道袍,周身瘦得像皮包骨,赤手空拳,没有携带兵器,和他战斗的猛虎总共有三只,两大一小,这三只全是辽东特产吃人的吊睛白额虎,张牙舞爪,十分狰恶,可是其中一只似乎被老道士打伤了,跛掉一只前脚,在那里一跛一拐的走着,其余两只也似乎受了暗伤,负隅发威,只是胡胡乱吼,不敢上前,老道士却是态度从容,他卷起两只衣袖来,露出枯柴也似的一双手臂来,向那只大虎直迎上去,正中一只大虎似乎被老道士逼得急了,胡的一声怒吼,两只前爪向地一按,后腰胯向上一拱,水牛大小一只猛虎,直向老道士扑了下来,来势十分凶猛,大刀门炳以为老道士少不了要侧身闪避,让过来势,哪知道事实上大谬不然,老道士看见猛虎扑到,不慌不忙,两臂向前一伸,双手向上一捞,竟把猛虎两只前脚抓住,还未容它血盆大口咬落,老道士一声长啸,振臂向外一抛,那大虎当堂像离了弦的弹丸一样,抛出两丈以外,一个没头跟斗,向一株巨树直撞过去!
这猛虎的背脊向大树上一撞,只听轰的一声大响,猛虎被树干震了一下,身子向地直上撑下来,那株大树经过这下猛烈冲撞,树叶簌簌如雨,向下直落,大刀门炳父子和四个屯丁,看不出道人这船枯瘦和年迈,居然有这般雄浑惊人的臂力,不禁为之咋舌,那猛虎被大树撞了一下,似乎伤势不轻,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方才翻起,可是它一翻起之后,凶焰全消,知道来人厉害,慢慢的由地上爬起来,倚着一株大树呜呜的叫,不敢再扑上前!
说时迟,那时快,树林里又传出一连串的猛虎吼声来,当大虎扑上时,小虎本来也想上前夹攻的,可是看见老道士这般神气,只一举手之间,便把自己同伴抛出两丈以外,不禁心寒胆馁,不敢上前,老道士却一个箭步,窜到小虎面前,左手疾如闪电也似的一落,抓住了小虎的头皮,向外一抖手腕,砰砰,又把那小虎抛出去,他这一抛不偏不倚,恰好撞在那只折了脚的大虎身上,呜呜两声,一大一小两头猛虎,同时变了滚地葫芦,老道士一声大喝道:
“孽畜还不快走,要想自讨苦吃吗?”
声如洪钟,林樾俱震,说也奇怪,那三只猛虎仿佛被老道士打怕了,知道来人并不容易应付,再听见老道士这样一喝,它们好像知道人的意思一般,立即折转身来,放开四脚,一窝风般向树林深处跑去,瞬息之间不见,老道士看见这三只猛虎跑得狼狈,不禁仰首向天哈哈大笑!
大刀门炳伏在树林里面,看见老道士把三只猛虎收拾得和狸猫一般,不禁暗暗称奇,估不到森林之中竟有这样的能人真是匪夷所思了!
他们正要出去和老道士相见,老道士已经觉出林中有人,回身喝道:
“喂!你们几个在那里看甚么?还不赶快找路走呢?”
大刀门炳立即由树林里走出来,拱手抱拳说道:“道长错了,在下是头道沟山下门家屯屯主大刀门炳,因为”
老道士摇手道:
“不用说这些话,我又不是跟你对亲家,何必要通姓名,你是迷失了路的吗?这里叫断魂障,林木丛杂,诸径分歧,不知底细的人误闯入来,任你走上一年,也不能够出,不是活活饿死,就是饱了虎狼之腹,要走出林去吗,跟我来吧!”
大刀门炳看出老道士词色十分兀傲,心里有点儿不高兴,可是他知道老道士分明是侠隐之流,大凡这种方外异人多数性情孤僻,脾气古怪,何况自己又在迷失道路的时候,人家肯带自己出去,已经超出生天了,还要拘执小小礼节吗?
大刀门炳便吩咐自己儿子门致章回到原处去,把一行人召集到这里来,在召集众人的时候,老道士始终冷着面孔,没有与大刀门炳攀谈半句话,直到一行人完全齐集了,老道士方才冷冷地问了声:“人齐了吗?”
然后倏地折转身子,直向前面跑去,大刀门炳一行人急忙跟随着,只见老道士穿林渡莽,疾走如飞,走不到半个时辰,渐渐看见林顶漏下天光来,这是接近森林边沿的征象,大刀门炳这一行人高兴得连饥渴也忘记了,果然不出所料,再走半个时辰,大队人马出了树林,完全脱离险地,老道士手指前方道:
“由这里向东南走,大约走十里路左右,便有山泉,你们可以将就解渴,贫道还有要事,恕不再奉陪了!”
大刀门炳拱手问老道贵姓尊名?道号怎么称呼,住在哪里?
老道士笑说道:
“萍水相逢,指引一下道路,不过是一件寻常的小事,算得是甚么一回事呢?贫道无姓无名,也没有栖身的道观,住家就在这树林中,你只要叫我林中道便行了!”
他说完了之后,不等大刀门炳问第二句话,便自把身一耸,疾如飞鸟也似,穿入丛林之内,倏忽不见!
门炳看见老道士去了之后,不禁嗟讶一会,满心以不能够识荆这老道士为恨,门致章在旁边已经看出来,向门炳道:
“爹爹,这老道士根本瞧不起咱们,所以连姓名也不肯留下半个,你老人家还要结识他做甚么?走吧!”
门炳一想也是,便带便手下人马继续前进,果然走不到十里路,发现山泉,大家就着泉水饮了个饱,又把水壶水瓶装满了,继续前行,再走出十里路,前面现出人家,大刀门炳派人上前一问,原来这里是小兴安岭,距离自己打猎的二道沟已经有二百多里路了!
大刀门炳不禁为之咋舌!他在路上走了几天,方才返到门家屯里,经过这次行猎之后,大刀门炳心胆俱寒,再也不到二道沟山岭去猎取火狐了,他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无时去怀,直到今天遇见金头龙崔仁寿和混天龙彭君保,方才把这件事往事原原本本的说了!
金头龙崔仁寿和混天龙彭君保听见大刀门炳说了这一段话,不禁十分诧异,混天龙彭君保沉吟半响,首先说道:
“这老道土有伏虎奇技,果然是个身怀绝技的异儿不过他的性情这样孤僻古怪,只说自己住在森林里面,莽莽一片丛林,哪里找寻他去,这不过是妄想罢!”
金头龙崔仁寿道:
“这又不然,自古以来,江湖上的侠隐异人都是遁居山林,入山唯恐不密,如果随便请到找到,根本也不成为异人了,我们只要真心真意地,诚诚恳恳的去找他,相信一定可以把这位老人家请出来,抵敌龙江钓叟,他不能够奈何我们,我们便可以再在关东道上称霸,为所欲为,再也不用畏忌其他了!”
他说到这里不禁得意忘形,哈哈大笑!
屋顶埋伏着的白华峰白玉霜两兄妹,听见大刀门炳说二道沟山岭森林里,隐居着这一位异人,不禁心中一动,又听见彭崔二人主张到森林去聘请这位能人,更加担心,因为塞北四龙如果得到这位老道士相助,真个如虎添翼,非同小可!自己父亲的仇更加难报了!
白华峰打算用心再听下去,听听对方怎样到森林里访寻这位老道士!
可是彭崔二人似乎自己还拿不定主意,他们喝了几杯酒后,便把话锋一转,转到别一方面去了,白华峰觉得再听下去也没有甚么价值,便向妹子打个招呼,轻轻遇到堂屋后面去,这里恰好是一列马厩,马厩旁边两间屋,满满的塞了一屋马草,白华峰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他向妹子低声说道:
“二妹,我们今天一场到来,难道就这样的回去不成?好歹放一把火,不管能不能够烧毁他的东西,也可以泄却心头之忿!”
白玉霜立即赞成,两兄妹各自奔向一间贮马草的小屋,取出千里夜明火来,把马草必必剥剥的烧着了,火光刚才一起,马厩里跑出一个汉子来,叫道:“哎呀!失火!”
他正要劈开喉咙,高声大叫,冷不防白华峰由侧面窜出来,他不知道由那里找了一块残砖,抓在手里,照那汉子的脑袋一敲,卜托一声,那汉子着了一下重击,当堂觉得天旋地转,扑通一交跌倒在地,当堂晕了过去!
白华峰把看守马厩的马夫打晕过去之后,立即向白玉霜打个招呼,兄妹二人双双把身一耸,跳上屋顶,展开轻身本领,飞檐走壁,不到顿饭工夫,已经逼近屯墙,听见屯子里传出一片人声叫喊,白华峰知道自己刚才放的火,已经势成燎原,所以一班人叫喊救火了!
他扭头向后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只见屯子的东南角,火光熊熊,冲天乱舞,门家屯的人像蜂群蚁队一般,纷纷出动,直向火塌奔去,白华峰知道自己这次放的一把火,至低限度烧毁对方两三间房屋,也算是给大刀门炳一个警戒了!他和白玉霜,两个越过屯墙,跳下浅壕,忽然听见屯墙上有人叱喝道:
“嘿!前面飞跑的是甚么人,快快给我站住!”
白华峰知道自己的行踪已被被守望人看见,不过自己已经出了屯子,哪里还管他三七二十一?拼命的狂跑,只听背后嗤嗤几响,一阵羽箭破空的声音,七八支弩箭连珠射来,好在白华峰兄妹已经跑离屯墙很远,决不是这些弩箭射程可以到达,不过聊备一格,作为送客的信号箭罢了,白华峰兄妹一连跑出好几里路,方才停了下来,再回到高梁地里面,找回自己坐马,天明以前,他们已经返到快马韩天寿的韩家屯子外!
再说白华峰兄妹这次私探门家屯,完全没有照会给快马韩天寿,直到他两兄妹去了之后,韩天寿方才发觉,他以为白家兄妹负气出走,心里觉得十二万分焦灼,他并不是担心别的,担心白华峰兄妹脱离了韩家屯之后,被头道沟山岭强人暗算,自己便对不起白故屯主了。
韩天寿立即派几十个屯丁骑了快马,四出访寻,哪知道找了大半夭,直到夜幕低沉,一班人络绎回来了,个个诉说找不到白少屯主兄妹的下落,这天晚上,韩天寿良心内疚,在炕上翻来覆去,一夜没有合眼,次日天光一早,他正要穿上衣服,自己带人出去寻找,忽然听见屯丁来报!
“禀告屯主,白华峰兄妹回来了!”
韩天寿听说白华峰兄妹返到韩家屯,心头一块大石才放了下来,他赶忙出外迎接,只见白华峰白玉霜兄妹两个,虽然不是春风满面,却是绝无愠色,绝不像负气而去的样子,韩天寿道:
“你两个吓死老夫了,昨天一整日到哪里去了?为甚么事前不通知我一声呢?”
白华峰道:
“世伯恕罪,小侄昨天晚上冒险刺探门家屯,得到不少宝贵情报消息回来哩!”
韩天寿听说白华峰兄妹刺探门家屯回来,不禁大吃一惊,连忙问刺探的究竟,白华峰便把自己两兄妹夜探门家屯,看见大刀门炳跟头道沟山岭贼人勾结的经过,一一说了。
快马韩天寿听说大刀门炳已经和头道沟山寨贼人勾结在一起,真个吃惊不小!因为听塞北四龙的口气并不是单单攻破了一个白家屯便算,还打算收伏头道沟山岭下所有屯子,偏偏又有一个丧心病狂的大刀门炳,认赋当父,为虎作伥,这样一来,独角龙呼延庆这班贼人,越发如虎添翼,更加野心勃勃,自己这韩家屯,保不定那一天也要遭受他光顾呢?
老屯主想到这里,不禁皱起双眉,向白华峰兄峰说道:
“全靠你两个到门家屯之功呢,姓门的既然和贼人勾结,相信姜叶两个屯子,也和他们同一鼻孔出气的了,我韩家屯地方既小,人力不够,怎样能够自卫呢?”
白华峰不假思索的回道:
“韩世伯,依照小侄意思看来,要挽救韩家屯,替先父报仇雪恨,只有一个办法!”
韩天寿问他是甚么办法?
白华峰道:
“照大刀门炳说,二道沟山岭出现了这位伏虎异人我们何不早日起程到二道沟山岭,以礼相求这位异人,我兄妹拜在他门下练习武技,顺便请他保护屯子岂不是好,我兄妹打算明天出发到二道沟山岭去!”
韩天寿吃了一惊,向白家兄妹道:
“你两个要到二道沟山岭吗?那个不行,因为二道沟森林密布,当地土人叫它做断魂障,好比诸葛孔明的八阵图,进去不能出来,那伏虎异人在不在森林里居住,还是一个疑问,即恍使他在森林里,若大一片丛林,又哪里里找寻呢?”
白华峰慨然道:
“小侄何尝不知道森林之险,异人行踪无定,不过俗语有说,诚之所至,金石为开,我两兄妹相信本着一个诚字,效法刘先生三顾茅庐的精神,便不难把这位异人找着,小侄意念已决,世伯无谓替小侄担心了!”
韩天寿想除这方法之外,又没有别的善法可行,大刀门炳已经跟强人勾结在一起,自己又收留了白华峰兄抹,本屯迟早都要出事,现在白华峰兄妹既然要到二道沟找寻异人,这件事虽然渺茫,也胜似束手以待毙哩!
他只好改口道:
“既然你兄妹一意要到二道沟去,撞撞运气也是一件好事,你们明天出发,我给你们准备一切吧!”
白华峰不禁大喜,彼此又说了些闲话,韩天寿因为他两兄妹奔跑了一晚,精神一定十分疲劳,便吩咐他两个返入卧室安歇,自己也到房子外傲别的要事不提。
一宿无话,次日天明,白华峰兄妹清晨起来,韩家屯里面的人,已经给他们准备了两匹快马,另外携带足够十多日用的干粮水袋,以及进入森林一切必需用具,小刀锯绳索,火种等,白华峰看见韩屯主这样周到心里十分感激,他两个更不犹豫,一个飞身跳上马背,纵开四蹄,——的踢起一溜烟尘,向前飞跑去了,不到片刻工夫,便离开韩家屯。
白华峰在经过壕沟木桥的时候,心中默默祝道:
“父亲大人阴灵,孩儿这次远涉荒岭,找寻明师,准备练好武技给爹爹报仇雪恨,爹爹如果有灵的话,保佑孩儿此行一帆风顺,绝无险阻,早日手刃大仇,给你老人家报仇雪恨。”
白华峰祝过了这几句之后,双手合在胸前,一连拜了几拜,方才策马飞跑而去。
一路上有话便长,没话便短,白华峰两兄妹在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一连跑了两日两夜,不经不觉到达二道沟山岭下面了,他抬头向岭上一看,果然不出所料,由半山到山脊,完全是一片片黑压压的森林,关东三省的森林,跟西南苗疆一带的森林绝不相同,苗疆森林虽繁密,往往包括河流湖泊,另有桃源胜景,关东的森林呢?却不同了,好比杜牧阿房宫赋所说:
“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
因为东北一带,山脉绵亘,像长白山兴安岭等大山峰,往往绵亘一二千里,横跨几省地方,森林也是黑压压的,绵亘不绝,森林内除了成群成阵的巨木之外,甚么东西也没有了!
唯其这样,所以在关东森林里,很容易迷失道路,因为景物单调,一连几百里内,都是树海,入林的人完全没有标志可寻,人一进入森林里面,转得几转,连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迷失了,哪里还可以找得出路来?
所以在关外各省的人,不敢胡乱进入森林,即使有些木工之类,定要入林的话,也只及森林边缘为止,并且还要在沿路斩伐树身作为标志,以免迷失归路呢?
白华峰兄妹看见这一片莽莽的森林,白玉霜不禁踌躇起来,说道:
“大哥,你看森林这般茂密,我们怎样找寻伏虎异人去?”
白华峰沉吟了一阵,说:
“若大一座森林,要想找一个人,当然是十分渺茫的事了,不过我们要本着诚心毅力,不计成败利害的去进行,方才可以得到收获,闲话少说,我们挺身直入森林吧!”
白玉霜只得点头下马,他两个策马到山半,来到林前,方才跳落马下,挺身直入,白华峰才一入树林,只看见一排排密压压的巨木,枯枝纠结,枝叶交覆,许多地方暗晦如子夜,不见半点光亮,白华峰暗想自己在来的时候,虽然本着一股傻劲,希望成功,可是事实还是事实,这样暗无天日的大森林,自己迷失了路,岂不是叫天不应,唤地不闻,如果吃尽了十几天干粮,又到哪里找寻出路呢?
白华峰望着黑漆如墨的丛林,不禁犹豫起来,白玉霜虽然是个女子,却是另有心计,她向兄长笑道:
“大哥,你恐怕进入树林之后,迷失归路,不能够出来吗?妹子在来的时候,已经想出一个方法了!”
她说着由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线球来,这线球并不是普通绒线,却是一种细如头发丝的牛筋,白华峰见了这个线球,兀自莫名奇妙,白玉霜道:
“我们在入林的时候,只要把线球的一头,绑在入林第一株大树上,然后深入,比如进入一丈,便放一丈线球,深入十丈,便放十丈线球,这线球别看只有拳头大小,却有几百丈长,如果放完了这几百丈线球,我们又可以斩木作标志,指明线球所在,一程一程的插着木标,深入树林里去,这样一来,归路便不容易断绝,如果我们找不着人,照旧可以循着线球退出来呢!”
白华峰恍然大悟道:
“二妹说得有理,马上入树林吧!”
白玉霜果然把线球拿了出来,绑了入林两三丈路一棵大树,方才一边放着线球,一边向树林里直走进去,只见林木莽莽,四面八方,尽是密轧轧的巨木,除了间有二三飞鸣之外,算是森林里唯一声音之外!其余一切声音都是死寂寂的,半点声音没有,真和幽灵一般无二了!
白华峰和白玉霜兄妹两人,直入树林里面,东寻西找,找了半天工夫,不经不觉,已经把几百丈长的线球放完,白玉霜见线球已尽,拔出一柄匕首刀来,斩了一根横柯,削成木标,把线索的尽头绑在木标身上,插入泥土地里,再取一条白布汗巾,绑在木标上面,她这样做法另有用章,因为在大森林里,茫茫一碧,如果挂一条白布巾,老远可以望见,换句话说,也不容易迷失道路了!
白玉霜把木标插好之后,又另外斩了十几枝横柯,把枝叶完全削掉,削成几十支大小长短不一的木标,挟在身上,每走若干步路,使插一枝木标,木标面绑了一条长长的红绸,算是记号,因为红绸颜色鲜明,映在苍绿的树林里,老远可以看出来,白玉霜每走十丈左右,就向泥土地上和树干上,各插一支木标,他两个刚才插了十几支木标,忽然听见树林深处,传来一阵悉悉索家的声音,白华峰兄妹出其不意吓了一跳!
他两兄妹互相打个招呼,投身一纵,跳到一株老松树上,手足并用,疾如推揉一般,不到片刻工夫,已经躲入叶丛,白华峰附在一根横枝上,向下定睛看去,只见悉悉索索响声,越来越近,树林里面走出三个壮汉来,这一下出乎他网兄妹意料之外!
因为二道沟山岭不是交通来往的要道,这一带方圆百十里以内,也没有人参貂鼠等名贵东西出产,关东各地的采参客和猎貂鼠的猎人,也决不会到这里来,怎的会走出三个人来呢?真是极端奇怪的一件事哩!
那三个汉子一边说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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