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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微微一笑道:
“这一说倒还能引起我的兴趣,等阁下跟立明比过之后再作商量吧,不过请贵派剑术最精的三个人准备一下。”
丁梅村先是一愕,继而明白了他的意思道:
“台端想连续挑战敝门三个人?”
中年人傲然道:“连续挑战太费事,我要一次同时挑战。”
四座一片哗然,觉得这个中年人实在太狂了,峨嵋八大门派中居剑术之冠,与丁梅村同辈的十二长老中,多半曾膺过第一剑手的尊誉,再经过多年的沈潜研磨,火候更为精深,而这中年人居然敢一口气对三个人挑战。
丁梅村淡然一笑道:“敝师兄多半已封剑修真,轻易不与人动手。”
中年人微笑道:“假如你败在立明手下,他们总不能坐视了吧?”
丁梅村点头道:“不错,可是丁某尚未落败。”
中年人一笑道:
“立明我们已经输了两场,你必须要扳回一场,我才有机会出手,否则我纵然有横扫峨嵋之力,也不好意思找人家,你可得争点气。”
王立明笑了一笑,携剑出场,微一颔首道:“请赐招。”
丁梅村见他把剑连鞘握在手中,乃一皱眉道:“等阁下拔出剑来还不迟。”
王立明脸色一沉道:
“不必!王某今日以七煞剑派掌门人身分来此赴会,可是贵派上下至今未曾以掌门人三字见称,大概根本未将七煞剑派当作一回事,贵派看不起七煞剑派,王某却无意自薄,这柄剑非要等贵派金池道长赐教时,才有先出鞘的必要。”
丁梅村听他这样一说,也有点生气了道:“丁某在峨嵋职司虽低,可是论诸身分,未必见得逊于阁下这一个闭门自立的七煞剑派掌门。”
王立明哼了一声道:“你到底出不出手?”
丁梅村朗声道:“丁某不想占便宜。”
王立明道:“那我就先出手了!”
长剑连鞘朝外指出,招式与马世英所用一般无二,只是势子沉稳得多,丁梅村本来还是想闪身避过的,可是身形未动,眼前已然晃过一掠黑影,是王立明的连鞘长剑圈了过来,将他的去路封死了。
丁梅村迫不得已,振剑朝外一推,总算及时将攻势化开,可是他的脸上却泛起一片红潮。
他自己是个极高明的剑手,对于比斗间的得失知道得很清楚,方才那一封,是自己的剑锋擦着剑鞘荡开的。
剑鞘虽薄,却有分许厚,而名家论剑,所争的就是分毫之差,换言之,方才王立明若是一柄光剑,他就会以这分许之隙而封不住了,这情形只有动手的两个人知道,也许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因此他偷眼去看王立明。
王立明的脸上似笑非笑,不带一丝表情,他也无法看出端倪,便干脆装傻,握住剑再度凝势备战。
王立明淡然道:“名家气度,毕竟不凡,阁下还是不想出手吗?”
丁梅村不禁一怔,王立明果然已经看出来了,那句话分明是点破他方才的败着,定神片刻才讪然笑道:“台端既然不屑将剑出鞘,丁某还勉强应付得了,故而仍不想居先,静候高招继续赐教。”
王立明哈哈一笑,长剑再度挥出。
所用的仍然是马世英使过的招式,丁梅村因为一时大意,被对方占先一筹,这次可不敢再疏忽了。
剑势未达,他的长剑已圈了出去,谁知王立明这一招并没有多少威力,竟被他轻易地挡开了。
丁梅村见机不可失,连忙兜剑回撩,赶向王立明胸前的空门,王立明也撤剑自救,双方的动作都很快。
丁梅村的剑招用到八成境界时,王立明的剑已收回护住胸前空门,两枝剑正好黏着在一起。
丁梅村正想将剑脱开再度抢攻时,却发现王立明十分刁钻,居然用黏字诀将他的剑缠住了。
他的手移动多少,王立明也跟着移动多少,始终缠住他的剑,这种情形相当讨厌,若是他急于逞势进攻,必须先改变姿势,这样就会落在王立明之后。
高手较剑若是黏上了,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仗着内劲压过对方,迫使对方先退后,然后乘势进击。
可是丁梅村试了一下之后,发觉王立明的内劲并不弱于自己,这一个方法自然行不通了,那只有采取第二个方法。
这个很冒险的方法,就是在心机上胜过对方,以猝不及备的方式摔脱对方,然后乘隙进招。
不过王立明在先前的一番表现,也可以看出是个极富心机的人,说不定会将计就计,利用他撤剑的刹那反过来先对付他。
两个普通的方法都不能用,这就是考验他的应变智能了,刹那之间,丁梅村在心中作了十几个思量。
想来想去,由于对手太特别的原故,他始终未能决定哪一个方法比较妥善,只有凝神蓄劲对熬下去。
王立明冷冷一笑道:
“峨嵋剑术盖世,难道竟没有一套对付黏字诀的方法?”
丁梅村脸上一红,却知道这是王立明故意刺激他,叫他因忍耐不住而上当,因此一定神道:“敝派剑法为道家传统,讲究以静制动,对付黏字剑诀的唯一方法是熬下去,等候对方自动放弃。”
王立明一笑道:“假如对方不肯放弃呢?”
丁梅村道:“那就比耐力了,谁耐得久谁就占强。”
王立明笑道:“我不在乎比耐力,因为你们修道人是以耐力为专长,可是跟你比耐力似乎太欺负你了。”
丁梅村知道他又是在使激将法,装作听不见。
王立明又笑道:
“假如换了任何一位令师兄,他们修道有年,在耐性上火候较深,胜了他们还有点意思,阁下虽然身着道装,入门的时日太浅,在耐力上胜了你,我觉得太无聊,因此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试试别的方法。”
丁梅村充耳不闻,依然不动声色。
王立明等了一阵,而且还移动脚步,转了两个圈了,丁梅村却如木偶般地,跟着他移动,王立明遂一笑道:
“你也太固执了,我给你机会,你竟然自己放弃,回头吃了亏可不能怨我,现在我数三下,第三个数字数完,我就开始发动了。”
丁梅村仍是不动声色,王立明沉声开始报出第一个字。
“一二”
每个数字中间约莫有喘一口大气的停歇,因此王立明念出二字之后,大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枝剑上,等待着王立明有何动作。
丁梅村虽然表面上镇定,内心里却也相当紧张,他不知王立明会使出什么方法,是趁对方未动之前先攻击呢?还是加强守势,等挨过这个僵局后再作打算?王立明既然将动手的时间预报出来,自然具有相当把握,趁势进招的机会不多,还是采取守势吧!
主意刚打定,王立明“三”字也出口了,丁梅村全神都贯注在对方的剑上,准备判明剑路后作适当的防御。
可是王立明三字脱口之后,剑仍然举在半空,一点动作都没有,丁梅村不禁一怔,连忙将剑抽了回来。
王立明哈哈一笑道:“阁下现在才抽剑不是太迟了吗?”
丁梅村闻言先是一呆,后来才明白了,因为他抽剑时发觉十分容易,王立明早就将黏劲卸掉了。
而且在报数的时候已经卸掉了,自己过份注意他在剑式上的变化,竟然忽略了这一件最明显的事实。
不,应该说是放过了一个最好的机会,假如王立明在卸劲之时,他突然发剑进攻,王立明必将措手不及而中剑。
可是话又说回来,人家既然在不知不觉间卸去了黏功,就具有随时进攻的机会,更可以轻而易举地伤了他。
怔立片刻之后,别人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丁梅村已颓然地将剑掷下,拱拱手,诚恳地道:
“多承掌门人手下留情,丁某感激不尽。”
说完低头回到自己那一边,四座的人更为惊异,丁梅村不战而认输,已经够人费疑猜了,他突然改口称王立明为掌门人,足见他的态度也改变了,怎不叫人诧然万分呢?
金池道长也讶然失声道:“师弟!你怎么就回来了?”
丁梅村赧然道:“弟子无能,有负掌门人厚望。”
金池道长叫道:“你并没有落败呀!”
丁梅村红着脸大声道:“弟子自度不足与王掌门人为匹。”
金池道长知道这个小师弟平时心高气傲,很少肯对人如此低头,他既然不战而认输,必定有着特殊的原因。
可是这一战关系很大,尤其是在这种情形之下落败,更是对外难以交代的,因此他沉声道:
“丁师弟,愚兄知道你绝不会轻易服输,可是今日之战并未结束,你应该将情形说出来,给别人有个了解。”
丁梅村也明白师兄的意思,知道他想了解内情,给以后下场的人有个提防,乃长叹一声道:“情形很简单,王掌门人早已卸去黏劲。”
金池道长一怔道:“他把黏劲卸去了?那你”丁梅村见师兄止口不说了,知道他以为自己不屑趁势进招,才致对方制住先机,乃叹了一口气道:
“启禀掌门人,弟子明白此战关系重大,断不敢逞才卖弄,王掌门人卸去黏劲时,弟子毫无知觉。”
金池道长想了一下才道:“那一定是乘你全神贯注在他报数计时之际卸除黏劲的,这样子把你击败似乎太不光明了。”
丁梅村正色道:“弟子技不如人,掌门人不必再从事掩饰了。”
金池道长红着脸道:“你输得起,峨嵋却输不起。”
丁梅村低下头道:“弟子有辱门师,愿受任何制裁。”
金池道长叫道:
“这不是制裁不制裁的问题,你被人用狡计击败了下来,叫我这个掌门人如何向人交代?
至少你也得拚到底,分个真正的高下!”
丁梅村朗声道:
“弟子自从入门习艺以来,历时二十余载,身受师长及列位师兄教诲栽培,感恩图报,自当肝脑涂地,杀身亦不足惜,可是今天弟子实无颜再度言战。”
金池道长叫道:“为什么?难道你真功夫不如人家?”
丁梅村道:“不错!弟子不如人远甚!”
金池道长大叫道:“我不信,我要你再出去!”
丁梅村望了金池道长一眼道:“这是掌门人的命令吗?”
金池道长道:“不错!是命令!”
丁梅村默然离座,将地上的剑拾了起来,朝王立明一揖道:
“丁某习剑以来,迭逢名家高手,却从无一人能如王掌门人者,丁某剑为人黏住是第一次,无法解脱是第一次,被人在不知不觉间卸去黏劲也是第一次。”
王立明微微一笑道:
“那不算什么,敝人只是在心机上略胜一筹而已,既然是贵掌门人不服气,我们可以重新比过。”
丁梅村却摇摇头道:“撇开心机不论,王掌门人敢在丁某剑下自卸黏劲,这份豪情既为丁某所不能及,此刻丁某若腼然求战,是对不起王掌门人,若置敝掌门人之命而不顾,是藐视师门,因此请王掌门成全,剑下赐予一死。”
金池道长在座上惊叫道:“丁师弟你这是做什么?”
丁梅村惨然一笑道:
“假如王掌门人方才继续出剑,弟子此刻早已尸横就地,掌门人是否也认为弟子是死于狡计之下?”
金池道长怔住了,丁梅村的话不错,假如王立明在数完第三声后出剑,丁梅村却不知对方黏劲已卸,全然无法招架,而这件事只有两个当事人才知道
丁梅村又惨然道:“王掌门人止剑不发,并不讳言自己用心机,峨嵋一派名门,却囿于虚名,强颜掩饰败绩”
金池道长满脸通红地道:“丁师弟,你回来吧!是愚兄错了。”
丁梅村却惨然道:“对不起,师兄,小弟不回来了!”
金池道长失声叫道:“你说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