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浑身一震。稍许,他们似是惊醒过来,旋又恢复常态。其中一人讪笑一声,走出人众,开口道:
“于食鱼,你那张破网,在定时守,已然毁了。你弄出个这么玩艺,还想欺世吓人?”“于食鱼,你黔驴技穷,竟开如此玩笑,真是无耻之尤,死不足惜!”
于食自听此一哼,却不理会。他把手一扬,立见一道光柱呼啸而出,颤如游龙,扑向殿中的三尊佛像,众人惊惊望去,又见那游龙几绕,罩定三尊大佛,那佛立时光芒四射,宛若佛祖再生,祥光普照。
众人大骇之下,自知这“云蛛网”为真,一时魂飞魄散,轰然奔逃。急走之时,他们犹是难解:于食鱼的“云蛛网”举世无双,他们前番参加比武大会之时,亲见它已然毁去,焉何今又重现?!
要知这其中缘故,原是于食鱼苦心所致。比武大会之上,”‘云蛛网”为段千秋割为碎屑,四下飘散。会后人去,于食鱼忙是遍地拾捡“云蛛网”的碎屑来。他不舍昼夜,忘我劳作,怎奈碎屑如雪,成千上万,更有许多远飘他处,如此一人拾捡,纵是穷极一生一世,也是无望全然觅得了。
于食鱼苦于三天三夜,筋疲力竭,失望之下,不禁伏地大哭,再念比武大会之上,段千秋寻仇毁网,文奇崛当众戏耍于他,于食鱼哭声更响,心下直道:
“我于食鱼为一个女人所弃、所害只恨我情心不灭,偏偏摆脱不了她的阴影。我独居深山三十年,到头来还是如此无能,一如前状,可是她离我而去,竟是把我已然看透,一无错处吗?我耿耿难忘,苦苦挣扎,非要出得这口气来,可是错了吗?难道,这一切皆是命中注定,与人无涉,纵是我万般求取,亦是无用?既是如此,我还要网做甚?流光似水,前事如烟,网毁不在,我命如此,又复问求?”
他黯然之下,心下又是颓败如死。夜空旷旷,阴气沉沉。他大痛难捱,猛地举起手来,拍向自己的脑袋;只想一死了之。
一生是难,一死问易?于食鱼自毁之时,却是被人抓住手臂,令他求死不能。
于食鱼不知身后之人何时到来,他亦不多念死外之事,只是怨声骂道:
“狗东西,你不让大爷去死,大爷就让你活在!”
如此之言直似出自疯人之口,身后之人听来,却是不以为怪,只道:
“我是死人,自是求活了!”于食鱼一听此言,心儿一蹦,他急转回头,一看身后之人,竟是惊喜叫道:
“香恋?你是香恋!
身后之人浑身皆黑,长发披肩,苍白的脸上,几无一丝血色。
身后之人不为所动,冷冷道:
“我已死了,变成这个样了,你还能一眼认出我来,食鱼,真也难为你了。”
于食鱼抓住她的双手,喜极而泣,痴痴道:
“香恋,看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香恋!”
阮香恋面上如冰,截住他的话语,漠漠道:
“食鱼,我真的死了,你若想救我回转,非得拿到‘魔王天书’不可,只是你无德无能,又怎能够?”
阮香恋言及此处,两臂一抖,将双手拿出,瞥他一眼,飞身即走。
于食鱼恍忽若梦,见她这般,撒腿便追。眼见那阮香恋身去如电,转眼即逝,于食鱼心中一梗,脚下一软,随即委坐地上。
经此之变,于食自灰死之心,立见亢奋。他自知‘魔王天书’已为众矢之的,那会辛不羁拿住苏万卷,那天书势必也为他所有;若要夺得,非功力超群,心机过人,二者兼备方可。眼下,自己若能将“云蛛网”修复,再以此投靠武林盟主辛不羁,赢得他的信任,暗中下手,取那‘魔于天书’当不是什么难事。
他有此盘算,自度能否修复“云蛛网”乃是此中的关键。他苦心积虑,竟是想起“人为财死,马为食亡”“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古语来。是此,他仗着一身武功,天黑打家劫舍,劫得无数财宝,以此重赏为他捡回网屑之人。
此事传扬出去,四乡轰动,来者如潮,男女老少竟都放下手中活计,干起这拾拾检捡,便能发财的美事来。不消一日那诸多碎屑便俱被收回。于食鱼又雇上行家里手,绞线织网,如此下来“云蛛网”重新造就,亦不过二日。
于食鱼以“云蛛网”之威,前去投效辛不羁,果然深受器重。只是他至此方知,那“魔工天书”不在辛不羁的手里,却是被云飘鹤掠走。人书俱无下落。于食鱼本想马上行走江湖,找寻云飘鹤。可是一念四海阔大,寻觅不易,若是茫然奔走,还不如暂居此处,这里为盟主重地,天下武林人上来往频繁,若是有云飘鹤的音汛;自己当马上知晓。冉说,的番比武会上,自己名声大损,趁此时机,亦可做几件轰轰烈烈之事,树下威名。争口气在,他日也好和阮香念相见。
灵岩寺中,于食鱼自认为无忧所辱,忍不住故态重萌。
后来无忧为他而死,大动之下,他方说出和辛不羁决裂之语。一待他掷出“云蛛网”吓跑众人,于食鱼忽似想起一事,脸上不定,周身乱颤,一声痛叫,竟是回网猛收,将那三尊大佛连根拔起于食鱼网破大佛,顿听有人高喝:“于食鱼,住手!”
于食鱼心恼自己情激之下,和辛不羁公然决裂。如此一来,辛不羁传命江湖,追杀于他,势必有误找寻“魔子天书”自也救不了香恋了。
时下,他一听有人喝斥,气血更往上撞,回视之际,但见灵岩寺僧众簇拥着一素衣老者鱼贯而人。
于食鱼把佛像带至眼前,冷冷道:“尔等可要围攻在下?!”
他向佛像蔑视一眼,看着素衣老者,出口又道:
“殷无法,你罪名昭著,诈死欺世,眼下又连累无优方丈为你而死,怎么,这三个破佛,你也会在意吗?”
素衣老者淡淡一笑,开口道:
““于食鱼,老夫不想和你逞口舌之利。老夫自信所做无错,于舵主何必咄咄逼人了’他苦苦一笑,走向无忧方丈的尸身旁,凄然不语。良久,他目视于食鱼,一宇一顿道:
“于舵主,无忧方丈救你而亡,你可知此中真相吗?”
于食鱼傲然一挺,随口道:
“在下为他去了强敌,自要比寺毁人亡强多了。他这番作为,实也算聪明之举。”
殷无法苦苦又笑,道:
“”于舵主,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为情所伤,为情所苦,为情所迷,竟至是非不辨,岂不可惜?”
于食鱼脸上涨紫,气道:
“殷无法,你是羞辱我吗?”
殷无法摇头道:
“’于舵主,我说的不对吗?于舵主,你要知道,老夫诈死瞒世,吾女、吾婿、吾孙所受诸多苦难,说将起来,却是源于你于舵主一人所赐。”
于食鱼骤然一呆,转而发声大笑。殷无法目不转睛看视于他,平平再道:
“于舵主,三十年前,你逼死段文烈夫妇,掠走‘云蛛网’,可有此事?”
于食鱼听此,一笑即止,他恨恨道:
“殷无法,此事与你何于?”
殷无法沉沉点头,继而又道:
“于舵主,你抢了‘云蛛网’,从此再无踪迹,倒是安闲得很。只是江湖之上,因此之故,却是起了轩然大波。
到后来直叫老夫不得不诈死,无门分崩离析。时至今日,此祸亦未消除,无忧之死,当是这弥大大祸重又降临的凶兆。”
殷无法如此说法,于食鱼置之一笑。殷无法脸色更沉,随后又道:
“段文烈本是大理的后人。他这一死,江湖之上众说纷坛。有三位结义兄弟,出于义愤,暗中调查此事。万不想正因如此,三兄弟反目成仇。后来,老大不得不诈死避祸,老二亦是隐姓埋名,出家做了和尚,只有老三春风得意,得为天下武林盟主。”
于食鱼怦然心动,禁不住一声道:
“殷无法,你编这个故事,大可不必。我于食鱼对你无用,亦是无害,你如此咬定因我生变,可是令我悔过不成?”
殷无法摇头一叹,重声道:
“于院主,你纵是真的悔过,也是晚了。老夫旧事重提,只因‘魔王天书’乍现世上,令老夫不得不重出江湖。
与你言此,自是希望于舵主明白此中就里,助我拿到天书,消弥江湖大祸!”
于食鱼一听“魔王天书”心神立紧,白忖:
“殷无法言及重出江湖,却是因为‘魔王天书’之故,如此说来,他诈死瞒世,也是为了‘魔王天书’?他说三年前的三兄弟,其中二人分明是殷无法自己和武林盟主辛不羁,那出家做了和尚的,却是不知所云了。他说起这些,可也是和‘魔王大书’有关?’我眼下追查天书的下落,白要从他的口中,得知‘魔王天书’的来龙去脉。”
于食鱼记挂“魔王天书”忍不住问道:
“”殷无法,依你所说,辛不羁派我等追杀于你,也是因为‘魔上天书’吗’殷无法一脸肃然,颌首道:
“老夫如今没死,他自是怕那‘魔王天书’落人老夫的手中。如是那样,他辛不羁的诸多筹划,险恶用心,岂不要全盘落空,功亏一篑了’殷无法言此一声冷笑,于食鱼心惊胆战,喃喃道:
“辛不羁已贵为天下武林盟主,若说他还有什么险恶用心,在下实在想象不出。”
殷无法啼嘘一声,款款道:
“十舵主不知真相,也是难怪想象不到。于舵主可否容老夫从头道来了’于食鱼惊惊之下,却道:
“殷无法,你和在下言及这些,到底为厂什么?”
殷无法漠然道:
“于舵主,老夫若说为了救你,你可相信?”
于食鱼哑笑一声:
“在下为人所弃,为人所鄙,自不奢望有人救我。不过,在下欲取那‘魔王天书’,以此救人,倒是千真万确。”
殷无法吁口长气,接道:
“于舵主,你深陷情中不能自拔,虽是情痴情重,却愈加令人惋惜了。”
于食鱼神情一凛,颤声道:
“在下十分可笑,是吗?在下隐在深山三十年,原是想功成之日,杀她泄恨可直到今日,我才明白,愈是恨她,就愈是爱她,三十年啊,那日她冷冷的一句话,竟叫我浑然忘了三十年所受的一切苦难我太傻了,是不是?可我真的不觉得傻,还自豪得很殷无法,你说,这是为什么?”
殷无法见他神情大动;默然一叹。他踱上几步,自顾道来:
“三十年前,我们结义兄弟三人,赶到段文烈夫妇那里,他们早已死了。他的那个孩儿,亦是奄奄一息。我们四下搜索,竟在夹墙之中,找出一柄长剑,剑刻着‘斩鱼’二字,再有一物,便是‘魔王天书’。
“见此武林至宝,我们三人立时心生欲念,俱是想占为己有。而当初的义愤之心,却是全无。为此,我们三人互相攻杀。先是老三偷袭老二一掌得手,将其打成重伤,昏死倒地。
后是我和老三拚斗一处,直杀得两败俱伤,倒地不起。
“我们三人躺在地上,不想此时来了一个蒙面之人,他冲我们冷笑声声,把那书剑,连同那孩儿一并带走了。我们伤重在身,动弹不得,心下只叹这蒙面人坐收渔翁之利。
“我们后来各自调息三日,方能站起。因为此事实不光彩,我们又生怕外人得知,俱是打那二件宝物的念头,有此缘故,我们三人才不再继续攻杀,保持缄默,只在暗中询那蒙面人和书剑的下落。
“十八年前,老三凭其武功,一举夺得武林盟主之位。
我和老二心下疑惧;我们三兄弟原本功力相当,他骤然战败天下群雄,可是已然找到了那个蒙面人,夺得了书剑,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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