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卖瓜的总是说瓜甜,是不?”
“当然。”白衣客笑笑说道:“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有哪一个卖瓜的说瓜苦的。”
她忽然问道:“你是哪儿的人?”
白衣客道:“我?我也不知道我该是哪儿的人。”
她讶然说道:“这话怎么说?”
白衣客道:“我是个孤儿,在襁褓中就没了爹娘。”
她沉默了,半晌才道:“对不起,我无意”
白衣客道:“不要紧,生老病死,人谁能免,当时我不懂事,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悲痛,至于如今,我懂得什么叫悲痛了,可是我的悲痛轻淡。”
她道:“那也是人之常情,也是感情,父母子女,固然血肉至亲,但毕竟朝夕相处的感情里大部分”
白衣客道:“姑娘说得是。”
她道:“那你是跟谁长大的?”
白衣客道:“我是跟我师父,一位顶慈祥,顶慈祥的老人家。”
她道:“令师是”
白衣客倏然一笑道:“姑娘,我要适可而止了,像我这么个人,适足为师门增羞,他老人家如果知道我现在的作为,一定会很伤心,不说也罢。”
她道:“我直觉的感到你不是这么个人,绝不是!”白衣客道:“姑娘,以貌取人那是大不智。”
“当然。”她道:“我也知道,不过,我总觉得你有一种独特的气度,什么都能作假,什么都能瞒,唯有这种是与生俱来的气度是作假不得,瞒不了的。”
白衣客微微一笑道:“姑娘,时候不早了。”
“瞧,”她一付惊觉之态地道:“我又把话扯远了,不知怎么回事儿,别人我却懒得理,就连福安也是一样,可是一碰见你,我就像有几车话似的”
一顿说道:“不说了,咱们动手吧,你准备好了么?”
白衣客道:“我随时等着姑娘发招。”
她道:“那我就要发招了,你可站稳了,我这身所学自信还差强人意”
说着,她抬起了皓腕,就在她玉手扬起,作势欲拍而未拍之际,她突然问了一句:“你姓什么?”
白衣客道:“我姓李。”
她“哦”地一声道:“并不姓白,是不?”
白衣客笑了,道:“毕竟我的警觉性不够。”
她轻笑一声道:“留神啊,我要出手了。”
轻飘飘的一掌拍了过来。看她那只欺雪赛霜,柔若无骨的柔荑,令人绝不相信,她能拍出多大的劲儿。
可是,白衣客的感受却不是这样的。
他只觉一股无形的劲力袭上来,劲力之强大,如山似海,隐隐令他窒息之感。
他心头一震,道:“姑娘好精纯的内家功力。”
抬手以食中二指划向她腕脉,不快,可是她那只腕脉无论往那儿躲都在他指力的范围之内,除非她撤招收手。
她那娇小的身躯也为之一震,道:“我低估你了,看来你的所学要较我想象中的更高。”
她居然没撤腕收招,皓腕轻巧一翻,纤纤五指反攫白衣客腕脉。
白衣客道:“姑娘好俊的拿穴手法。”
一沉腕,两指上翘,由下而上向她掌心点去。
说话之间,二人招式由慢变快,快得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刹那之间又对了九招。
这九招两人都是脚下未动分毫,全凭一只手掌拼斗。
只听她道:“最后一招了,你要小心。”
玉手一抬,飞快拍出,但见满天掌影舞动,狂风骤雨般罩向白衣客身前诸大穴。
白衣客双目微睁,奇光外射,道:“好俊的一招‘散花手’。”
单掌挺出,看准飞袭向胸口的一只掌影拍了过去。
只听砰然一声轻震,刹时满天掌影俱敛,她垂手而立,带着喘道:“你是能破我‘散花手’的头一个人,怕也是唯一的一个,你要是生在‘满洲’那该多好,要不咱俩就别有敌意,交个朋友那也挺好。”
白衣客淡然一笑道:“姑娘是‘满洲’尊贵格格”
她道:“我不是说过么,一入关,我就成了最平凡、最平凡的女儿家,我在‘满洲’是个格格,在你眼里未必也是个格格,对不?”
白衣客笑了笑,吸了一口气道:“我该谢谢姑娘掌下留情。”
她微一摇头道:“我知道,我的一身所学犹差你一筹,我要不是你的对手,整个‘满洲’就不会再有你的对手了。”
白衣客道:“是么?”
她道:“我无意自夸,你也别不信,我是‘满洲’第一高手,就是放眼当世恐怕也找不出几个对手来。”
白衣客道:“我跟姑娘对过十招,我不敢不信”
顿了顿道:“我可以走了么?”
她道:“恐怕我这口气永远出不了,你走吧。”
白衣客谢了一声,转身登上车辕。
她站在车前道:“你老待在‘长安’么?”
白衣客道:“不一定,姑娘,我今东明西,并无定所,哪儿有利可图我就往哪儿去。”
抖缰挥鞭,赶动了马车。
她站在那儿没动,望着夜空中远去的马车,喃喃说道:“我怎么会碰上他,我怎么会碰上他”
谁知道!恐怕只有抬头问天了!
口口口
日头老大,大晌午的日光尤烈,真能烤出人的油来。
“开元寺”前石阶上,半坐半躺地坐着几个要饭的化子,晒太阳,逮虱子,逮一个,挤一个,挤得指甲盖儿上都是血,恶心死人了。
瞧,进出“开元寺”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避得远远地,只差没掩鼻而过了。
大太阳底下“开元寺”前走来个人,是那英俊洒脱的白衣客,登上石阶他随手一丢“当”地一声,一物落在几个要饭化子身旁一只破碗上。
那是一面小小的银牌,这面银牌不是落在碗里,而是落在碗边上,像粘在碗边儿上一样,既没往里掉,也没往外掉。
几个要饭的一怔垂眼,旋即脸色一变,抬起了眼,只见一个颀长白影从眼前晃过,耳边传来一个清朗话声:“烦劳传话贵分堂主,半个时辰后后院见我。”
一名要饭化子伸手抓起了那面银牌,飞快纳入怀中,刹时间几个要饭的化子全站起来走了。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瘦瘦身材的中年化子匆匆进了“开元寺”穿过几座殿宇直进后院。
“开元寺”后院不大,只有几间禅房,几株老树,显得有点凄凉。
中年花子一进后院,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便四下扫动,就在这时候,一个清朗话声从左边一间禅房中传出:“阁下,我在这儿,请进来坐吧。”
那中年化子浓眉一耸,细髯抖动,大步走了过去。
他刚到门口,门开了,白衣客当门而立,中年化子神色一肃,恭谨抱拳:“‘穷家帮’长安分堂云霄见过少侠。”
白衣客抱拳答礼,含笑说道:“云分堂主别客气,请进来坐。”
中年化子云霄,恭应一声行了进去。
进屋,探怀摸出那块银牌,双手高举过顶递向白衣客:“少侠,云霄还令。”
白衣客双手接过银牌藏入怀中,一摆手,道:“请坐。”
落坐定,云霄腰板儿挺得笔直,一脸恭谨色,道:“少侠见召,不知有何差遣?”
白衣客道:“不敢,我有件事要偏劳贵分堂。”
云霄道:“云霄不敢当少侠这偏劳二字,少侠尽请吩咐,冲着这方令符,‘长安’分堂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衣客道:“云分堂主言重,我这里先行谢过”
顿了顿道:“我请云分堂主倾贵分堂之力,日夜布署‘右军都督府’四周,全力护卫杨督师安全。”
云霄为之一怔,道:“怎么,少侠已经知道”
白衣客含笑点头,道:“敢莫贵分堂也已知道近日有人要行刺杨督师?”
云霄又是一怔,道:“有人要行刺杨督师,这个云霄倒不知道。”
白衣客微愕道:“那么云分堂主适才所说那已经知道,是指”
云霄道:“少侠所说的,跟云霄所知道的,是两回事。”
白衣客“哦”地一声道:“云分堂主所知道的,是哪一回事?”
云霄道:“少侠应该知道,大批武林人物涌进了‘长安’,他们的来处不一,目的却是大致相同”
白衣客点头说道:“我知道,‘满洲’奸细,‘白莲教’徒众,另外还有一伙不知来历的人,当然还有别的帮会,不过论声势谈实力首推这三路”
云霄道:“以少侠所知,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白衣客道:“‘长安’是西五省发号施令的中枢所在,‘右军都督府’设在‘长安’,他们要想攫取西五省为已有,当然得先占取这发号施令的中枢所在。”
云霄沉吟了一下道:“少侠高见,令人佩服,只是以云霄看,他们的目的尚不止于此,似乎还另有所图。”
白衣客道:“云分堂主有何所见?”
云霄道:“近几天来,各路人物在‘陕西’境中拦截一人,并且有几次接触,此人一身所学不俗,行动也极其滑溜,拦截他的人,小部分的都被人伤在手下,大部分的都被他一一巧妙躲过,云霄据报,此人已经安抵‘长安’,进入了杨督帅府。”
白衣客道:“有这种事?”
云霄道:“是的,少侠。”
白衣客道:“此人打从何处来?”
云霄道:“不清楚,说来惭愧,‘穷家帮’一向耳目敏锐,消息灵通,就连一只蚂蚁也休想逃过‘穷家帮’的耳目,但这次不知道此人从何处来,是来干什么?各路人物为什么一再拦截他?”
白衣客皱眉沉吟一下道:“此人什么长相,多大年纪?”
云霄道:“此人身材瘦小,穿一身黑衣,戴一顶大帽,有人看见他脸色蜡黄,左脸上有道刀疤,留着一撮小胡子,以云霄看,此人可能化过装,易过容。”
白衣客道:“怎见得?”
云霄道:“少侠请想,身材瘦小的人,那颗头便不会怎么大,戴一顶宽沿大帽一定会把整张脸部遮住,其实此人所以戴一顶宽沿大帽的目的,应该就是为遮那张脸,既然如此,他岂会让人轻易看见他脸上的特征,如今他不但让人看见他半张脸,留着胡子,而且让人看见了他脸上的特征,显然这是有意让人看见的”
白衣客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云分堂主高见,令人佩服,如果云分堂主推测的没有错,那么现在进入督府、遍寻各处,一定找不到这么个人。”
云霄点头说道:“不错。”
白衣客道:“别人不知道他是谁,是个干什么的,各路人无缘无故为什么一再拦截他,杨督帅不会不知道。”
云霄道:“不错。”
白衣客道:“据云分堂主所知,此人是什么时候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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