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诗飞骑出了城.驰出了一段路,他勒缰停马,回望“张家口”
对他来说“张家口”并不算一个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却给了他太多的回忆,不管是苦是甜、是悲伤、是欢愉,每一个都让他心神震颤,久久无法平静。
这就是“张家口”!
别了“张家口”!
他瓣转马头,健骑长嘶,铁蹄翻飞,再次飞驰而去。
李诗回到了京里,他直接进了宫。
御书房里见到了皇上,他要行礼,皇上让万顺和拦住了:
“征尘未卸,你一定直接进宫来了。”
“是的。”
“干嘛这么急,你应该歇歇。”
“皇上的恩典,草民应该先进宫覆旨。”
“好吧,那你就先说。”
李诗说了,一点也没有隐瞒,包括他那位恩叔楚云秋在内。
静静听毕,皇上道:“你做的很好,可是你也很苦。”
“草民不敢居功,那帮人所以能迅速瓦解,全是因为草民的恩叔跟她们那位大公主。”
“你以为我该怎么封赏他们。”
“草民斗胆,以为不必。”
“怎么?”
“那位大公主,远在江湖,人海茫茫无处觅,至于草民那位恩叔,他一向以汉族世胄,前明遗民自居,皇上还是成全他吧。”
“我懂了,听你的,那么你”“草民更不求任何封赏,草民原就不敢居功。”
“那怎么行?”
“皇上刚说过,听草民的。”
“那是对那两位。”
“草民也不是官家人,祈请皇上也成全草民。”
皇上微微点头:“李侠士你也不愿意沾。”
看来,皇上也明白,李诗虽不愿意过于明显的认为他也是个汉族世胄,前明遗民,但是他也不愿意让人认为他是朝逆,或者是爱新觉罗氏皇家的人。
这跟他的父亲一样,除了读书,做学问,其他的一概不沾不碰。
其实,李诗还不如他父亲做得彻底,想当初,他的父亲是一代大儒,朝廷曾多次徵召,希望他出来做官,他的父亲屡次婉辞,就是不肯,只是,像那么样风骨的一代大儒,李自成破北京,一家大小还不是照样遭贼毒手,而李诗如今还已经替爱新觉罗氏皇一家,尽了不少力,做了不少事了呢。
皇上明白,可是李诗也不愿意招惹皇上心里不痛快,因为那毕竟不是他的本意,他道:“皇上应该知道,草民说的是实情。”
皇上道:“我知道,我知道。”
“其实!”李诗道:“草民不必非是官家人,但人在京里,随时可以为皇上效力,不是很好么。”
“我这么说吧,李侠土希望能保持个超然身份跟立场。”
“皇上圣明,草民愿意为皇上效力,是因为草民跟先皇帝,皇上之间的私谊。”
“就算是私谊,我也总可以谢谢你吧。”
“为朋友两肋插刀,记私谊不必谢。”
“你这句话,我听来倒是很受用,可是这么一来,以后有什么事,我还怎么麻烦你。”
“皇上,记私谊也不必顾虑这些。”
万顺和一旁道:“万岁爷,奴才斗胆,李侠士说得是。”
皇上微笑:“行了,你有了帮腔的了”
顿了顿,道:“这皇宫内院就是我的家,论私谊,你征尘未卸,我让人侍候你洗个澡,然后准备点酒菜,让你喝两杯酒解解之总可以吧!”
李诗正色道:“草民斗胆,皇上不可坏了历代禁宫的规矩。”
还真是,真要能那样,太监人宫何必非得“净身”不可!
皇上呆了一呆:“我没想到这一层,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行,那怎么办?”
李诗道:“让草民回去,改天再来拜领皇上的恩赐。”
皇上无奈的道:“只好这样了,听我告诉你一件事再走,‘张家口’事了了,可是我认为吴三桂绝不会就此罢休,一旦兵马动,我想让纪玉领军,你看怎么样?”
李诗心头一震:“皇上打算让玉贝勒领军?”
“嗯!”“军国大事,草民本不敢置啄,但是朝廷不乏能征惯战之将,皇上却派玉贝勒领军,只怕”
只怕什么,他没有说出口。
可是皇上明白:“你认为不大好?”
其实李诗到不是怕自己的手足兄弟去打仗,而是为皇上想,那么多能征惯战的王公大臣,怎么派也轮不到玉贝勒,他怕他们不服。
“草民斗胆。”
“其实你不知道,纪玉是个能征惯战的将才。”
“草民知道不知道,无关紧要。”
“满朝文武都知道。”
“皇上,玉贝勒毕竟年轻,也毫无战阵经验与历练,恕草民直说一句,论能征惯战,他绝比不上吴三桂。”
这是千真万确的实情。
论武艺,吴三桂或许不如玉贝勒,可是论兵法战阵,领军厮杀,以及作战的经验跟历练,玉贝勒那能跟吴三桂比!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岂是那么简单的。
“万顺和,你看呢。”
“奴才想说不敢说,李侠士替奴才说了。”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打消这个念头,还是让纪玉留在身边,领他的京师禁卫吧。”
“草民敢为皇上贺。”
皇上从善如流,李诗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没别的事了,那你就回去吧,我让万顺和送你出宫。”
万顺和送李诗出了宫,又回到了御书房,他见皇上微皱着眉,背负着手,在那儿来回踱步,像是有什么心事,一点也不像这个年岁的孩子。
他忙趋前道:“万岁爷为派谁领军烦?”
皇上摇了头:“我一点也不为派谁领军烦,这件事我早就有了腹案了,我所以说派纪玉领军,也只是试试他。”
万顺和微怔:“试试李侠士?”
“试试他对我是不是说实话。”
“那么您认为”
“他对我说的是实话,纪玉不适合领军作战。”
“那您还有什么心事。”
“更显得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而这么样一个人,我偏偏收不到身边来。”
“李侠士人在京里,随时能为您效力,怎么说收不到您身边来。”
“万顺和,你不会不懂我的意思。”
“奴才懂,只是万岁爷,这种人是不容易收到身边的,真要是容易收到身边,也就不那么珍贵了,您说是不是。”
“这个道理我懂,可是越是这样,我越是想把他收到身边。”
“万岁爷,您可别逼急了他。”
“那恐怕还不至于,他的根在京里,何况他答应过先皇帝,十年不离京。”
“那万岁爷您还有什么好烦的。”
“我要他不只十年,我要他一生,一辈子。”
“万岁爷,奴才年纪大了些,看事儿跟您有点不一样,可是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你说。”
“谢万岁爷的恩典,这种人,不会忘了他是汉族世胄,前明遗民,可是他也不会敌视咱们,所以不管怎么样,他希望保持个超然的身份与立场,您就成全他,让他一方面愿意为您效力,一方面又能不时的说些实话,有什么不好。”
皇上静静听毕,微微点头:“年纪大的人,到底有他年纪大的人的见地,万顺和,我让你跟在我身边,是选对了。”
万顺和忙躬身:“万岁爷圣明,万岁爷的恩典,万岁爷圣明,万岁爷的恩典。”
皇上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万顺和忙恭应:“喳!”
夜是很深了,内、外城“紫禁城”除了少数的灯光,几乎是一片黑,也几乎是一片静。
就在这到处既黑又静的当儿,这条胡同底站着一个人,只能说是一个黑影。
黑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此时此地,站这么个黑影,他想干什么?
又一条黑影降自夜空,翩然落下,就落在原先那条黑影前。
只听原先那条黑影低低叫道:“恩姨!”
原来,这两条黑影一个是李诗,一个是“肃亲王府”的那位贾姑娘。
只听贾姑娘道:“少主回来了。”
“刚回来不久。”
“进过宫没有?”
“进过了。”
“情形怎么样?”
“这么晚惊动恩姨,请恩姨出来,就是为禀知恩姨‘张家口’事。”
“噢?”
“格格跟书儿都好?”
“都好。”
李诗沉默了一下:“恩姨,这次‘张家口’事,我碰到了一个人,让我差一点没法下手对付。”
“噢,谁?”
“恩叔!”
“云秋?”贾姑娘脱口轻叫:“他怎么会让少主下不了手”
“因为恩叔已经投身‘平西王府’了。”
“云秋!他,他怎么会”贾姑娘再次轻叫。
“恩姨,有些事是无法预料的,有些事是无奈的。”
“我有点懂了,那么后来”
“恩叔还是退让了,还是成全了我!”
“他应该如此,如今呢,他又那儿去了?”
“恩姨,恩叔已经故世了。”
“怎么说,云秋他”贾姑娘叫出了声。
“恩叔已经故世了。”
“怎么会?云秋他怎么会”贾姑娘抓住了李诗,抓得好紧。
“我刚跟您说过,恩叔还是退让了,还是成全了我。”
“听少主的口气,云秋他,他好像是自杀的。”
“是的!”
贾姑娘似乎要昏过去了,身躯一晃,要倒!
李诗忙扶住了她,叫道:“恩姨!”
贾姑娘哭了,悲痛欲绝,边哭边叫:“云秋,云秋,云秋”
李诗道:“恩姨,我本不想告诉您,可是我又不能不告诉您”
“少主怎么能不告诉我。”贾姑娘哭着说:“可是少主告诉我了又如何”
李诗道:“恩姨,您要节袁”
“少主放心,我会的,我不节哀又如何!”
“恩姨,不要这么说。”
“少主,该做的我不能做,该说的您说让我说说吧,不然我会难过死”
“李诗没有说话,他能说什么?
“我对不起他,我负了他,他找到了我,我连认都不敢认他,我算什么啊!”“恩姨,这不怪您,只怪多年的离乱,您是为了书儿,为了李家,要怪也只能怪李家,活生生拆散了您跟恩叔!”
“少主,别这么说,要是这么说,我会更难过,云秋的在天之灵也会不安。”
“恩姨”
“这样也好,这样可以让我在他心目中,永远保持个美好”“恩姨”
李诗本想告诉贾姑娘,他那恩叔已经认出她来了,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忍住了,贾姑娘想在他那恩叔的心目中保持个美好,他又何必加以破坏,他那恩叔人已经没了,成全她这个心愿,有什么不好?
“少主,你埋了云秋么?把他埋在那儿了?”
“恩姨不要问了。”
“我不能去看他,可是总不能连他埋在那儿了,都不让我知道啊!”“恩姨,恩叔自绝之后,放了一把火,把自己烧得尸骨无存。”
“啊!”贾姑娘一声悲痛惊呼,险些又昏了过去。
“恩姨!”李诗又伸手扶住。
贾姑娘又哭了:“云秋,他,他,他真做得出来,他这是为什么,他这是为什么啊”“不知道,可能恩叔是不愿意给我惹麻烦”
他没有说真情实话,显然,他也要他那恩叔,在他这位恩姨的心目中,保持美好。
贾姑娘哭得很伤心,似乎心为之碎,肠为之断。
“恩姨,您不要再哭了,待会儿回去,万一让书儿或者是格格看出来怎么办。”
“不要紧,他们已经睡了,少主放心,我过一会儿也就好了。”
“那么”
李诗想让贾姑娘回去。
贾姑娘忍了泪,举袖擦了擦,截了口:
“少主这趟‘张家口’,究竟情形怎么样。”
显然,她是想知道经过。
李诗当即把这趟“张家口”的经过情形,告诉了贾姑娘,当然,他瞒了楚云秋那该瞒的一部份,其他的部份,他一点也没有增减。
静静听毕,贾姑娘道:“想不到吴三桂那‘平西王府’里,倒养了不少武林中的好手。”
“他有心谋叛,当然要网罗些这种人物,他知道,单凭兵马战阵,是不够的。”
“错非少主,朝里还真找不出几个人能应付这种人物。”
“书儿可以。”
“论书儿的武艺,自是绰绰有余,可是他欠缺江湖历练,不能担当这种任务。”
李诗没有说话。
事实上,贾姑娘说的是实话。
“以我看,这件事恐怕不是‘张家口’事了就算了的。”贾姑娘又道。
李诗道:“我也这么想,不过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皇上不会没想到吧!”
“那当然。”
“皇上提过打算派谁领兵么?”
“提过-”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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