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茶工夫之后,李诗到了那座庄院后,他点尘末惊的进了庄院后那片树林。
照图上的标示,他找到的是一座墓,照注明的方法,他移开了墓碑,找到了藏在墓碑下的入口。
那是一个方形的洞口,黑忽忽的,不过看得见有石梯下通。
李诗下了洞,顺着石梯走了下去,他先把墓碑移合上,然后打着了火摺子。
显然,他是怕光亮外漏,在这种黑夜里,一点光亮几里外都看得见。
火摺子照亮下着,石梯下是一条石砌的甬道,很干净,直直的延伸过去。
顺着甬道疾走,过了五道石梯,李诗从第六座石梯登上去。
到顶上,迎面即是尽头,李诗熄了火摺子,照说明的方法开启出口。
出口在一座衣橱后,转开衣橱,李诗到了一间屋里,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一间卧房,桌上灯如豆,只是床上却不见人。
图上注明,这应该是楚云秋的住处,只是,这时候人会上那儿去?
床上夹被掀着,有点凌乱,显然楚云秋是睡了之后又起床出去了。
上那儿去了?
茅房?
李诗找了一个便于躲藏的地方坐下,等上了。
这一等,居然半天没见楚云秋回来。
这,不像是起床上茅房。
那么是
蓦地,远远一声鸡啼传了过来。
天快亮了。
可不天要亮了,大公主是在三更左右去客栈找李诗的,约摸待了一个更次,大公主走了以后,李诗待了一下就到庄院来的,算算也快要五更天了。
就在这时候,李诗听见一阵轻捷的步履声,直向这间屋行来。
李诗一听步履声,就知道是楚云秋回来了。
果然,门开了,进来的正是楚云秋,他带着一身香气,脸上有点疲累色。
这是上那儿去了,任何人都可以猜到个八分。
李诗难言心里的感受,只觉得一颗心为之一阵刺痛,他叫道:“恩叔!”
楚云秋正转身关门,闻声霍地回过身来,他看见了李诗,一惊,眼都瞪圆了:
“少主?”
李诗又叫了一声:“恩叔!”
楚云秋脸色倏变,一步跨到:“少主是怎么来的?”
李诗没说实话:“恩叔应该知道,我到这儿来还不是什么难事。”
“少主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了一会儿了,恩叔不在,我在这儿等恩叔。”
楚云秋脸上掠过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异样表情,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他没说他上那儿去了,道:“少主请坐!”
两个人都坐下了,刚坐定,楚云秋脸色又一变:“对了,少主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恩叔,我既然能来,还能打听不出恩叔住那儿么?”
这句话很含混,但是谁都会以为,他是抓个人逼问出来的。
“少主又来找我”
“两件事,第一,那位大公主刚才又上我那儿去了。”
“我知道,是她自动请准”
“请恩叔转告那位娘娘,不要再用这一套了,我厌恶这种手法,也卑视这种手法。”
他这是帮那位大公主。
“其实他们是爱惜少主这个人才”
李诗又截了口:“难道说,他们对人才都是用这种手法延揽。”
只见楚云秋脸一红,随即又是一种异样表情。
李诗知道,他无心的一句话伤到这位恩叔,可是他不能解释,只好装不知道了。
不过有一点总是好现象,楚云秋这种反应,至少表示他知道他是被人用这种手法延揽的,而不是因为真情真意。
楚云秋没说话。
李诗又道:“第二,白天我跟恩叔见面,话还没说完,那位娘娘不愿让恩叔再跟我说下去,就派人来把恩叔召走了,今天晚上我来,是要跟恩叔继续白天没说完的话”
“少主!”
“怎么?”
“少主请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
“少主不要问,不要再说了就是了。”
“恩叔不愿违背那位娘娘的意思?”
楚云秋脸上再现奇异表情,他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怕少主知道的,既然位居人下,就应该听人家的。”
“那位娘娘不许恩叔再跟我说什么,甚至不许恩叔再跟我见面?”
楚云秋毅然点了头:“不错!”
李诗心里一阵刺痛:“恩叔原谅,恩叔变的已经不是恩叔了。”
楚云秋唇边闪过一丝抽搐:“少主原谅,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李诗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恩叔是在最失意的时候,认识那位娘娘的”
“少主”楚云秋又拦李诗。
,李诗道:“好不容易找到了恩叔,好不容易没有人窃听,我非说不可,除非恩叔拂袖而去,或者是惊动他们逼我走。”
楚云秋两样都没有做,他坐在那儿没动,也没说话。
李诗暗暗松了一口气:“当时恩叔贫病交迫,潦倒异常”
楚云秋目光一凝:“少主怎么知道?”
“恩叔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请告诉我是也不是。”
楚云秋点了头:“不错,就在这时候,娘娘救了我,而且给我最大的慰藉。”
“恩叔感恩图报,也就因为她,所以投身‘平西王府’?”
楚云秋迟疑了一下,又点了头:“不错!”
“以恩叔您,不会不知道,感恩图报的途径非常多。”
“少主,以当时来讲,我投身‘平西千府’,又有什么不对?”
不错,以那时候来说,楚云秋投身“平西王府”的确没有什么不对。
李诗道:“恩叔,以现在来说呢?”
楚云秋微一怔:“少主,以现在来说,应该也没有什么不对。”
“恩叔话虽这么说,可是我相信恩叔心里是明白的。”
楚云秋欲言又止,但最后他还是说:“我不跟少主辩了。”
“恩叔可知道,那位娘娘对恩叔不是真心,也没有真情。”
楚云秋脸色一变:“少主怎好这么说!”
“恩叔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实情,要不恩叔怎么说这是一段孽,而不是一段情。”
楚云秋脸色再变:“请少主不要再说了”
“她要的不是情爱,她要的只是男人。”
楚云秋怒目而视:“少主”
李诗视若无睹,仍然说下去:“恩叔不是她的头一个,恐怕也不会是她的最后一个,所以”
楚云秋霍地站了起来,但只是站起来而已。
李诗接道:“所以恩叔不要英雄气短,不要因为她作了错误的抉择。”
楚云秋说了话,话声都起了颤抖:“少主”
李译站了起来,悲痛的道:“我无意刺伤恩叔,可是为了恩叔”
楚云秋截口道:“这些都是谁告诉少主的。”
“恩叔不必问是谁告诉我的,只请自问,我说的是不是实情。”
“少主,这些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那么”
“少主跟我说的话,说完了么?”
“可以说说完了,您是我的恩叔,千句话并为一句,请恩叔不要英雄气短,那不值,不要作错误的抉择,那更不智。”
“我大概知道是谁告诉少主的了。”
李诗一惊:“恩叔”
“我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居然敢背叛娘娘。”
李诗心神震动,但他咬了牙:“对,恩叔,她说的是不是可靠、可信,她都知道作明智抉择,难道恩叔还不如她?”
楚云秋唇边少起一丝冰冷笑意:“好、好、太好了”
李诗道:“恩叔可以不听我的,但千万不要陷我于不义,要不然,恩叔就真不是恩叔了。”
楚云秋就像没听见:“天已经亮了,少主要是没别的事,就快请回吧。”
李诗这才发现,外头已经真有点亮了,他道:“好吧,恩叔我走,那位大公主对‘平西王府’并没有构成多大的伤害,也请恩叔不要伤害她,否则我会不惜一切的来救她,告辞!”
他一欠身,行向后窗,开了后窗穿了出去。
楚云秋似乎站了不稳,砰然一声坐了下去,脸色发白,白得好怕人。
天色微明。
李诗就藉着这微明出了庄院,神不知,鬼不觉。
转眼工夫间,庄院已被抛在里许外了,微亮的天色里,庄稼人已在田里耕作了。
真是日出而作,这一作,恐怕要累一天了。
在微亮的天色里,李诗像一缕轻烟,从田野中随晨风掠过。
庄稼人看见的也只是这一缕轻烟。
“哟!怪不得有烟,那边失火了!”
失火?那儿?
李诗回头望,可不,烟、火已经冲上了半天空,竟然是庄院方向。
难道是那座庄院?
李诗心头震动。急忙又折了回来。
里许远近还不是顷刻间,顷刻间,庄院已在眼前,大火熊熊,浓烟四冒,正是这座庄院失了火!
没见有人救火,这样的大火怎么救!
李诗心里急,两个起落已到庄院前,他还是没看见人,只听得火场里劈拍响,炙热逼人不能近。
也不过是顷刻工夫,好好的怎么突然起了火!
人呢,庄院里的人呢,都到那儿去了?
李诗绕着庄院找,刚到庄院后,他看见人了,人在那片树林里,可是只一个。
那个人的身影跟穿着,对李诗来说,是太熟了。
他飞身掠了过去,叫道:“大公主!”
大公主站在树林里,望着眼前的熊熊大火,娇靥上的神色难以言喻。
只听她轻轻道:“你来了,你来迟了,不,应该说你不必来了。”
“大公主,我昨天夜里就来了,天亮刚走。”
大公主美目一睁:“你见着了你恩叔?”
“见着了。”
“我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大公主告诉我的,我都跟他说了,他也猜出了是大公主,我请求他不要伤害大公主。”
“那就难怪了。”大公主娇靥上闪过了抽搐:“他没有伤害我,可是他伤害了自己。”
李诗心里一惊,忙问:“怎么说?”
“他杀了娘娘,然后自杀,而且放了火。”
李诗心胆欲裂,大叫:“恩叔”
他要向庄院扑过去。
大公主急忙伸手拦住:“你不能去,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李诗知道是实情,庄院已经成了一片火海,又岂是他能近,他救得了的,他无声叫:
“为什么?为什么”
“这应该是他最好的抉择!”
“他可以离开”
“奈何他离不开。”
“他是怎么”
“昨天夜里,娘娘把他召到房里去,他一直待到快天亮”
“我知道,快天亮他才回来,当时我在他房里等他。”
“那是你走了以后,他又到娘娘房里去了,那种时候,娘娘绝不会有提防,他就是趁那时候下的手,然后他也自杀了”
“为什要放火?”
“那种情形,怎么能让人看见,或许他认为一把火可以烧得干干净净。”
李诗流了泪:“恩叔,我没有让您作这种抉择。”
“他认为他只有作这种抉择。”
他认为他只有作这种抉择。”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不怪你,真说起来,谁民不能怪,要怪只能怪造物弄人。”
李诗没有说话,他让泪一直流。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李诗他如今是到了伤心处了。
他不只难过,他心痛如割。
忽听大公主道:“我走了。”
李诗定了定神,一举袖拭了拭泪,转望大公主:“走?”
“其他的人都走了,我留下没走,只是为想告诉你一声,现在你来了,也知道了,我没有必要再留了。”
“大公主打算回‘平西王府’?”
“不,我不回‘平西王府’,从此我就不再是‘平西王府’的人了。”
“那大公主要上那儿去,有去处么?”
大公主神色有点凄然,微的摇头:“没有,只有走到那儿算那儿了。”
李诗为之一阵不忍:“大公主可愿跟我上京里去?我可以给大公主安排一个去处。”
大公主看了看李诗:“为什么?”
“平西王府’这帮人瓦解,‘平西王储’的这次行动受挫,都是大公主所赐,我怎么能不管大公主”
“谢谢你的好意,你不用担心我,天下这么大,不会没有我一个去处!”
李诗还想再说。
大公主已然又道:“我知道我自己,不适合过你想给我安排的那种日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你还是让我走吧!”
“大公主既然现在要走,当初又为什么要帮我?”
“问得好。”大公主道:“如果说我是为了天下的汉族世胄,先朝遗民,那过于冠冕堂皇,往自己脸上抹金,更是自欺欺人,我不讳言,我是为了你,可是我想过了,我根本配不上你,所以,只要你记住在这次事件里有我这么个我,我就知足了。”
李诗听得更为不忍了,心里也一阵难过,道:“大公主”
大公主改了话题:“这次事对‘平西王府’是个不轻的打击,短时期之内,‘平西王府’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动静了”
“不!”李诗道:“吴额驸没捕,‘张家口’、‘五台山’两地事败,‘平西王府’是骑虎难下,欲罢不能了,除非吴三桂愿意自缚请罪,恐怕他不会甘心这么做,那么他就非得孤注一掷,赌个胜负不可,那就要动用兵马,沙场厮杀了,不过那已经不是我的事了。”
“谢谢明教。”大公主道:“应该你是对的,我走了,你要多珍重。”
李诗道:“大公主也是一样,将来还会有再见的时候。”
“希望如此,只是那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你我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谁知道?
李诗没说话,他心里难受。
大公主转身走了。
她没有行向林外,她是行向林深处。
李诗没动,也没说话,一直望着那美好的身影被林深处的林木挡住不见
李诗回到了客栈“张家口”事已了了,如今更成了伤心地,他一刻也不想多待,结清了店钱跟饭钱,他就要走。
伙计告诉他一件事:“李爷,刚刚孙和找您来了,像有什么急事儿,可巧您不在,他说一会儿还会再来,您不等等他么。”
那一定是有急事,否则孙和不会轻易现身露面。
只是,那会是什么事呢?
“他没说是什么事么?”
“没有,他没说,我也忘了问了,他走得匆忙,我也来不及问。”
“他也没说上那儿去了?”
“没有,只说一会儿还会再来。”
李诗皱了眉。
临走了,没想到又来这么件事儿,是等孙和好,还是不等孙和好呢?
等嘛,不知道会等出什么事来,不等嘛,明知道孙和有急事找他,不等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好吧,我等他一会儿。”
李诗就在柜房等上了。
盏茶工夫过去了,还没见孙和来,大概不是真有什么急事,否则孙和怎么会这么沉得住气?
李诗刚打算站起来,叫过伙计来交待两句要走。
忽见伙计从外头跑了过来:“来了,来了,李爷,孙和来了。”
可不孙和来了?紧接著孙和跑了讲来,满头是汗,直喘。手里还提了一包药,一眼看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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