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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少爷不安地道:“昨儿夜里。”
“我告诉过虎子,让你回来的时候上我屋去一趟,你怎么没去?”
“太晚了,我想您已经睡了,没敢惊动您。”
“你也知道晚么,惹我生气你都不怕,会怕惊动我,吵我的觉?”
金少爷低下了头。
金百万走了过来,一直走到金少爷面前:“昨儿个我想狠狠教训你一顿,可是今儿我连骂你都不想骂你,我想过了,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打骂并不见得有用,趁翠姑这会儿不在这儿,咱爷儿俩好好儿谈谈”
金少爷抬起了头:“爹”
“老二,”金百万截口道:“做人的起码条件,要有良心,翠姑是个好姑娘,你不能这样伤她的心,不能对不起她”
“爹”
“听我说完——还有,你是知道的,早年我去过日本,在日本有个儿子,那是你大哥,可是由于他娘不愿意跟我回中国来,我也只有把他们娘儿俩留在了日本,他跟你只差两岁,到如今已经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指望什么了,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只有你,可以说你的责任很重大,你绝不能让我失望,绝不能这么轻贱自己——”
“爹”
“老二,不管你听的进去听不进去,我只说这么多,往后我也不再说你了,该怎么办,你自己去想,自己去琢磨吧!”
金少爷有点激动,道:“爹,我”
金百万抬手拦住了他:“用不着跟我说什么,做给我看,用行动来表现就行了。”
金少爷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低下头去。
虎子快步进来了,睹状微一怔,旋即冲金百万哈了腰:“老爷子,‘静园’的陈先生来了。”
金少爷两睛之中飞快闪过一丝异采。
金百万忙道:“人呢?”
“在这儿呢,金老哥。”
陈宝琛随着这句话走了进来。
金百万忙拱手:“老兄弟,好久不见了,今儿个是什么风。”
陈宝琛拱手答礼:“特来把帐对一对,这一阵子忙,我们主子六号中午要在‘一枝香’西餐厅请人吃饭,里外都是我在安排,忙得不可开交。”
金少爷两眼之中闪过异采。
金百万笑道:“好啊,这叫能者多劳,走,屋里坐去。”
金百万抬手让客。
陈宝琛似乎这时候才看见金少爷:“哟,咱们少掌柜的也在啊!”金少爷含笑点头,叫了一声:“陈老。”
金百万道:“别理他,别理他,咱们里头谈正事儿。”
拉着陈宝琛往里去了。
虎子望着陈宝琛的背影咧嘴一笑:“此老挺会传递消息的啊!”金少爷摆手道:“少废话,备车去吧。”
虎子转望金少爷,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伯父那儿——”
金少爷道:“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扭头往里去了。
虎子皱了皱眉,也走了。
金少爷回到了屋里,翠姑还在,坐在床前,似乎在等金少爷。
金少爷见了翠姑微一怔:“哟,你在这儿。”
二话没说,过去就去洗脸了。
翠姑站了起来,脸上堆着笑,可却笑得让人心酸:“等你一块儿吃早饭啊。”
金少爷却是一点儿都不经心,道:“你一个人吃吧,我没时间吃了。”
拧手巾擦脸。
翠姑微一怔,旋即又含笑:“干什么呀,连吃早饭的工夫都没有。”
“我有事儿。”
金少爷把手巾往洗脸盆里一扔,走了过来。
翠姑道:“要出去?”
“嗯。”金少爷一边穿衣裳,背着翠姑,偷偷往炕上瞟了一眼。
翠姑神色趋于黯然,口齿启动了两下,才道:“二哥,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非这时候出去不可?”
金少爷转过了身,望着翠姑道:“这时候出去怎么了,为什么这时候不能出去?”
翠姑缓缓说道:“二哥,我不是不让你出去,你对我怎么样都不要紧,可是大爷你不该再惹大爷生气了。”
金少爷望了望翠姑,道:“翠姑,今天恰好你在这儿,咱们干脆把话说清楚,我在家里待不住,就是这个毛病,改不了,我自己知道,我是个纨绔子,败家子儿,我不愿意害你,不愿意耽误你,我愿意解除咱们两个的婚约。”
翠姑脸色白了,美目瞪得老大,充满了惊骇,身子起了颤抖,连话声都起了颤抖:“二哥,你,你,你”她没把话说完,突然捂着脸跑了出去,跑得好快。
望着翠姑奔出门的背影,金少爷唇边泛起了抽搐,他喃喃说道:“原谅我,翠姑,原谅我,我是为了你好”期限到了,土肥原在小办公室里等杨头儿,等杨头儿把他要的人交给他。
杨头儿进来了,兴冲冲的,进来一鞠躬:“报告大佐,总算没办砸您交下来的事儿”
土肥原目光一凝:“人抓到了?”
“可不,”杨头儿得意地道:“连口供都有了,您瞧。”
杨头儿从兜儿里掏出一张折叠着的纸,打开这张纸,上头血迹斑斑,果然是口供,有签名画押,还有指模。
土肥原接过来看了看,问道:“人呢?”
“在刑房里,要不要马上给您带来?”
“带来,我还要问他话。”
“您还要问他话?”
“我要问问他是不是支那特务,还有多少同党,都在什么地方,我要一个一个把他们都抓光。”
“大佐,”杨头儿赔着笑,笑得有点儿不自在,指指土肥原手里的口供:“八成儿您没看清楚口供,他说全是他一个人儿干的,不是什么特务,只是想发一笔财!”
“我不信,他至少还有一个同党,是个女的。”
“女的,”杨头儿一征忙道:“不会吧”
“你知道还是我知道,去把他带来。”
杨头儿没奈何,答应一声刚要走。
电话铃响了。
一名日本特务过去接了电话:“马西,马西——什么,噢,你等一等。”
转望土肥原,捂话筒:“报告大佐,你的电话。”
土肥原过去接过话筒,刚一声:“马西——”
话筒里传出一个不算陌生的男人话声:“土会长吧?”
土肥原一怔,怒火往上一冲:“你”“土会长,我知道你很生气,我就是为这件事特意打电话来给你道歉的”
“你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不守信用?”
“土会长,你听我解释,那是我手下一个小兄弟犯的错,我已经重重地惩罚他了,惩罚归惩罚,错误已无法挽回了,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免费奉送一个对土会长你很有价值的情报”
土肥原冷笑:“你把我土肥原当成了三岁孩童”
“怎么,土会长,你不相信?”
“我已经上过你一次当了,难道我还会再上你的当。”
“土会长,关于那件事情的错误,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你不相信我也是没有办法,这个情报你不愿意要,我也不能勉强,反正我心意已经到了,只有把这个情报送给贵国的‘黑龙会’的人,或者是中国情报机关了。”
“支那情报机关,少来这一套,你就是支那特务。”
“我是特务,哈,土会长,你高看我了,中国特务哪有像我这样的角色,我只是个情报贩子,跟你说这些没有用,再见了——”
“慢着,慢着。”
“怎么,土会长你还有什么指教?”
“刚才你说的情报是什么情报?”
“怎么,土会长又要了?”
“不错,反正你是免费奉送,是不是?”
“哈,哈,哈,土会长,你算盘打得真精啊,好吧,我奉送了,你听清楚了,本月六号中午,也就是后天,溥仪要在‘一枝香’西餐厅请朋友吃饭,这个情报对你很有价值吧?”
土肥原心里猛然跳了几下:“这对我有什么价值,溥仪请人吃饭,跟我有什么关系?”
“算了,土会长,跟我这个情报贩子别来这一套了,我是靠贩买情报吃饭的,要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行,这可是你土会长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错过了这次机会,你再想打溥仪的主意可就难了,话我就说到这儿了,再见。”
“格”地一声,电话挂断了。
土肥原怔了一怔,也挂上了话筒,霍地转望杨头儿。
杨头儿下意识地一惊,忙道:“小的这就去,小的这就去。”
他要走。
“站住。”
土肥原一声沉喝。
杨头儿猛一惊,忙道:“大佐”
土肥原一脸狰狞色,一下一下地撕那张口供。
“大佐,您”
土肥原冰冷道:“把他抓起来。”
两个日本特务上前架住了杨头儿。
杨头儿吓白了脸:“大佐,您”
土肥原道:“你知道刚才打电话的是谁?”
“我,我不知道。”
“他就是印‘大新闻’的那个人。”
“啊?!”
杨头儿吓得一哆嗦。
土肥原上前就是两个嘴巴:“马鹿野郎,你敢蒙骗我,先把他押下去。”
两名日本特务架起杨头儿就走。
杨头儿大叫:“大佐,您饶了我,下回不敢了,求求您,求求您”
杨头儿的叫声,土肥原充耳不闻。
杨头儿的叫声,越来越远。
土肥原望着在场一名日本特务道:“你去给我求证一下,六号中午‘一枝香’西餐厅有没有溥仪订的座。”
“嗨。”
那名日本特务一躬身,转身出了办公室。
土肥原也怒冲冲地出了办公室。
不用说,杨头儿惨了。
夜深了。
人静了。
连夜里睡得最晚的“四喜班”的姑娘们都睡了。
金碧辉的住处,外间小客厅的门突然轻轻的开了。
一个黑影闪了进来,蹑手蹑脚地往里走。
里面是两间,金碧辉跟秋子的卧室只隔一堵墙。
秋子醒了,她听见了动静,她轻捷异常地下了床,枕头下摸出枪,轻轻地把门开了一条缝。
她看见了那个黑影,她一怔,刚要出去,但是她又停了下来,只从门缝里看着那个黑影。
那黑影轻轻推开了金碧辉卧室的门,轻轻地走了进去。
金碧辉睡得正熟。
屋里没有灯,但并不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隐隐约约可以看得出,金碧辉面里而卧,睡姿相当美,相当动人。
女人的胴体本就是世界上最美,最动人的东西,尤其是金碧辉这种成熟的女人的胴体,尽管她盖着被子,仍能分辨得出修长的腿,浑圆的臀部,成曲线往下陷的腰肢。
黑影泛起了一阵出奇的激动,轻轻地走到了金碧辉的床边,他伸手要去掀金碧辉的被子,突然,他在金碧辉的枕下发现了一样东西,是张照片。
他伸向被子的手缩了回来,轻轻地抽出了那张照片,放在眼前仔细看,那是金少爷跟金碧辉合照的照片。
黑影又一阵激动,不,应该说他全身泛起了一阵颤抖,抬起另一只手,一撕,照片变成了两半,又撕、四片、八片、十六片,最后一张照片被他撕得粉碎,手一松,碎片雪花也似的落在了地上。
他又伸出了手,轻轻地掀起一角被子。
金碧辉的确睡得很熟,一点不觉得,一点也没有动静。
黑影手挪向金碧辉的领口,一颗、两颗,扣子开了,当金碧辉粉颈与酥胸一角的雪白肌肤呈现在眼前时,黑影又激动了,而且疯狂了,他的手,带着颤抖抓向了金碧辉高耸的酥胸。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金碧辉突然醒了过来,而也就在这时候,黑影的手结结实实地抓上了金碧辉的酥胸。
金碧辉大惊,要叫。
黑影的另一只手飞快地捂住了金碧辉的嘴。
金碧辉要挣扎。
黑影的上半身已压住了金碧辉的上半身。
金碧辉不愧有一身好功夫,两腿一曲,双膝顶上了黑影的胸脯,猛力一顶,黑影跄踉暴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金碧辉急翻身下地,伸手扭开了床头灯,一看,她怔住了:“是你”地上坐的赫然是石原大佐。
石原大佐腾身而起,张臂要扑。
金碧辉急一定神,飞快地从床下摸出一把匕首。
石原大佐急收住扑势。
金碧辉惊怒轻喝:“大佐,你,你要干什么?”
石原大佐像已经疯狂了,两眼圆睁,眼珠子通红,混身都带着颤抖,说话梦吃也似的:“芳子,我要你,我要你”“你疯了?”
“我是疯了,老早我就疯了,远在东京的时候我就疯了,我是为你发的疯,我爱你,我爱你爱得发了疯,我要你”“石原,你,你好卑鄙,你好下流”
“你骂吧,我不怕,只要你答应让我得到你,你怎么样我都没有关系,你怎么样我都愿意。”
金碧辉气得脸色发白,一手外指,道:“你出去,你给我出去,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万一惊动了他们”
“不会,绝不会,你答应我就绝不会惊动他们。”
“住嘴,你做梦,出去,快出去,要不然我就要”
“你就要怎么样?叫喊,你不是怕惊动他们么,就算你把人都叫来,你现在是个妓女,屋子里有个嫖客有什么了不得的,你能泄露咱们的身份?不能吧!”
“你”“答应我,芳子,我爱你,我是真心,我都快发疯,发狂了,我愿意娶你,芳子”
说着,石原大佐要动。
金碧辉匕首急往前递,惊怒轻喝:“不要过来,你敢过来我就杀了你。”
石原大佐没敢往前挪,却砰然一声跪了下去:“芳子,我求你,求你可怜可怜我,只要你答应,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金碧辉急道:“你这是干什么,起来,快起来”
“不,芳子,你要是不答应,我跪到死都不起来。”
金碧辉既急又气,忍了忍道:“石原大佐,这样没有用,你就是跪到死,我也不能答应你什么,你要知道,爱情是双方面的,不是单方面的,再说,你更不该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法,我不杀你已经算是天大的便宜”
没有用归没有用,女人见不得男人双膝落地,金碧辉是女人,自不例外,说着话,她手里的匕首已经垂了下去。
“黑龙会”的人,哪一个不是受过严格的训练,哪一个没有矫捷而好的身手。
石原大佐看准了这不易得的机会,突然窜起来一把抢过了金碧辉手中的匕首。
金碧辉大惊,刚待有所行动,石原大佐已把锋利的匕首尖抵在了她粉颈之上:“不许动。”
金碧辉没再动。
石原大佐狞笑道:“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金碧辉冷冰道:“石原大佐,这样没有用的,你知道我的脾气”
“没有用的,除非你想死”
“死,我干的是什么事,会怕死,你错看我了,石原,你要是敢碰我一下你逃不了军法审判。”
“军法审判,我还怕军法审判,我只要能占有你,让我死我都愿意。”
“石原,你下流无耻——”
“我下流无耻,你也不是处女,也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人,你先跟川岛浪速发生过关系,然后又”
金碧辉怒不可遏,扬手一掌抽了过去。“叭!”石原大佐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马上现出五道红红的指头印儿。
而石原大佐连眼都没眨一下,反而狞笑道:“打得好,等一下我会让你抓我咬我,现在,把你的衣裳脱下来。”
“你做梦。”
“脱不脱?”
“石原,你要是个男人,你要是还有一点武士道精神,你就一刀杀了我。”
“杀你,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杀你,我要在你这张脸上划两刀”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川岛少佐,你也太想不开了,姓金的是个男人,我也是个男人,反正你需要的是男人,只要是男人,谁不一样,我并不比姓金的差。”
金碧辉气得脸色煞白,扬手又要打来。
石原大佐匕首一扬,锋利的匕首尖已到了金碧辉的粉脸上。
女人谁不珍惜这张脸,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更珍惜她的花容月貌,金碧辉更是没敢动。
石原大佐脸上的狞笑更浓:“脱。”
金碧辉没动。
石原大佐伸另一只手去解金碧辉胸前的扣子。
金碧辉仍没动,不过,一双美目之中已闪漾起泪光。
眼看石原大佐的手就要触及金碧辉胸前的扣子。
“住手,不许动。”
秋子的冷喝从房门口传了过来。
石原大佐一怔。
金碧辉后退半步,劈手一把夺过了石原大佐手中的匕首。
秋子握把小巧玲珑的手枪站在房门内,脸上罩着一层浓浓寒霜:“石原大佐,有把枪正对着你的后心要害,把手举起来。”
石原大佐没动,似乎他还不相信。
秋子过来了,冰冷坚硬的枪管抵住了石原大佐的后心:“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是川岛少佐的卫士,而川岛少佐又负有极其重要的任务,为了她的安全,我打死你一点罪都不会有。”
石原大佐乖乖地举起了双手。
“马鹿野郎,猪猡。”
金碧辉一声怒叱,上面两拳,下面一脚,石原大佐抱着肚子弯下腰去:“好,你们敢打我——”
金碧辉咬牙道:“打你这是便宜,我可以杀了你——”
秋子接道:“少佐,杀了这卑鄙无耻的东西,将来回国以后,在军事法庭上,我给你作证。”
石原大佐猛抬头,一脸的惊恐:“川岛少佐,你不能,我,我是真心爱你——”
“你也配。”
金碧辉“叭”地一声,又是个耳括子,打得石原大佐嘴角都流了血。
秋子道:“少佐,杀他,你还等什么,这种人留他干什么!”
金碧辉还没有任何反应,石原大佐竟又跪了下去,仰起脸,一脸的乞求道:“川岛少佐,请你原谅——”
“住口,你把‘黑龙会’跟武士道精神的脸都丢光了,滚,给我滚。”
秋子一怔。
石原大佐爬起。
秋子忙道:“少佐——”
金碧辉道:“杀他脏了我这双手,让他滚。”
秋子侧身让路。
石原狼狈奔出。
秋子跟出了房门,转眼工夫之后,秋子又进来了,一进门就埋怨:“少佐,这种人你还留他干什么?”
“秋子,我是为了‘黑龙会’。”
“‘黑龙会’可差一点害了你。”
“不,秋子,这不能怪‘黑龙会’,是石原的嫉妒。”
“我没说错吧,提醒你,你还不信。”
“我不是不信,我原以为他会对金少爷怎么样,却没想他竟对我——”
金碧辉住口没说下去。
秋子却道:“太卑鄙,太该杀了,少佐,这件事你一定要打电报报告‘黑龙会’。”
金碧辉没做声。
“他对你这个样,你还有什么好不忍的,要不是我赶来得是时候,你不就毁在他手里了?电报你不打我打。”
金碧辉突然变得虚弱,坐回了床上:“秋子,不要再说了,你去睡吧。”
秋子答应一声,转身要走。
“秋子,明天早上告诉他们一声,我人不舒服,要休息两天,任何人不见。”
“要是金少爷来了呢?”
“也不见。”
“六号的约会呢?”
“当然准时赴约。”
“嗨!”
秋子出去了。
金碧辉扔下匕首,双手捂住了脸,过一下,她突然抬起头,飞快地脱下了衣裳,扯几下没扯破,拿起来一扔,扔在了屋角。
这时候的金碧辉,半裸着上身,肌肤像雪,又像凝脂,但是这时候的她却不会让人有绮念,只会让人心情沉重,心里酸酸的,拥过她来好好的安慰她。
金碧辉的目光,由冷酷转为轻柔,缓缓落在地上的碎照片上,她俯身拾起,一片,两片,三片——
口口口
同样的夜。
同样的时间。
金少爷轻轻推开门,进了自己的屋。
关上了门,吁了一口气,今儿晚上总算没让老人家逮着。
金少爷摸黑过去开了灯。
灯一亮,他猛一怔。
他屋里坐着个人,不是别人,是翠姑。
金少爷诧声道:“你——”
翠姑脸上没表情,有点儿泪迹,像擦过,可是没擦干净:“我在等你。”
金少爷定过了神:“我,我以为你已经回保定去了呢。”
“我为什么要回保定去,我可以告诉你,我活着是金家的人,死了也是金家的鬼,就算要回去,也不会这时候回去,何况,我也不能这时候回去!”
“不能这时候回去!为什么?”
“我得照顾大爷。”
“翠姑——”
“大爷病倒了。”
金少爷一怔:“你说什么?”
“我说大爷病倒了。”
“这,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下午。”
“这,这怎么会,爹原来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爹是什么病?”
“我想这些你该比我清楚。”
金少爷急了,握起拳挥动着道:“爹也真是,至于么,至于么。”
“怎么不至于?”翠姑问。
“我只不过是——你们太不了解我了,你们太不了解我了。”
“二哥,别说这种话,这话对我说还可以,对大爷说可就太不公平了,大娘过世得早,你等于是大爷一手带大的,大爷会不了解你?”
“翠姑——”
“二哥,从今后,我不求你对我怎么样,我只求你多听大爷的话,多孝顺大爷。”
“翠姑,你——”
翠姑站了起来,跪了下去:“二哥,我求你。”
金少爷急了,忙躲了开去:“翠姑,你这是干什么,起来,快起来。”
“二哥,”翠姑流了泪:“只要你能多听大爷的话,多孝顺大爷,你让我怎么样我都愿意。”
“起来,你起来。”
金少爷伸手扶起了翠姑。
翠姑低着头。
金少爷也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翠姑抬起了头,擦干了脸上的泪,人又趋于平静,平静得近乎冷漠:“二哥,去看大爷去。”
金少爷转身要往外走,忽然他又停住了,道:“不,我不能去,我去没有用,只有加重他老人家的病。”
“不会,只要你告诉大爷——”
“翠姑,你让我对他老人家说什么?”
“二哥,你自己该知道。”
金少爷的身子冷起了轻微的颤抖,可是只一刹那,这阵颤抖就过去了,他道:“等明天吧,明天我再去看他老人家。”
翠姑猛一怔,盯着金少爷,眼都瞪圆了,两眶热泪突然涌出,一句话没说,转身跑了出去。
望着翠姑的背影,金少爷的身躯再次冷起了颤抖,唇边也掠过一阵阵抽搐。
金百万静静地躺在床上,床头几上一盏小灯,灯光很微弱。
翠姑轻轻地走了过来,脸上看不见一点泪迹。
翠姑轻轻地到了床前,伸手要为金百万拉被子,金百万突然睁开了眼:“你还没睡么?”
翠姑笑了:“哟,还当您睡了呢,吓我一跳。”
金百万怜惜地看了翠姑一眼:“翠姑,时候不早了。”
“您不也还没睡么!”
“我心里有事儿,睡不着,你不能跟我比,不能熬夜,不能累着,快去睡吧!”
“不,我也睡不着,一点儿也不觉得累,既然您也睡不着,干脆,我在这儿陪您聊会儿。”
翠姑搬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床边。
“唉,你这孩子,这是何苦。”
“大爷,您没病的时候,我听您的,现在您得听我的。”
“好吧,我听你的,你二哥,那个畜生,他要是有你一半儿孝顺,我就知足了——”
“大爷,别这么说好不?您干吗老挑剔二哥。”
“孩子,这些事儿都是你亲眼看见的,是我挑剔他么?你说!”
翠姑沉默了一下,道:“大爷,其实,二哥也只是好玩儿了一点儿,年轻人嘛,哪一个不好玩儿的。”
金百万唇边掠过一丝苦笑:“孩子,你用心良苦啊,用不着再帮他掩,帮他瞒了,你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大爷我清楚,这么个畜生,偏偏有你这么个媳妇儿,他哪儿配呀他。”
翠姑忍住了心里的疼、苦、酸,叫道:“大爷——”
“好、好、好,不说了,再说下去,我的病会马上重上几分,我还想多活两天呢!”
“大爷,我可以担保,二哥慢慢儿会改变的。”
“不敢指望喽,由他去吧,我已经尽到我这个做爹的责任子,他不听,我也没办法。往后,由他去吧,他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早回来了,听说您不合适,他要来看您,是我没让他来。”
孰不知,金少爷早已在窗户外头。
“对,别让他来,少看他一眼,我的病还好得快一点儿,还能多活些日子。”
“大爷,您干吗老这么想。”
“翠姑,是我要这么想么,我愿意这么想么,你能怪我这么想么?”
“大爷,我刚跟您担保过——”
“翠姑,说这些都是假的,大爷要跟你说些正经的,要紧的。”
“您要跟我说什么,大爷?”
金百万唇边,飞快地掠过一丝抽搐,道:“我刚才说过,像他那么个畜生,有你这么个媳妇儿,他不配,好在你还没过门儿——”
翠姑忙道:“大爷——”
金百万接道:“翠姑,我不能对不起你爹妈,更不能对不起你——”
翠姑心里一阵刀割似的疼:“大爷,您别说了——”
金百万道:“翠姑,让我把话说完——”
“不,大爷,您不要说,我不要听。”
“翠姑,大爷也不愿意说,大爷打心眼儿里喜欢你,爱你,可是如今碰上了,金家祖上无德,没这个福。”
“不,大爷,您不要再说了,”翠姑忍住心酸泪,可是她脸上没表情,语气坚决无比:“我这辈子,生是金家的人,死是金家的鬼——”
金百万猛转过脸:“孩子——”
“大爷,求您不要再说,什么都别再说,要不然我就死在金家。”
金百万猛一阵激动,伸手抓住了翠姑的手:“孩子,你、你、你这是何苦,这是何苦。”
“我愿意,大爷,什么我都能受,只要您身体健健康康的——”
金百万手颤、心颤,老泪夺眶道:“孩子,好孩子,你让我说什么好,你让我说什么好,他不配啊,孩子!”
不知道翠姑的心里怎么样,她脸上的_表情却是冷静的:“不,大爷,我相信二哥会改变的,我相信!”
窗外,金少爷,英雄泪默默地往下流着。
这样的红粉佳偶上哪儿找,这样的红粉佳偶上哪儿找!
金百万口齿启动,想说话,可是他却说不出什么来。
忽地,翠姑改变了话题:“大爷,我已经写信回家了,让家里人给寄点儿保定府的三宗宝来。”
金百万叫道:“翠姑——”
翠姑道:“您不是顶爱吃烙饼的么,赶明儿面酱寄来,我给您烙饼吃,大葱沾甜面酱,甭提有多香了。”
金百万带泪而笑:“翠姑,你别馋我了。”
“真的,大爷,您快点好吧,病着怎么能吃烙饼。”
“好,孩子,冲着你这番心意,我也得赶快好,干脆,明儿个就好。”
“那您明儿个就有烙饼吃了。”
金百万笑了。
金少爷在窗外,打心里这么说:“翠姑,我会报答你的,我会报答你的。”
宁静的两天过去了。
在这两天里,金少爷居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其实,说两天也只有一白天,所以说是两天,那是因为夜里对金少爷来说,跟白天没什么两样。
这一天一夜,外头表面上看似很平静,其实,骨子里不是那么回事儿!
那么是怎么回事儿?
杨头儿惨了。
杨头儿在日本商会底下的地牢里,让土肥原那帮关东军特务机关的人整惨了。
土肥原这帮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特务人员,心够狠,手够辣,整起人来,也有他们特殊的一套,杨头儿这么个“外强中干”的家伙,落在他们手里,还能不惨?
杨头儿也并没有死去活来,可是他所受的罪,让他宁愿死,巴不得早一刻死。
他混身上下,看不出一点伤,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不难受,没有一个地方不疼。
单疼,还好受点儿,要命的是不单是疼,还有一种是说不出来的难受。
就这种难受,让他想死。
可是土肥原并不让他死。
要是土肥原有杀他之心,杨头儿他再有九条命,这会儿也剩不下一条了。
杨头儿真想死么?不见得,他只想一样,土肥原能饶了他这一遭儿,赶快把他放了,他一定感恩图报,土肥原就是让他去杀自己的爹娘他都干。
他盼望土肥原到地牢来,把土肥原盼来之后好求土肥原,可惜土肥原一天一夜不见人影。
你说杨头儿他还能不惨么?
十一月六号。
这一天既不是大节,也不是小节,更不是什么纪念日!
在天津卫人们的眼里,这一天就跟平常的日子一样,该干什么的依旧干什么,一点儿异样也没有。
可是在金碧辉、土肥原等一般日本特务,废皇溥仪,还有金少爷这位中国杰出的情报人员眼里就不同了,在他们眼里,十一月六日是个相当重要的大日子,各方面都在“锣紧鼓密”
快晌午的时候“一枝香”西餐厅座上七成,凡是到这种地方来吃饭的人,不比上小馆子,吃小摊儿,男的是衣冠楚楚,女的是花枝招展,即使平时日子可不怎么样,这时候也得刻意刀尺刀尺。
的确是这样,别个不用看,你看看这两位。
这两位是一男一女,男的是西装革履,女的是高领、喇叭袖的窄腰小褂儿,八幅裙,外罩一件风氅,跟朵花儿似的。
这一男一女,男的白净细嫩,年轻俊美,英气逼人,不知道是谁,女的赫然是金碧辉的美艳侍婢秋子。
秋子跟那位男士,面前桌上是两杯咖啡,两个人显得很亲昵,一边低声交谈着,一边目光往门口溜。
就这么看着看着,秋子忽然一惊,急转脸低头:“快看!门口,刚进来。”
英俊男士连忙回头看,一看之下也微一怔,旋即忙转过头,低声急道:“怎么这么巧,他怎么也来了!”
秋子道:“谁知道——”
他是谁?
不是别人,是金少爷,金少爷今儿个打扮可不同往日了,也硬是西装革履的,修长的身材,合身的西装,益发衬托得这位钱庄少掌柜气宇轩昂,英挺潇洒。
秋子跟那位英俊男士,只发现来了个不速之客金少爷。他们可没发觉,周围的几张桌子上,坐着的全是化过装的日本关东军特务机关的人员。
金少爷像在找人,打进门起就一个劲儿的东张西望,而且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往里走,越走越接近秋子跟那位英俊男士的桌,害得秋子跟那位男士一个劲儿的低头,头都快碰着桌面了。
无巧不成书,金少爷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走,只顾着找人了,没留神,嘭地一声碰着了秋子跟英俊男士坐的桌子,这一碰不要紧,桌上的咖啡溅了出来,溅了秋子一身。
“哎呀!”秋子脱口叫了出来。
这下金少爷才知道闯了祸:“对不起,对不起。”
忙掏出手帕俯身要擦。
秋子没处躲了,金少爷一眼看见了秋子,一怔叫道:“小秋!”
“哎哟,金少爷,是您哪!”
秋子忙站起。
“怎么会是你,金姑娘呢,没来?”金少爷忙问。
“姑娘她没来,怎么,您来这儿吃饭?”
“不,跟个朋友约好的,在这儿碰面谈点儿事儿,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他,这位是——”
金少爷的目光转望那位英俊男士。
秋子忙道:“我的朋友,方先生。”
“你好!”金少爷向方先生伸出了手。
方先生迟疑一下,站起伸手,跟金少爷握了握。
金少爷却直盯着方先生看。
方先生有点不自在。
秋子忙道:“金少爷——”
金少爷却盯着方先生道:“方兄,咱们以前见过么?”
方先生连笑都有点儿不自在:“没有吧!”
“怪了,我怎么看方兄这么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秋子一旁道:“您一定是记错了,方先生昨儿个才从北平来。”
“噢,那也许我认错人了,不要紧,咱们一见如故,你是小秋的朋友,也就等于是我的朋友,我能坐一下么?”
方先生跟秋子互望一眼,方先生强笑抬手:“欢迎、欢迎,请坐、请坐。”
金少爷可真不开眼,拉开椅子坐了下去,还挺热络地望着方先生道:“我这个人最好交朋友,方先生暂时不会回北平去吧,明儿个我做东,咱们找个馆子——”
方先生忙道:“谢谢!兄台的好意我心领了,明天一早我就要回北平去。”
“那怎么成,才来就要走。”
“以后吧,好在北平离天津只两百四十里地,坐火车要不了多少工夫就到了,以后我还常会到天津来。”
金少爷含笑瞟了秋子一眼,道:“那是一定,不过这回我没能尽地主之谊,实在够遗憾的,方兄在哪儿发财?”
“好说,到处跑跑,做点儿小生意。”
“府上在北平哪一城?我也经常到北平去,赶明儿再去,我去拜访方兄去。”
方先生微一怔,旋即含笑道:“不敢当,花市大街六号,欢迎去玩儿。”
金少爷这么一见如故地跟人家方先生聊上了,可把秋子急坏了,直跟方先生施眼色。
方先生焉有不明白的道理。说着说着,他瞅了个空儿,道:“金兄,一块儿吃吧!”
金少爷不算太不开眼,一听这话忙站了起来:“不,不打扰了,我还得找那个朋友去,说不定他让什么事绊住了,我得上他家找找去,我失陪了,也不能陪方兄了,下回再来咱们再聚吧!”
金少爷走了。
秋子吁了一口大气。
方先生道:“真要命,他怎么这么能缠人。”
秋子道:“热心,爱交朋友嘛。”
“行了,他别热心了,要是再不走,等会儿就难以收拾了。”
方先生禁不住掏出手帕来,擦了擦额上的汗。
就在这时候,秋子又看见有人进来人了,忙示意方先生:“来了。”
方先生忙外望。
餐厅里进来了三个人,一男二女,男的衣着很讲究,也挺有派头的,两个女的,穿的也很讲究,只是一个打扮素净些,一个则打扮得花枝招展,相当华丽。
逊清废帝溥仪,两个女的既跟溥仪在一起,不用说,一位是皇后郭婉容,一位则是皇妃文绣,看样子,打扮素净的,应该是皇后郭婉容。
方先生忙站了起来,秋子也跟着站起。
溥仪只往这边望了望,马上带着皇后、皇妃走了过来。
马上,四周的关东军特务机关的人员也有了动静,彼此问互相暗暗地打着招呼。方先生、秋子注意力都在溥仪身上,没留意四周的情况,带着秋子迎了过去。
方先生鞠躬为礼,低声道:“显环见过皇上、皇后、皇妃,请恕不能大礼参拜。”
溥仪微一怔:“你就是——”
方先生道:“为了方便起见,显环不得不女扮男装。”
“噢——”
溥仪明白了。
皇妃文绣深深地看了方先生两眼。
秋子上前见礼。
方先生一旁道:“这是显环的侍婢小秋。”
“噢、噢,好、好,坐,咱们坐。”
溥仪满脸堆笑抬手,也情不自禁地多看了方先生两眼。
就在这时候,餐厅里又进来人了,不是别人,是土肥原,那位关东军特务机关长。
土肥原一进来,四周关东军特务机关的十几个人员马上站了起来。
土肥原一施眼色,那些人立即离桌向着溥仪等围了过去。
这下,方先生、秋子发现不对了,同时,方先生也发现了站在门边的土肥原。
方先生先是一怔,继而脸色变了,当着溥仪她又不便表明身份叱退土肥原,一刹时间他不但急,而且把这个坏大事的土肥原恨到了极点。
怎么办?只有一个办法。
方先生向小秋施了个眼色,突然一咬牙,迎着那些人走了过去。
秋子会意,也上前一步挡住了溥仪、郭婉容跟文绣。
溥仪还不明就理,径自坐了下去,郭婉容跟文绣自然更糊涂,也跟着落了座。
这时候,方先生已经迎上十几个关东特务机关的人了,一脸的寒霜,冰冷道:“你们要干什么?”
没人答话,两个特务伸手就抓方先生。
方先生出了手,他的身手是经过长期严格训练的,非同小可,只一伸手,马上就把两个特务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乱了,几名特务扑向了方先生。
剩下的几名扑向了溥仪等。
溥仪、郭婉容、文绣,这才发现不对。
溥仪忙问秋子:“这是怎么回事?”
秋子没工夫答他的话,迎着那几个扑来的特务打了起来。
刹时间“一枝香”西餐厅里鸡飞狗跳,躲的躲,跑的跑,热闹了。
溥仪倒还镇定,可把郭婉容跟文绣吓坏了,她们的花容失色脸都白了,躲在溥仪身边直哆嗦。
别看秋子着一身女装,她的身手可真不含糊,五六个壮汉没一个能近她的身。
就在这打得正热闹的当儿,靠里一扇门忽然开了,里头伸出个头来,赫然竟是毕石。
这会儿谁会留意这扇门儿?
有人留意就糟了。
毕石举起了他那随身之宝的照相机“咔嚓”、“咔嚓”就是两张,然后他头一缩门又关上了。神不知,鬼不觉。
这边儿,打斗正不可开交,正中央有张桌子下,突然爆起一声巨响。
有人大叫:“炸弹。”
刹时碎木飞射,烟雾弥漫。
谁还敢再打斗,个个连忙伏身爬在了地上。
就在这当儿,有个侍者打扮的年轻人,过来拉起了溥仪、郭婉容跟文绣。
这三位,早吓得差点儿没了魂儿,只要能逃命,自然是谁拉跟谁走,侍者带路,从刚才毕石露头的那扇门里跌跌撞撞的出去了。
好在没第二颗炸弹。
好在那阵浓雾般的烟很快地散了。
等到烟雾消散,方先生跟土肥原两方面再看溥仪,没人影儿了。
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方先生、秋子、土肥原等,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