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凤凰”连忙喝道:“凤儿,不准贫嘴。”
凤儿一本正经的道:“宫主,本来就是如此的嘛,要不然,我们为什么要把船家从被窝里挖出来,连夜过江呢?”
“火凤凰”红着脸叱道:“凤儿,再贫嘴我就赶你回宫去。”
凤儿伸伸舌头,不敢再往下说。
“南霸”桑天樵接过话题道:“童老弟,还要不要进去看看?”
童天罡摇摇头道:“不必了。”
话落,看看“火凤凰”道:“咱们走吧?”
当童天罡到达大门口时,那几个来闹门禁的混混守在门外,他们对童天罡还是打从心底里害怕。
拿“地煞令”剑鞘的汉子畏畏缩缩的走到童天罡面前,惶恐的道:“令令主,剑鞘被他们拿拿去了。”
与“火凤凰”重逢的欣喜使童天罡忘了“地煞令”没有归鞘,闻言脸色立时-变,刚想转身回厅去找。
“南霸”桑天樵已把剑鞘递到童天罡面前,道:“杜心明大概是逃得太急了,把它忘在桌上了。”
童天罡俊脸一红,笑道:“桑老哥,你早就发现‘地煞令’未入鞘了对吗?”
“南霸”桑天樵笑道:“老弟,人在愉快的时候,心思总会不容易集中的,所以我才提醒你要不要进厅看看。”
童天罡讪讪一笑道:“还是你心细。”
“南霸”桑天樵道:“还是因为我老了的关系。”
童天罡的脸又红了一次。
“火凤凰”芳心深处则涌上一股暖意与甜蜜。
转身向着那群混混,童天罡沉声告诫道:“过些时候我还会再来此地同,霍方如今已死在杜家,如果我再听到你们之中有谁为害乡里,霍方与白管事就是你们的榜样。”
连声应是之后,一群混混急急如丧家之犬般的四散奔开了。
三更刚过,童大罡与“火凤凰”等一行重又漂在扬子江辽阔的江面上了。
渡船只有一个舱篷“火凤凰”与两个使女在里面。
童天罡仍站在船头上,这一次陪着他的是“南霸”桑天樵。
童天罡正在向桑天樵叙述这一天一夜的际遇。
“南霸”桑天樵一面听童天罡讲,一面留意着舱篷挡帘子,他猜想“火凤凰”-定会出来。
当舱帘启动“火凤凰”走出来的时候,童天罡的叙述已近尾声。
“南霸”桑天樵接口道:“老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这叫吉人天相呀!”
话落,接着放低声音道:“宫主出来了,你们聊聊吧,这几天她的情绪也实在够辛酸凄楚的了,你们谈淡吧。”
接着又加重音量道:“我得到船后去关照稍公加把,同时也在那里找个地方躺躺。”
话落转身迳自向船尾走去。
“火凤凰”显然并不避讳自己出来的目的是要找童天罡。
因此,当“南霸”桑天楼向她重复叙说到船尾去的目的时,她只点了点头,然后走向童天罡。
艳红如火的衣裙衬托得她那张令人目眩的娇靥更加明艳照秀发迎风,飘然犹如仙子凌波,在这烟波浩瀚的江面孤舟上。
童天罡面对着这个深印在他心底深处,今他萦绕难忘的人儿时,他真有些目眩了。
移动着轻盈的莲步“火凤凰”走到了童天罡面前:“为什么这样看我?”
俊脸飞上一片红潮。
童天罡站直了斜依在船舷上的身体,略一犹豫,坦然的道:“因为看到你,能使我捕捉到想像中无法凝聚的仙子形像。”
粉脸儿立时红了,露出两排扁贝皓齿“火凤凰”浅浅一笑,道:“这是我头一次听到你打趣人。”
童天罡凝重的道:“你真的认为我是在打趣你吗?”
美眸突然凝聚在童天罡睑上,然后缓慢的摇摇头,幽幽的道:“我知道不是,但我却宁愿是。”
童天罡迷惑的道:“为什么?”
“火凤凰”感伤的道:“天地尚且不全,人那有十全十美的。仙子毕竟只是人们幻想中的一种完美形象而已,因为没有人见过仙子,接触仙子,所以仙子的形象才更完美无缺。”
童天罡一怔道:“完美无缺并不是坏事呀!”
“火凤凰”道:“越是完美的东西越经不起缺陷的打击?上方说,一只瓷碗如果有裂痕,只要不漏。人们仍会用它,其价值不比好碗差多少,然而,如果一块美玉,其中只要有一丝裂纹,身价便完全消失了。”
童天罡出神的看着“火凤凰”她的见解使他感到讶异。也令他佩服,因此,他同意的点了点头。
“火凤凰”接着更感伤的道:“在我的心目中,你是完美无缺的,因此,在成都南门外我才无法忍受你说的话,要不是鲁东岳赶来提醒我,也许这一生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童天罡沉默一阵道:“鲁东岳不来也许更好些。”
瞪大了美眸望了童天罡-阵“火凤凰”没有生气,平和的道:“你所谓的更好些是对你自己而言?”
童天罡坦诚的道:“在我的想法中,对你比对我自己更重要。”
“火凤凰”摇摇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童天罡取出一块方巾铺在船板上,然后道:“站着江风大,坐下来吧?”
“火凤凰”道:“你呢?”
笑笑,童天罡道:“我餐风宿露习惯了,没有关系。”
“火凤凰”转身在童天罡铺的方巾上坐了下来,然后仰望着童天罡道:“能解释给我听吗?”
童天罡道:“如果我办完了想办的事之后,我会去找你,然后向你解释,如果”
粉脸一变“火凤凰”脱口道:“不要往下说了。”
美眸中凝着一层水光“火凤凰”站直娇躯,面对面的凝视着童天罡道:“你宁愿我毕生怨你、恨你?”
童天罡平和的道:“死者万事已了,又何必把一付令人难堪的感情担子让自己珍视的人毕生承担呢?”
水光化成珠泪溢出眼角,顺腮而下。
“火凤凰”咽声道:“你早就知道我是抱着什么心情入川来找你的了?”
童天罡点点头。
轻叹一声道:“‘寒江门’的实力武林中的人全都知道,‘栖凤宫’与它比邻,你当然更清楚。
如果江万里真要正面与你对敌,你当然知道无法与他抗衡。”
“火凤凰”突然破涕为笑,道:”我还是很感谢鲁东岳,因为,他使我知道我找到了我真正想找到的人了。”
童天罡摇摇头,道:“我能带给你的”
截断童天罡的话“火凤凰”道:“你珍惜我,为我想,你曾经期盼过我会带给你什么吗?”
童天罡一愣,因为他的确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因此,他无从辩解。
“火凤凰”接着道:“如果我真正期盼你能带给我什么,对你而言,公平吗?”
童天罡沉沉一叹道:“但是,你明知道”
“火凤凰”仍然抢着道:“谁都在为自己的未来打算、努力,但是,没有人能知道自己的明天如何?诚所谓万般皆天定,半点不由人,对吗?”
童天罡笑笑道:“我说不过你。”
终于满意的笑了。
“火凤凰”重又坐下去,然后道:“你为什么不坐下来呢?”
童天罡也觉得这样说话很不方便。
因此也在“火凤凰”对面坐了下来。
看着童天罡。
“火凤凰”道:“现在你不会再有希望我回‘栖凤宫’的想法了吧?”
童天罡平和的道:“还是有这个想法,不过,已不是怕你跟我一起入川有什么危险,而是”
“火凤凰”接口道:“而是什么?怕我再因为苗芳而起误会。”
童天罡笑笑,道:“当然不是。”
“火凤凰”的神色虽然严肃。
童天罡却没有担心的神情,平和的道:“是的。我很有把握。”
“火凤凰”的神色凝重加旧,道:“我可以听听你所持的理由吗?”
童天罡笑笑,道:“如果真可以用言语解说的理由的话,我就没有把握了。”
“火凤凰”一怔,道:“为什么?”
童天罡道:“某些人之间,必须藉言辞的辩解来取得对方的谅解进而接受他,这些人之间,解说是必要的,某些人之间,言辞的解说是不必要的。”
甜甜的笑了笑。
“火凤凰”点头道:“你有多少个不需要用语言解释事情的知己?”
童天罡伸出两个手指头在“火凤凰”面前晃了一晃。
粉脸上虽然依旧挂着笑容,那双美眸中却闪动着些许焦虑的光芒。“火凤凰”脱口道:“她们是谁?”
童天罡凝重的道:“一个是你?”
脸上并没有浮上多少喜色。
“火凤凰”紧接着道:“还有一个呢?”
童天罡笑笑,道:“你想知道?”
神色一凝。
“火凤凰”道:“如果你认为没有给我知道的必要,那就不说算了。”
童天罡道:“你不介意?”
“火凤凰”淡然的道:“我为什么要介意?”
看着那张娇嗔的睑儿。
童天罡笑笑道:“我看还是说了的好。”
“火凤凰”的精神立时显得有些紧张了。
童天罡漫声道:“另一个,是我自己。”
“火凤凰”一呆,脱口道:“你自己?”
童天罡笑道:“知己,知己,自己当然知道自己了,难道不对吗?”
“火凤凰”又是一呆。
接着娇嗔道:“你,你好坏,你故意逗我。”
童天罡也跟着笑起来,道:“但是你并没有紧张呀。”“火凤凰”脱口道:“谁说人家”
话说了一半突然住口。
然后真的有点恼怒的道:“你”童天罡笑容一收,正色道:“你知道你在我心目中是完美无缺的,不是吗?你心中可能同时容下两个完美无缺的形象吗?”
这倒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因为“火凤凰”自己心中也有同样的感受。
转嗔为喜。
“火凤凰”白了童天罡一眼,道:“不跟你谈这些了。”
话落接着又凝重的道:“你刚才说还是希望我能回‘栖凤宫’,为什么?”
童天罡平和的道:“因为你是‘栖凤宫’的宫主,那里需要你主持和领导,再说你跟我一起入川,可能会碰上很多令你无法忍受的事情。”
“火凤凰”很冷静的道:“你指的是‘黑妖狐’苗芳那方面的?”
童天罡坦率的道:“是的。”
“火凤凰”道:“听说她曾经两次救过你的性命,其中一次甚至是忍受了江起峰的污辱而救你的,对吗?”
童天罡点点头,道:“不错,因此,在心理上。我欠她很多,这些是谁告诉你的?鲁东岳?”
“火凤凰”道:“是他告诉我的没错,所以,我对苗芳也很感激。如果我们一起入川,我也会诚心诚意的帮她的,不过”
不过什么“火凤凰”没有说出。
童天罡道:“不过什么?”
“火凤凰”笑笑道:“没什么,那不过是我自己的一种想法而已,你先说如果我诚心诚意的协助她的活,可不可以去?”
童天罡毫不考虑的摇头道:“不可以!”
“火凤凰”一怔,道:“你对我仍不放心?”童天罡凝重的道:“问题不在你而是她。”
“火凤凰”迷惑的道:“她不是梦想着要统领川康的吗?多个帮手她应该高兴才对呀!”
童天罡道:“问题关键就在于她有这种妄想,有这种妄想的人就不择手段的用尽各种卑劣手段,去想方法控制任何对她有利的人或物。使人无从防范。”
“火凤凰”担忧的道:“那你跟她在一起不是也很危险吗?”
童天罡苦笑道:“目前她已经控制了我。”
“火凤凰”吓了一跳,脱口道:“她给你吃了什么了吗?”
童天罡道:“没有,她使我欠了她两次救命之恩。”
“火凤凰”放下了那颗忐忑不安的心。
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童天罡道:“与她合作,消除江万里与‘寒江门’在川康地面上的势力。”
“火凤凰”追问道:“然后呢?”
童天罡道:“我跟她约定到此为止,以后再怎么做,那就是她的事了。”
“火凤凰”疑惑的道:“她肯让你放手不管吗?”
童天罡毫不考虑的道:“应该是不会。”
“火凤凰”忧虑的道:“那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童天罡道:“见机行事,只有如此了。””火凤凰”道:“那不得很危险吗?”
童天罡点了点头道:“不错。”
经过一段不算短的相处时日,童天罡对“黑妖狐”苗芳的性情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
她称得上是个道道地地的为私利而不择手段的女人,与她这种人相处,不仅仅是有危险,而且相当危险。
童天罡点点头,道:“危险是不能免的事情。”“火凤凰”焦虑的道:“你既然知道她这种人阴睛不定。那又为什么要去协助她呢?”
童天罡道:“我说过,我欠她的。”
“火凤凰”道:“但是,对她这种人,我们又何必非得遵行我们答应她的事呢?”
童天罡苦笑道:“江湖上像她这一类的人,虽然不在少数。”
但在整个武林中,像他们这种反覆无常的人,毕竟占的还是少数,大多数的人都在默默的遵奉着那些专属于我们江湖中人的规律戒条,我们是江湖中人,我们能不遵奉诚信的戒律吗?”
“火凤凰”不安的道:“可是,你你明知那是个陷人坑呀?”
童天罡沉甸甸的重叹一声道:“从古到今,为守一诺而从容赴死的江湖同道有多少,谁能算得完呢?”
“火凤凰”沉默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然后道:“这就是你不希望我跟你去的主要原因?”
童天罡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个想法。”
似乎已经完全明白了童天罡的心意。
“火凤凰”沉重的道:“是防万一?”
童天罡微微一怔。
然后道:“是的,假使我万-真的栽在‘黑妖狐’苗芳手中,这个世界上,你是唯-能救助我或报仇的人。”
“火凤凰”道:“‘栖凤宫’的人全都为这件事尽力。”
童天罡道:“在你的领导下,我相信他们是会这么做的。”
“火凤凰”凝重的道:“我是说,就算‘栖凤宫’没有我在,‘栖凤宫’的人也会全力以赴的。”
“火凤凰”说这些话的意思相当明显。
童天罡心头微微一震,道:“有道是人在人情在,如果你”抢口打断童天罡的话。
“火凤凰”道:“不对,就算我不在,他们也不会不尽力的,因为我曾做过‘栖凤宫’的一宫之主。
如果我真的死在苗芳手中,那将是‘栖凤宫’全宫的奇耻大辱。
他们之中不管谁主理宫务,都没有理由放开这个过节。”
童天罡想不出可以反驳的理由。”
沉默许久,才沉沉的道:“你的意思是?”
“火凤凰”简洁的道:“对你的事,我无法坐视。”
童天罡焦急的道:“可见”
“火凤凰”道:“我跟你一起去见苗芳,确实是弊多于利,因此,我决定跟你分开入川。”
童天罡摇头道:“川康地面辽阔,分开入川你到那里去找我,而且,到处都是‘寒江门’的爪牙。
你入川又如何能避得过江万里的耳目,这样,你入川又有什么用呢”
“火凤凰”道:“我可以跟随在你后面。”
童天罡笑道:“以江万里的为人与他的狡诈,他会放过对我周围的人的注意吗?”
“火凤凰”似已胸有成竹。
笑笑道:“我不敢说他绝对想不到,但我相信他们也许有疏忽的可能。”
童天罡好奇地道:“你计划怎么做法?”
“火凤凰”神秘的笑笑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童天罡一怔。
凝重的道:“入川是去赌命,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把计划说出来,我们研究一下,不是更周密,更完全吗?”
“火凤凰”冷静的道:“正因为咱们是去赌命,所以我才不能把这个计划告诉你。”
童天罡迷惑的道:“这话从何说起?”
“火凤凰”冷静的肃容道:“我不能让你分心。”童天罡道:“不管我知不知道你在那里,只要我知道你进入了‘寒江门’的地盘里,我就不可能不为你的安全担心。”
“火凤凰”道:“最低限度在你全力对敌的时候,你不致为我的安危情况而分心。”
童天罡眉头一皱。
注定“火凤凰”道:“我没听懂你的意思,你能不能再说得更明白点?”
“火凤凰”岔开话题道:“反正我入川是势在必行了,我也说过,我不可能把我的计划告诉你。
因此,你听得懂与否,并不重要。”
童天罡睑色一变,道:“你这是什么话?”
以诚挚的目光望着童天罡。
“火凤凰”平和的道:“我知道你不高兴。”
“你可以发火、骂我,甚至于打我,我决不会改变我的计划。”
胀红了脸。
童天罡脱口道:“你你真是”
芳心虽然酸楚“火凤凰”的目光仍旧柔和如初。
平静的道:“我真是不知羞耻是吗?我不会生气的,因为,我知道如果一切可以由你决定的话。
你宁愿拿你的性命去承担-切,也不愿意我受到一点伤害。”
这的确是童天罡心底深处的愿望。
“火凤凰”之所以能看得出来,那是因为她心中也有着同样炽烈的愿望。
也正因为她有这个意愿,所以她才能对童天罡爆烈神态处之泰然。
“千古艰难唯一死”到了连性命都愿为对方而舍的时候,还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呢?
心中的怒气一下子消失了。
童天罡目注着面前这张柔和、灵慧的迷人睑儿良久,良久,忍不住深深的叹息一声道:
“童天罡此生何幸,得遇你这位红粉知己,然而对你,又何其不幸,使你遇到我这个挣扎于死亡边缘的亡命人,你使我感到庆幸,也使我深感不安。”
“火凤凰”对视着童天罡的双眸。
真挚的道:“梅凌雪、菊傲霜,唯其能克服周遭之寒酷而盛故,才值得人吟咏千古,苦根结甜果,因根苦才对映出甜果之珍贵,对吗?”
童天罡深浓吸了口气,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是,那得熬出来。”
“火凤凰”安娴的道:“谁又能断言我们熬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