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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粉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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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飞雨的说话已接不上:“白白玉”

    “白玉楼?”沈胜衣脱口一声。

    艾飞雨乏力地点头,猛一栽,沈胜衣叫出来:“飞雨”再没有回答,艾飞雨已下最后一口气,沈胜衣语声一顿,怔住在那里。

    张千户秦独鹤相顾一眼,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胜衣才回复自我,喃喃道:“白玉楼,难道就是他?”

    秦独鹤插口道:“白玉楼是那一个啊?”

    张千户道:“你没有留意这个人?”

    秦独鹤摇头道:“近这十年来,江湖上的消息我都不怎样清楚,但他若是一个大人物,我总该知道的。”

    张千户道:“他所以是一个大人物,并不是完全因为他的武功。”

    “那是因为什么?”秦独鹤更奇怪。

    “他特殊的背境。”张千户道:“他是一个粉侯。”

    “粉侯?”秦独鹤又扯住。

    “也就是驸马。”张千户并不奇怪秦独鹤不明白粉侯的意思,粉侯与江湖原就很难拉上关系。

    秦独鹤总算明白了:“他是皇帝的女婿?”

    张千户点头:“年青的时候,他曾经连中文武状元,得公主垂青,成为一时的佳话。”

    秦独鹤苦笑:“这种奇怪的事恕我孤陋寡闻。”

    “在江湖上他们闯出”书剑双绝“的名堂,这还是不久前的事情。”

    “他喜欢与江湖中人交往?”秦独鹤似乎有些不相信,在他的心目中,江湖中人与官场中人很难拿来一起说,也不认为官场中有多少好人。

    张千户明白秦独鹤的心意,道:“这个白玉楼是一个奇男子。”

    秦独鹤反问:“你认识?”

    张千户摇头:“传说是这样。”

    “传说总难免有些失真,沈老弟,你说是不是?”

    沈胜衣摇了摇头:“白玉楼与我是好朋友。”

    秦独鹤又一次怔住,沈胜衣接道:“事实他完全没有传说中官场中人那种场习惯,地做过好几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秦独鹤摸着胡子:“你当做好朋友的人当然不会差到那里去,却不知这个驸马爷是怎生模样。”

    沈胜衣道:“不太难看。”

    张千户道:“否则也不会给皇帝的女儿瞧上,贵为粉侯。”

    秦独鹤沉吟接道:“这样的一个人材在朝廷中,当然也有很大的发展,举足轻重。”

    “当然了。”张千户其实也不敢大肯定,看看沈胜衣。

    “以我所知他的权力的确不小,锦衣卫据说也都是由他统率。”沈胜衣好像还有很多话,但没有说下去。

    秦独鹤嘟喃道:“那个魔王不是要谋朝篡位吧。”

    张千户一笑:“你想到那里去了?”

    沈胜衣一皱眉,道:“这未必不无可能,计划的第一步,他也许就是要假的艾飞雨接近白玉楼,然后弄出一个假的白玉楼”

    “再弄出一个假皇帝?”张千户的脸不由得发青,这无疑是有些妙想天开,但以那么巧妙的易容术,就是变出一个假皇帝,的确不是全无可能的事情。

    到时候又会变成怎样一种局面?张千户不敢想像。

    秦独鹤忽然笑起来:“由江湖到大内,只有狂人才会这样做。”

    张千户道:“那个所谓魔王不是很像一个狂人?”

    秦独鹤正色道:“不是很像,简直就是,这件事我们总不能袖手旁观。”

    这个人表面虽然是冷冰冰的,内心却并非如此,沈胜衣不由暗暗点头。

    张千户富甲一方,也是老江湖,出了名精打细算,但面临这个问题,亦不知如何是好。

    秦独鹤嘟喃接道:“但有谁会相信我们的说话?”

    张千户苦笑:“若不是亲身经历,第一个我已是不相信。”

    沈胜衣道:“有个人一定会相信。”

    “白玉楼!”秦独鹤反应异常敏锐:“你去跟他说,他更就非信不可。”

    沈胜衣无言颔首,秦独鹤目光一扫:“这件事一会再说,有谁知道艾飞雨住在这。”

    张千户道:“并不是人多人知道,那些司马仙仙,显然已迷失本性,更不会查问。”

    秦独鹤道:“而且没有内应,她们也不能这样顺利偷进来,是谁?”

    张千户眼角的肌肉抽搐“只有一个人,柳清风!”

    秦独鹤话一说出,心里亦已经肯定,恨恨道:“这个人,奇怪,我们竟然会让他离开。”

    张千户道:“这只是因为我们还不知道有这件事情,可是他为什么不亲自动手,省得麻烦?”

    沈胜衣道:“也许他还有一个弱点怕死!”

    张千户道:“这个弱点方才地已经表露无遗,再不,就是那些司马仙仙已无丝毫利用价值,由得她们送死。”

    沈胜衣点点头:“也有道理。”

    张千户目光一落:“奇怪她们全都是一个模样,简直就是开玩笑。”

    沈胜衣沉吟接道:“看来他是要变出某一个人,但变来变去,都很不满意,换了一个又一个。”

    张千户道:“我也有这种想法,如此说来,这个女人想必也很重要的了。”

    “是谁?”沈胜衣想不出。

    张千户道:“会不会就是白玉楼那儿的人?”

    “亦未可知。”沈胜衣缓缓道:“看来我得赶去那儿知会一声。”

    张千户道:“我们两个老头儿说不定也有些用处,也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那位粉侯。”

    秦独鹤摇摇头:“驸马府中比一般官府只怕更麻烦”

    “可不觉。”沈胜衣目光一远“两位老前辈用不着太担心。”

    张千户微喟:“我们去不去,相信也没有什么影响,但柳清风是我们放走的,总不能不管。”

    秦独鹤接问:“以你猜,他现在会逃到什么地方去?”

    “猜不到。”张千户苦笑。

    柳清风这时候正走进一条小巷内。

    这条小巷也就是沈胜衣看见方直进去的那条。巷内一个人也没有,柳清风在那扇红门之前停下,不放心的回头一看,肯定没有人追踪,才纵身越过高墙,掠进怡红院后院。

    院子内也一样没有人,柳清风对周围的环境显然很熟悉,快步向前,穿过回廊,月洞门,花径,再进入一个小院落,停在一座小楼前面。

    小楼中仍然有灯光,柳清风往门上三长一短,叩了四下。

    “门没有关上。”一个不太难听的女人声音传出。

    柳清风推门走了进去。

    进门是一个小小的厅堂,屏风前放着一张奇大的椅子,坐着一个身裁也奇大的中年妇人,珠光宝气,衣饰华丽。

    这正是怡红院的老板攘尚三姐。

    柳清风反手将门掩上,道:“三姐还没有睡。”

    三姐眼睛眺成一条缝:“这样的一夜谁睡得着。”倏的一笑。“你的记性好像越来越坏了。”

    柳清风有些儿诧异:“三姐”

    三姐笑截道:“我不是说过了么,人叫三姐不打紧,你一叫我便觉得心寒。”

    柳清风乾笑,三姐一挥手:“坐。”

    在她前面的桌子上放着酒菜,三姐竟是一个人在这儿吃菜喝酒。

    柳清风坐下,三姐叹了一口气:“我有个坏毛病,心情好固然想吃东西,不好地想吃。”

    “能吃是福。”柳清风竟然变得这样俗气。

    “福就是胖,人胖的女人没有人会喜欢。”三姐有些感慨,举杯呷了一口酒。

    柳清风笑道:“三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子多愁善感?”

    三姐笑了笑:“你也吃一些。”将手中筷子递前。

    柳清风道:“不饿。”但仍然接下了筷子。

    “那喝些儿酒。”三姐接着将酒杯递前去。“这个酒不错。”

    柳清风接下那杯,呷了一口,道:“很不错。”

    三姐替他添了满满一杯:“酒能驱寒,多喝一些。”

    柳清风这才想起一身水湿未乾,老脸微红,藉喝酒掩饰那份尴尬。

    三姐待他将酒喝完才问:“出了什么事?是不是给发觉了?”

    柳清风无言叹息,三姐笑接道:“姓张的果然精打细算。”悠然站起身,走过去推开窗户。

    柳清风看着三姐背影,道:“我早已警惕自己小心,却还是为他所算。”

    三姐忽然问:“你来时是不是觉得周围很静寂?”

    柳清风答道:“现在才正是睡觉的时间。”

    “只是这一次睡着的人绝不会再醒来。”三姐竟然这样说。

    柳清风脱!问道:“为什么?”

    三姐一笑问道:“你不是这样愚蠢的吧?”

    柳清风动容,低声问:“可是都死了?”

    三姐道:“该死的都死了。”接问道:“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该死?”

    柳清风道:“因为他们已没有利用的价值。”

    三姐道:“这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这一次大迁非常匆忙,他们多少会觉得很奇怪,也许多少会看到一些他们不该看到的东西。”

    “主人实在审慎。”柳清风口里尽管这样说,后背却感到一阵恶寒。

    这些该死的人绝无疑问都会死得糊里糊涂,不明不白。

    然后他再问:“其他的人呢?”

    三姐道:“都已经动身离开。”

    “你只是在等我?”

    三姐颔首:“主人知道你一定很快就到来这里。”

    柳清风道:“我们现在也该走了”话说到一半,面色突一变。

    三姐这才呼了一口气“要让你喝下这杯酒实在不容易。”

    柳清风嘶声道:“是毒酒?”

    三姐道:“发作得虽然有些慢,却绝对有效!”

    “为什么?”柳清风大叫。

    三姐叹息道:“你好像忘了主人最痛恨就是属下擅作主张,违背他的命令。”

    “我”柳清风一个字才出口,已给三姐截住。“你若不是出手伤楚烈,又怎会被发现?”

    柳清风怔在那里,三姐接道:“张千户精打细算,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要瞒过他的耳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本来就没有他那么聪明,事先又缺乏周详的安排,不被他发现才是奇怪。”

    柳清风道:“我就是揭露身份,这时候相信也已没有多大关系。”

    三姐笑笑道:“只是你这人便再也用不着了,对于再没有用处的人,你应该清楚主人怎样处置。”

    柳清风道:“我是重要的,不像其他人。”

    “所以主人更加愤怒,因为他必须再我一个你这样的高手来填补这个空缺。”三姐摇头。“想不到你这个年纪,仍然沉不住气。”

    柳清风的面色变得异常难看,突然拔剑,凌空疾刺前去!

    这一创出鞘之迅速,简直有如电光石火,而一剑剌出,亦是闪电一道也似?

    三姐坐着的那张椅子立时在剑光中粉碎,他的人那刹那却已倒翻开去,这一剑虽然如此迅速,却竟然追不及她肥胖的身形!

    柳清风一剑刺空,身形一旋,突然伸手掩住了胸膛,面上同时即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来。

    飒的他的身形又一挺,第二剑剌出,急刺三姐十三处穴道!

    一剑紧一剑,十三剑组成了一道严密的剑网,三姐眼看便要被网个正着,身子不知怎的一转,竟然脱身出来!

    她那么肥胖,平时总是给人一种笨重的感觉,但身形展开,却是如此的迅速,有如圆球般滚转。

    十三剑之后,旁边的椅几已尽成粉碎,柳清风的面色亦有如粉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是十三剑剌出,明显的已然比方才的十三剑慢上了很多。

    三姐却没有轻视再来这十三剑,滴溜溜转到了桌子之后,柳清风的剑即时迸射出一道夺目光芒,剑网一敛,合成一剑,力斩而下!

    这一剑斩下与二姐那一转同时发生,三姐若站在原位,此刻使得应付这一剑,她那么一转,剑便破在桌子上,霹雳一声,整张桌子顿分两片!

    那两片桌子旋即又分为四片,柳清风这一剑力斩之后,竟然还有变化。

    可惜三姐的身形根本没有停下,一转便倒掠开去,倒掠上后面屏风之上,从容坐下来。

    柳清风从破桌当中穿过,看样子便要追杀前去,才冲前半丈,猛一个踉跄,他的左手霍地抓住了旁边的一条柱子,稳住了身形。

    他的面色变得更难看,连吸了两口气,苍白的脸颊陡然升起了两抹红晕。

    三姐都看在眼内,笑笑道:“你就是拚尽全力最多也只能再攻我三剑,三剑之后你仍然不倒下,配制毒药的那个人只怕要倒霉了。”

    柳清风闷哼一声,步高步低的走前,人剑突又化作飞虹,飞射过去!

    三姐目光一闪,身形一翻,从屏风上倒翻开去。

    剑刺在屏风之上“嗤嗤”破空声之中,屏风多了十数个剑洞,再化作飞雪般扬起来。

    屏风后半丈之处放着一椅一几,三姐已坐在椅上,揣起了几上的一杯酒,轻轻地啜了一口。

    柳清风人剑落下,踉跄着脚步跨进屏风,喘着气道:“还有两剑!”

    语声一落,人剑飞刺前去。

    三姐手中杯同时出手“叮”的杯子正撞在剑尖上。“波”的接一声,那只杯子四分五裂,余酒激射了开去,柳清风人剑倒飞而回,冲过屏风,栽翻地上。

    三姐杯子一掷之威,也实在吓人,柳清风一口真气也事实提不上来,他以剑支地,挣扎着站起身子,突然大喝一声,长剑脱手疾掷前去!

    这一剑亦掷尽了他几乎全部气力,剑一掷出,他的身子又倒下,两股黑血当先从眼角淌下,口鼻跟着亦有黑血流出来:-剑掷得很准,掷向三姐眉心,三姐只伸出两指一夹,便将剑夹在二指当中。

    虽然说这一掷已没有方才那种威势,但随便一夹,便将剑夹住,也不能不说是三姐的本领。

    她接将手一抖,剑飞回“夺”的插在柳清风面前的地上,柳清风在地上打了个滚,挺起半身,挣扎着伸手去拔剑,他的手才碰着剑柄,所有的气力已耗尽,挺起的半身重又倒下,手亦顺着剑锋落下,五指尽破割断,流出来的亦是紫黑色的血。这种毒开始发作的确比一般毒缓慢,但是一发作,却是异常的迅速,所以到发觉中毒,以柳清风内功的高深,也一样来不及运气将毒迫出来。

    三姐看着柳清风倒下,才从椅子站起身,一拢发髻,轻笑一声,接拍双手。

    两个人鬼魅也似从门外闪进来,左右抓住了柳清风的肩膀,将柳清风的体从地上拉起来,往门外奔出。

    门外阳光普照,柳清风的面色在阳光下更显得恐怖,七窍紫黑色的血不住往外流。

    三姐也跟了出来,挥手灭了那轻淡如水的灯光,阳光下穿过走廊,消失在花木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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