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屠云沙丝毫不敢大意,九环刀哗啦啦地一抖,刷地轻轻划出一式虚招。正是少林三十六手达摩刀法起手式。
强敌莫测,他不过是点一点,探探虚实。
哪知“沧浪神刀”的“怒龙一斩”都是敌动即发的特征,只听得一声大喝:“小伙子,注意了!”
鱼鳞刀一出手,在朝阳下唯见金光暴涨,随即如怒龙戏水一般,翘腾转滚,紫金光芒幻成一条鳞片闪烁的老龙,刹那之间,刀风生啸,把屠云沙罩人紫金色的华盖之下。
“怒龙一斩”虽名为一招,这一招却是变化无穷,幻影无方,怕不有十几式之多,以十几式招法要融合在这一招之中,可见这招刀法之快与猛。
屠云沙心中早有准备“沧浪神刀”的刀一递出,他已运足十成功力,达摩三十六刀精着连环而出。
可是他刚变一招,满眼俱是金色刀光,耀得他根本分不出对方的刀身究竟在那里?自然更分不出对方所要袭击的部位。
大惊之下,身形连变三个方位,目光疾转,瞥见前后上下俱是金光刀风,触身生寒,好像人在铁桶之中,怎么退也退不出这片刀光的围困。
这情形看得天寂大师神色大变,他怎能袖手坐视师侄命亡刀下,震惊之下,一声大喝,衣袖倏鼓,隔空疾扫而出“沧浪神刀”已退出五步,道:“和尚你急什么,老夫身为天下第一帮帮主,怎能与小辈计较?只不过让你瞧瞧四十年未现江湖的绝世一刀!”
再看场中,只见屠云沙站在场中,呆若木鸡的直喘气,身上衣衫已破成片片碎布,被汗水粘在身上。命虽未伤,但这付狼狈之相,却已使人感到惨不忍睹。
天寂大师沉喝道:“屠师任回来!”
屠云沙这才如梦初醒,暗然垂首回到天寂大师身旁咽然道:“晚辈有辱少林门户,请师叔赐罪!”
天寂大师挥手安慰道:“事出意外,这是老衲之过,不能怪你!”
头一抬,目注“沧浪神刀”道:“好刀法,果然是展大侠,不知道那一位又如何称呼?”
“铁面飞卫”钟灵山也沉声吟道。“往返五十里,席间酒仍温,铁面除好恶,掌下判死生。”
天寂大师神色又是一变道:“莫非是名震大江南北,失踪三十年的‘铁面飞卫’钟大侠?”
“铁面飞卫”道:“你和尚是否不信,也要我表演一番?”
天寂大师合十道:“岂敢,但不知二位大侠是路过,还是特地来此?”
“沧浪神刀”展雄含笑道:“路过好奇,所以想观个究竟!”
天寂大师道:“没有别意?”
“沧浪神刀”道:“既知究竟,老夫与钟老弟也不能不参加一份,为江湖主持公道。”
“笑面财神”哈哈笑道:“欢迎欢迎,正不知二位意见如何?”
“沧浪神刀”道:“说出来,恐怕你这位财神会生气!”
“哈哈,放心,世间之事,本各见仁见智,我贾不为还有这一份肚量。”
“沧浪神刀”道:“你贾帮主既然这么说,老夫就宣布了,对老和尚的处理办法本帮全部不同意!”
天寂大师道:“若依老施主,该如何处理!”
“沧浪神刀”转首问“铁面飞卫”道:“钟老弟,你认为该怎么办?”
“铁面飞卫”道:“先把‘三环先生’莫于道找出来,再重新对质,真相未明之前,罗公子有完全之自由,不受旁人干涉!”
崆峒掌门敖重光厉声道:“这岂是公正之言,你们分明在为罗成帮衬撑腰!”
“沧浪神刀”大笑道:“天下第一帮的宗旨,就是扶弱锄强,专打天下不平。罗公子的情形,正适合本帮宗旨,就算为罗公子撑腰,有何不可?”
崆峒掌门怒喝道:“假如本掌门不同意呢?”
“不同意尽可退出不管,并无人要你崆峒派非管不可?”
崆峒掌门气得眼珠翻白,大叫道:“若本派非管不可又如何?”
“沧浪神刀”脸色一沉,冷冷道:“谁不服气,都可以冲着天下第一帮说话,反正这件事,老夫是管定了。”
话声一顿,注视天寂大师道:“刚才你和尚说过不论罗公子有罪无罪,必定交出罗夫人,这句话算不算数?”
天寂大师道:“老衲既已负责,岂能言出不算!”
“沧浪神刀”颔首道:“很好,罗公子,要他们把令堂送往何处?”
罗成面有难色,道:“在下家已毁,容我想想”
“铁面飞卫”接口道:“罗公子若无适当地方,就不妨暂时借居本帮。”
罗成一揖道:“多谢二位前辈!”
“铁面飞卫”对天寂大师道:“和尚,你已听到了,咱们就在九溪十八涧本帮总坛坐候你送罗夫人了!”
说完对罗成道:“公子若已无事,何不到本帮一游!”
罗成拱手道:“区区先行告别,日后自当有所交待。”转身与“沧浪神刀”“铁面飞卫”扬长离去。
崆峒掌门是气极。身形一长,就欲扑出去阻拦,正义帮主却低喝道:“咱们暂忍几天,等他们立帮大典之日,嘿嘿!还怕出不了这口气。”
罗成在“沧浪神刀”与“铁面飞卫”一吹一唱,巧妙的安排下,名正言顺地留在九溪十八涧,天下第一帮的总坛中。
第二天中午正在大厅中商议,只见“瘟地太岁”飞奔进来报道:“帮主,正义帮派人送罗夫人来了!”
罗成一跃起,大喜道:“在什么地方?”
“已到寨外。”
“沧浪神刀”站起来道:“咱们一齐出去迎接吧!古坛主,你立刻命人在后寨准备一间好房间,拨二名女眷侍候。”
“是。”
于是一行人直奔寨外。
只见寨门口已停着一顶像木床一样的躺轿,挂着紫红色的流苏帐,除了二名轿夫外,还有一个年轻人,竟赫然是少林弟子赵希凡。
只见赵希凡拱一拱手,冷冷道:“在下奉师叔之命,护送令堂来此,请你看看,若无其他,在下就告退了!”
罗成闻言立刻奔近轿边,挑开帏帐。探首一望,只见母亲静静地躺在轿中,盖着棉被,阖着眼皮,似在熟睡!
睽违半载,历尽艰险,如今重睹慈容,使得他心中一阵激动,俯身轿边,轻轻唤道:“妈孩儿在此”“妈您还好吗?”
连叫二三声,床上的罗夫人依然丝毫无反应,似已熟睡。罗成心中蓦地升起一股不祥之念!“莫非已经死了!”惊疑之下,立刻手伸入被中,抓住母亲手腕,按住脉膊,却感到脉膊仍在跳动,而且跳动得很正常。“妈妈”他透了一口气又连叫二声,见仍无反应立刻钻出帏帐,转身问赵希凡道:“这是怎么回事?家母以前不会这样!”
赵希凡冷冷道:“据说令堂这两天颇为痛苦而不安定,为怕途中辗转滚落轿下,所以临行时大夫给她服下了安眠药物,可能要到夜里才能醒来。”
这时“沧浪神刀”等人也一齐走过来探视,闻言道:“罗公子,还是抬进去吧,少林高徒之言,谅必不至有错。”
罗成点点头“托塔天王”牛钊一挥手,立刻上来一名帮徒,连轿抬起,进了大寨。
“沧浪神刀”笑道:“少林高僧果是信人,请小兄弟回复令师叔,本帮主感谢他守诺之义!”
罗成也一揖道:“在下也多谢赵大侠沿途辛劳,护送照顾之德。”
赵希凡冷冷道:“不必了,敝师叔命在下转告帮主,大典之日,还要上山恭贺贵帮开张之喜!”
“哈哈哈,欢迎,欢迎。”
“任务已了,在下就此告辞!”
赵希凡一抱拳带着二名轿夫立刻转身而去。
罗成已迫不及待地奔向后寨“沧浪神刀”与“铁面飞卫”“瘟地太岁”三人仍回到大厅落地。
“瘟地太岁”首先道:“看来这位正义帮主倒还是一个人物,言出信守,毫不拖泥带水。”
“沧浪神刀”叹道:“我当时以为他必是莫于道的同党,如今看来,倒是我多疑了。”
“铁面飞卫”道:“罗夫人是送来了,但是我想莫于道决不会如此甘休,就是正义帮主,也不会把上次那口气,蹩在肚里,不想报复,恐怕后面还有鬼计!”
“沧浪神刀”笑道:“罗夫人送了回来,咱们已无顾忌,纵有鬼计,只要咱们小心防范,有什么可怕的。倒是立帮大典,还存下二十天,听刚才那个少林弟子,口气不善,恐怕还有一场好戏,咱们得准备一番。”
“铁面飞卫”道:“老大,咱们人手实在太少了。”
“瘟地太岁”接口道:“关于这点,牛老大早已要我把江南的绿林同道拉过来,增加本帮的实力,敝职已派人四出游说,而且二处同道已有回报!”
“沧浪神刀”高兴地问道:“哪二处同道?”
“一处是两淮绿林道总瓢把子‘飞天虎’裴震,手下拥有十四处窑子,数十好手,带着五百徒众,在二淮地带的同道中势力最大,他是仰慕牛老大之威名,甘心投诚。
另一处为洞庭君山‘翻江蛟’胡立行,八百里洞庭山在他势力范围之内。他本是牛老大昔年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自牛老大失踪,才跑到洞庭君山独当一面,但我一派人通知,就毫不考虑地答应下来,并且说要撤了君山上的旗号,改为天下第一帮分坛!”
“铁面飞卫”失声笑道:“哈们这天下第一帮变成强盗窝了!”
“沧浪神刀”道:“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先充实力量要紧,过了大典之日,慢慢再明订帮规,整顿他们。古坛主,你急速派人通知他们,要这二位瓢把子在开帮大典前五天率领旗下好手到此协助帮忙。”“是。”“瘟地太岁”立刻走出大厅,这时罗成与“托塔天王”牛钊自寨后走出来。“沧浪神刀”忙问道:“罗公子,令堂安置好了吗?”罗成脸有愁色,点点头。“铁面飞卫”也问道:“病况如何?”“刚才家母睁了睁眼,旋又睡去了。”“沧浪神刀”道:“看今天晚上情形再说,明天要好好请个医家,先诊断一下,不论有用无用,看看总是好的。”时光如水,转眼一天就已过去。
晚餐后,罗成就到后寨。这座山寨占地颇广,但因依山而建,故而房屋零零落落,建得颇为分别。
安置罗夫人的卧室却是后寨东面还好的一排四间,原是“瘟地太岁”与他的押寨夫人居住之所,现在让了出来。
中央安置了罗夫人及一间外屋,靠左一间,作为侍候罗夫人四名丫环的卧室,紧靠罗夫人右边那一间改为罗成卧室,以便他能随时照顾母亲。
这时,罗成坐于母亲床畔一直陪伴着,直到深夜子时,才见母亲吐了一口气。见已有醒转迹象,他赶紧低呼一声:“妈你醒了吗?”
罗夫人睁开双目点了点头,又侧身睡去。
罗成叹了一口气,不过他内心却平静多了,因为母亲既然有了反应,谅必病状不至太重,只是药力尚完全褪除的缘故。
眼见夜色已深,他走出外屋,只见本来侍候押寨夫人的那二名丫环都在外层,遂叮嘱了二句,出门回到自己房中,正要解衣就寝,倏听到门口卜卜二声。开门一望,只见丫环桃红禀道:“公子,夫人醒了,命我相请!”
罗成心中大喜,匆匆跨出外屋,刚跨进母亲卧室,果见母亲已转身向外,完全醒来。“妈”他刚叫了一声,却见罗夫人向门口二名丫环挥挥手,似乎要她们不要进入。
二名丫环立刻退出病室,罗成已走近床边,俯身低声道:“妈感到身体如何?”
罗夫人微微一笑,挥出柔荑摸摸罗成的头,陡然指尖一滑,飞点了罗成哑麻二穴,接着挺身而起,把罗成扶到床上,又点了罗成十八处穴道,飞快地脱下外衣,露出了一身劲装,轻轻地掩至房门口。向外屋探了一探,立即闪身而出,只听得屋外二声闷哼,显然已制住二名丫环。
这时,罗成惊呆了,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事情竟变得如此离奇,难道母亲的病完全好了,但为什么又出手制住自己呢?其实任何人也想不到罗夫人会向自己的儿子出手。
只见罗夫人在外屋停留片刻,又闪身而入,这一次,罗成看出来了,母亲的身材纤瘦,如今竟极丰满,母亲的腿略长,脚也没那么大,虽然相差无几,但天下儿子对母亲的一切,总是比较清楚,纵能瞒过一时,岂能逃过仔细观察。
罗成终于明白了,这女子根本不是自己的母亲,但他已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明白得太晚了。
只见那女子冲罗成微微一笑,轻轻道:“你别老望我,我不会杀你的!”
一面说一面把被单撕成布条。连结一起,把罗成背在身后,闪身出屋,腾身向山后掠去,瞬息没入深浓的夜色中。
第二天清晨,后寨响起了一声声惊呼!接着立刻起了骚动。
惊叫是出自另二名丫环之口,原来四名丫环分为日夜各二名轮班侍候罗夫人。
这二个清晨接班,不但见二个姐妹已经身死,而且床上的罗夫人也失去了影子,怎不惊惶失措,走出屋外大声尖叫起来。
叫声立刻惊动了全塞“沧浪神刀”、“铁面飞卫”、“托塔天王”牛钊与“瘟地太岁”古福生齐都奔来。
“瘟地太岁”首先喝问道:“桃红,怎么回事?”
丫环桃红呜咽道:“菊香她们死了,罗夫人失踪了!”
众人神色大变,一齐冲进罗夫人卧室,果见二名丫环死在外屋,里屋的床上空空如也。
接着立刻检查二名丫环尸体,发现是被点了死穴。
人翻马乱地忙了一阵,立刻平静下来“沧浪神刀”沉声道:“看样子昨夜已有高手潜入,又把罗夫人劫走了!”
“托塔天王”牛钊道:“妈的巴子,一定是那个正义帮主!”
“沧浪神刀”摇摇头道:“自然可能,但以‘三环先生’莫于道的可能最大!”
“铁面飞卫”摇摇头道:“奇怪,罗公子睡在隔壁,难道一点也没发觉?”
一提起罗成“托塔天王”目光四扫,首先叫了起来!“怎么没见罗公子出来!”
这一叫,所有人又是一惊,慌忙又出屋绕到罗成卧室,房门半掩,室中空荡荡地,除了一柄长剑挂在墙上外,哪有他的人影。
“沧浪神刀”蹙眉道:“罗公子也不在,事情倒有点奇了,以他功力来说,若有强敌港人,他不可能毫无发觉,但如发觉追敌,他怎会未携长剑?”
“瘟地太岁”道:“可能是太匆忙的缘故!”
“沧浪神刀”摇头道:“不会,剑挂在床边墙上,顺手即可取得,岂有不顾之理。”
“托塔天王”牛钊是急性子,立刻对“瘟地太岁”道:“你叫所有弟兄,立刻向寨外四周查搜,有可疑的情形,马上回报!”
“瘟地太岁”顿时拔腿奔出屋外。
“托塔天王”牛钊问“沧浪神刀”道:“帮主大哥,依你看,罗公子是追敌呢?还是被敌所劫?”
“沧浪神刀”连连摇头道:“难猜难猜,老夫简直猜不透怎么回事!”
“托塔天王”急得直搓手,道:“钟大哥难道也猜不到?”
“要面飞亚”道:“依床上撕碎的被单看来,有四种情况,第一是有人潜入劫走了罗夫人,罗公子发现追敌去了。但是咱们昨夜都没有听到声息,而且罗公子又未带长剑,所以这一种情况疑点太多,显然无法成立。”“托塔天王”牛钊急急问道:“那么第二种情况呢?”
“第二种情况是母子一齐被强敌劫走,但是这更不可能,以罗公子的功力,要无声无息地劫走他,天下恐怕还没有这种高手!”“第三种情况呢?”“第三种情况是罗夫人带走了罗公子”
“托塔天王”牛钊哼道:“猴子,你简直在异想天开,罗夫人病得连床都爬不起,怎会有力带走罗公子。”“铁面飞卫”苦笑道:“这确是有点异想天开,不过我只是在分析事情而已。”“快说第四种。”“第四种情况是罗公子带走了他母亲。”
“托塔天王”接口问道:“为什么?”
“谁知道为什么?不过这一种也不可能,罗公子若要带走他母亲,用不到如此匆忙,更不会不打一声招呼!”“托塔天王”牛钊道:“这也有疑问,那也不可能,究竟是怎么回事?”“铁面飞卫”叹道:“那只有天知道了。”“沧浪神刀”也长叹道:“开帮之日迫在眼前,却发生了这种离奇情形,真使人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铁面飞卫”道:“我们还是到前面去等候搜查的消息吧!说不定会有所发现。”于是三人奔到前寨,在大厅中静静等候。
二个时辰后,所有出去搜索的弟兄都回来了,但每个弟兄的报告,完全一样——“没有疑迹发现。”这就奇了,难道罗成母子的确都被人劫走了不成?“沧浪神刀”静静地等着,希望罗成会回来。可是等到日落西山,依然不见丝毫影踪,直把四个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尤其是牛钊,平素顿食斗米,而这一整天,他竟急得滴水不饮,茶饭不思。
深浓的夜色,只有星,没有月。
罗成眼睁睁被人背着,离开了山寨,一路翻山越岭地颠簸着,心中虽急,却毫无办法。
他生平第一次遭遇到这种情形。更是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的女子背负着奔跑,在气怒无法发泄下,他终于平静下来。他要看看这女子究竟受谁的支使!究竟要把自己送往何处?
五更天,那女子迂回地掠出山区,掠落大路上,路上已停着一辆马车,车旁还站着一个蒙面少女。
当见到蒙面女子,立刻招呼道:“薇云姐,得手了吗!”
“嗯!”背负罗成的女子应了一声,在马车边停下,松了背带,把罗成塞进了车箱,女子的体力总究有限,看她连连喘气道:“累死我了,绿云,上车吧!”
被称作绿云的蒙面少女立刻坐进篷车,薇云也跟着上车,各坐一边,让罗成躺在中央,然后喝道:“绿云,起程了!”
一声娇滴滴的叱喝,叭哒叭哒二声鞭响,马车辚辚而动了。这时罗成已觉察到,马车却是驰向杭城。
绿云拉下了厚布帘,外面天色虽已发亮,车里仍一片漆黑,只听得她问道:“薇云姐,你后面带着尾巴没有?”这是问有没有人发觉跟踪?薇云回答道:“没有。”绿云赞道:“真是干脆俐落,这次行动也妙极了,够使天下第一帮伤脑筋的,回去帮主一定会好好奖励你!”薇云格格笑道:“这条计也真绝,谁料得到母亲会绑走儿子,这下江南双雁总算心愿得偿了。”罗成听得暗暗一震,暗忖道:“怎么会是江南双雁出的主意?”他清楚“双雁”绝想不出这种诡奸的计谋,可是想这二个女子的话,又不像有假,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了。
正自思忖,却见薇云倏伸手解了自己哑麻二穴,道:“罗公子,我现在解了你哑、麻二穴,但希望你能够合作,少动别的念头,我们姐妹决不为难你,也不要妄想聚气冲穴,我每三个时辰会检查一次,你我无怨无仇,只要让我们姐妹交了差,我们仍算是好朋友!”
罗成虽然仍不能提气运功,但哑麻二穴一解,已可说话行动,当下坐起,靠车里坐好,含笑道:“二位姑娘放心,现在你们就是赶我走,我也不会走了。”薇云道:“很好,这样大家方便!”罗成道:“不过我满心迷惑,姑娘是否能解释一下!”薇云倒也大方,道:“你问吧,反正你也跑不了,只要我知道,都可以告诉你!”
“那么请问姑娘们属于那一个帮会?”
“花衣帮。”
花衣帮是江湖中三大帮会之一,帮中全是娘子军,行为不正也不邪,作风唯利是图,颇使一般武林人物头痛。罗成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花衣帮竟会插手进来,而且竟好像早有准备似的。
他含笑道:“二位原来是花衣帮的姑娘,据罗某所知,‘江南双雁’与贵帮并无多大交情,何以贵帮主竟会帮他们的忙!”薇云笑道:“这当然有代价!”“原来如此。”罗成微笑道:“这就难怪了,不过我相信双雁决想不出这么严密的计划。”薇云道:“不错,妙计出自正义帮主。”“但是区区还有一点怀疑,正义帮主怎会知道花衣帮中有这位酷肖我母亲的薇云姑娘,难道他早有谋算?”绿云插口道:“你以为薇云姐天生就酷肖你母亲吗?错了,薇云姐是经过刀圭之术,面貌已经过修改的。”薇云格格大笑道:“我还没有嫁老公,就当人的母亲,简直滑稽透顶,不过难得当一次母亲,也蛮好玩的。”一面说,一双妙目不断地在罗成脸上溜来溜去,使得罗成又气又恼,有点哭笑不得。不禁沉声道:“薇云姑娘,依我所知,动一次刀圭之术,并非三天二天就能妥当的,难道正义帮主早已有此计划?”
“哈哈,你算是猜准了,我这次手术,一共经过七天才算大功告成,大概正义帮主自觉长期扣质你母亲,决难以向武林侠义道交待,但放了你母亲又恐怕难以使你就范,所以早已定下此计,与我们帮主商量,授告这一计谋,以便对外好作交待,对你呢?依然可控制于手中,以下不说,你大概也明白了。”
好阴险的手法,原来那半月之约,留自己于飞雁庄中竟是拖延之计!
罗成心中完全明白了,愈想愈气,也愈想愈担忧,一个“三环先生”莫于道,已使自己智穷力竭,再加上一个“赛诸葛”尚子义,以后的局面,将会不堪设想,天下第一帮的实力再大,恐怕也将无用武之地。想到这里,不由问道:“正义帮主不知道给了你们帮主多少代价?使得她甘心情愿赴这淌混水?”薇云笑道:“这点我倒不清楚。”绿云道:“我知道,正义帮主给了我们帮主一本薄薄的书,算是酬劳。”罗成一怔,问道:“什么书?”“听说是一套鞭法,练会了可以无敌于天下,我们帮主是用鞭的,听说看了之后,连连赞声不绝,喜欢得很!”罗成一呆,又问道:“你知道鞭法的名称吗?”绿云摇摇头道:“不知道。”罗成沉思起来。顿陷入一片静寂,马车仍在全速奔驰,似乎已穿过杭城,向东而行。
计算时辰,也将接近午时,薇云倏开口道:“罗公子,抱歉得很,我要重闭你一次穴道了。”罗成转过神来含笑道:“我并未运气冲穴,你大可放心。”薇云道:“那让奴家检查一下!”说着双掌立刻在罗成十八处穴道上移动一遍。然后笑道“你很守信,咱们快打尖了,到了夜上,我们姐妹就要离开你,到时责任已了,咱们姐妹会感谢你合作的。”罗成愕然道:“那么我呢?”“午夜另有本帮姐妹接你前行,我们得转回杭州,看看动静。”“你们要把我送往那里?”“本帮总坛,我们帮主还要见你哩!”罗成的心安定了下来。马车倏停了下来,薇云匆匆下车买了一大包食物又上车前行,三个人就在行程吃了午膳。
一天一夜未睡,罗成已渐感疲倦,吃过午餐,由于心已平静,不知不觉中熟睡过去。马车又停了一次,那是薇云下车晚膳,遂即又起程。午夜总算到来,车也随着停止,罗成被推醒,跟着二女下车一看,原来停在荒凉的驿道上。黄泥大路在夜色中无限地延展着,这段地方前不着店,后不靠村,空旷旷地未见半个人。
正自疑惑,倏听得一阵清脆的蹄声自前面远远传来,接着一点黑影飞快接近,原来又是一辆马车,车辕上坐着一个劲装蒙面少女。薇云首先出声招呼!“是馥云吗?”车辕上的蒙面少女应了一声,道:“抱歉,路上耽搁了一阵子,来晚了片刻!”绿云道:“快叫绛云来接人,我俩还要赶回去。”“是。”马车到前面停了下来,车辕上的少女飞身下车走到罗成身边,问道:“就是这人吗?”薇云点点头,问道:“咦,绛云与红云呢?”蒙面少女倏格格一笑,道:“死了!”双臂陡挥,左右二手分别点上薇云与绿云的丹田死穴。二声闷哼二女顿时倒地,蒙面少女还不放心,指化为掌,接连击出,把土地上的绿云与薇云击出丈余开外。接着又跑过去仔细查看一遍,才向罗成走来。
这霎那之间的变化,把罗成看呆了,不由讷讷道:“你怎么杀了她们?”蒙面少女倏叹息一声道:“我不杀她们又怎么能救你?”
“啊?你是”
蒙面少女伸手取下了蒙面纱巾,露出一张娇俏而熟悉的面貌。“啊!香芸。”罗成讶呼起来。香芸微笑道:“意外吗?”“我太意外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香芸道:“说来话长,父亲逼我杀你,我拖延不过去,只能去灵隐寺,那知半途上发现有人暗中跟踪,我立刻改变念头带着他们乱转,大前天才回飞雁庄,推说找不到你,同时也知道你已去过飞雁庄住了七天!幸好我听到父亲这次的计谋,才偷偷溜出来,先赶到前面,了结了花衣帮的二个女弟子,冒充她们赶来接人。”一口气简略说完,才幽幽一叹道:“成哥,我好为难,想不到父亲会与你作对!”罗成叹道:“世事不如意者常八九,芸妹,难为你了!”香芸扑入罗成怀中,咽声道:“成哥,我也不想回去了,跟你在一起好吗?”罗成轻轻推开她,摇摇头道:“不可以这样。”香芸抬头注目道:“你不要我?”罗成叹道:“并不是我不要你,而是你不能如此做。”香芸道:“为什么?”罗成道:“你知道你的生母是谁?”“我不知道。”“若依我推测,你母亲就是云大娘!”香芸一呆道:“云大娘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罗成道:“云大娘自有其苦心,试想她若明白的告诉了你,你还肯离开天星宫吗?云大娘自觉此生已无望离开天星宫,但却希望你过正常幸福的生活,所以才绘你父像,要你回到令尊身边,你若不回去,若是违背了你母亲的一番苦心,好容易父女重圆,这一不告而别,令尊又会怎么想?”
这番分析,使得香芸默默无言,她幽幽道:“成哥,家父竟与你对立,我心中好难过。”“唉!我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恨我父亲吗?”“当然很,我恨令尊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一定要受‘三环先生’莫于道的支使与我为难?”香芸幽幽道:“成哥,我希望你能原谅家父,你肯吗?”罗成默然片刻,点点头道:“我答应你,看在云大娘与你的面上,我尽量不计较令尊对我的恶意。”“谢谢你,成哥,告诉我,我还能为你做什么?”罗成正色道:“尽量使今尊喜欢你,使他觉得你并不是反叛父亲的女儿,然后运用你的影响力,使他回心转意,置身于事外。”
香芸点点头道:“我尽量去做,好在正义帮中你还有一个帮手,我会常与她联络,在我无能为力的时候,她或许会助我一臂之力!”罗成一怔道:“是谁!”“燕玉姬,难道你忘了?”罗成怎么会忘记,想起这二个可人儿,却偏偏都是对头的女儿,苍天也太作弄人了。他心中浮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暗叹一声,平静下心情道:“芸妹,我还想托你一件事!”“什么事。”罗成指指地上的二具女尸道:“烦你跑一趟,把这二具尸首送往九溪十八涧,交给‘沧浪神刀’展帮主!”香芸讶道:“你不回去。”罗成道:“我要赶往花衣帮!”香芸大吃一惊道:“你疯啦!我好不容易救你出来,你反而要去自投虎口,要知道花衣帮已与正义帮结手同盟,你孤身一人,单枪匹马闯去,岂非自找烦恼!”罗成道:“我必须趁此时机设法减少莫贼的羽翼,你放心,我知道进退,而且已胸有成竹的。”“好罢,不要太逞强,一切要慢慢来!”香芸的话声是无比的关切,罗成不由不感激地点点头,道:“请你告诉展帮主,在开帮之前,我一定会赶回去!噢!还有,请你代我解开被制穴道。”香芸立刻运功拍活罗成被制的十八处穴道,低低道:“成哥,多保重!”“芸妹,你也多保重,去了九溪十八涧,立刻回飞雁庄,不要再出来了。”于是香芸把二具女尸拖入马车中,依依不舍而别。
罗成直等看不到马车的影子,才解开自己坐来那辆车子的马匹,飞身上马,直奔花衣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