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名十八九岁的黄衣少年。
这少年也在喝酒。
他端着一碗酒,坐在远远的一角,面孔火红,神情呆滞。
他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两眼像死鱼般瞪着右边耳台上的贵宾席。
距离品刀开始,大约还有一刻时间左右,这时贵宾席上,只坐了一男一女。男的是小孟尝吴才,女的是久未露面的销魂娘子杨燕。
销魂娘子杨燕今天穿着一身水绿色紧靠劲装,曲线玲珑,身段显得分外迷人。
她落落大方地紧傍着小孟尝吴才,宛如一对新婚夫妇。
黄衣少年望着一双品貌出众的年轻男女,呆呆地出了好一会儿神,突然一口气喝干余酒,霍霍地站起身来。
他过去把酒碗还给酒担子,然后一声不响转身走出广场。
隔不多久,这名已有六分酒意的黄衣少年,忽于七星客栈后院悄悄出现。
后院的住客,好像都走空了,四厢寂然无声。
黄衣少年站在院子里,四下纵望了片刻,然后突如狸猫一般,蹑足走进了小孟尝吴才居住的那排房间。
他轻轻叩着左首的一间卧室。
房中传出一个娇慵的声音道:“是谁呀?”
黄衣少年咽了口口水,微喘着道:“大大婶,是是我。”
房中道:“少奇?”
黄衣少年道:“是的大婶你快开门。”
房中那女人似乎怔了一下,道:“什么事?”
黄衣少年道:“快点,大婶,我找到黑鹰帮藏人的地方了!”
房中那女人似乎怔了一下,道:“真的?那么你怎么不去告诉你爷爷?”
黄衣少年道:“我不晓得我爷爷去了什么地方。”
“你贺叔叔呢?”
黄衣少年道:“我到处找过了,找不到。”
女人道:“也找不到吴公子?”
黄衣少年道:“吴公子在贵宾席上,跟很多人坐在一起,我怕过去招呼会露了痕迹。”
女人嗯了一声,停了片刻,又道:“那是一处什么样的地方?”
黄衣少年道:“地点很偏,我说不上来,看来像是一座土地庙。”
女人道:“你是怎么找到的?”
黄衣少年道:“我在七星广场上喝了一碗白酒,心里闷得慌,沿着小河往前走,忽然间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座小庙。”
女人道:“你进去看了没有?”
黄衣少年道:“没有。”
女人一嗯道:“你说你没有走进里面去看?”
黄衣少年道:“是的,我怕冒冒失失地走进去,会坏了事情。”
女人道:“你既然没有进去看,怎知道里面藏了人?”
黄衣少年道:“我是根据种种迹象判断出来的。”
女人道:“哦?”黄衣少年道:“我看出小径上的杂草有被踏折的新鲜痕迹,同时我还在草丛里面看到了几颗饭粒。如果小庙里没有藏人,应该不会有人把饭菜送去那种地方。”
女人像自语似的道:“这样看起来,倒是的确有点可疑。”
黄衣少年咽了口水忙道:“是的,请大婶换一身不太惹眼的衣服,我们马上过去,趁现在无人注意,仔细去侦察一下,万一被小侄料对了,这件功劳可不小。”
房中女人道:“好,你等一下,让我换套衣服。”
黄衣少年连忙道:“不,大婶,我去栈后河边等你,这样,可以避免给别人看到。”
被独眼汉子喊作玉姬的红衣少妇,如今已变成一名青衣农妇。
如果她低着头,不让别人看到她那张迷人的面孔,相信谁也不会对这样一名农妇多瞧一眼。
她在黄衣少年带领之下,很快便找到了后者指称的那座小庙。
黄衣少年所说的“小庙”其实就是镇后小河对面荒林中的“五通祠”
五通祠内,除了几束发霉的稻草,连鬼影子也没有一个。
黑牡丹辛玉姬走进去,四下张望了一眼道:“哪里有人?”
她刚刚转身,黄衣少年突然一跃直前,张开双臂,一把将她紧紧搂住。
辛玉姬吃了一惊道:“少奇,你这是干什么?”
黄衣少年双目火赤,喘息着颤声道:“大婶玉姬美人儿我骗你的,我想死你了求你做做好事我只要一次一次就好”辛玉姬秋波一转,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站着没有动,好奇似的望着黄衣少年道:“少奇,你好大胆!难道你就不怕你贺叔叔要你的脑袋?”
黄衣少年双眼紧张得直发抖,语不成声地道:“不不怕,只只要,你让我
哦死也愿意”
辛玉姬眉尖微皱,双颊慢慢地红了起来,一种新奇的刺激似乎正在侵袭着她。
过去,她被很多男人纠缠过,她也曾主动找过男人;但是,那些男人都是成熟的男人,被一个急色的大孩子搂着求欢,这尚是第一次。
第一次发生的事,当然总有些不同的感受。
她显得有点难以取决。
黄衣少年显已无法克制,这时不再说什么,双臂一紧,便将辛玉姬向墙角上那堆稻草顶逼推过去。
辛玉姬怒声道:“少奇,你疯了么?快放手,不然我非告诉你爷爷不可!”
她口中虽在发着恐吓,但身子却在跟往后退,丝毫没有挣扎。
她的武功比黄衣少年高得多,如果她要黄衣少年放手,难道就没有任何别的方法?
她的脚下已经踩着稻草。
“不行,少奇”
语气已慢慢软了下来。
“会被人看到”
当一个女人说这种话时,就跟点头答应没有什么分别了。
但黄衣少年却在这时慢慢松开双手。
辛玉姬像被突然泼了一盆冷水。
这种事,她以前也遇上过,不仅遇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很多男人在开始时像一头饿虎,极像是连你的骨头也能嚼碎了吞下去。
但当你刚刚有了一点意思时,他已完了。
完得像一团烂泥。
黄衣少年像一团烂泥似的,慢慢倒了下去。
脚底下湿湿的一大片。
湿湿的。
粘粘的。
红红的不是泥水,是血水。
黄衣少年就躺在这滩血水中,一支匕首插在后背心上,只剩下一段乌油油的木柄露在外面。
血就是沿着这段木柄冒出来的。
辛玉姬呆住了!
接着,她便看到一张闪着油光的面孔艾胡子。
艾胡子带着满脸邪笑,慢慢地走了进来。
辛玉姬看清了来的不是自己的男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现在,她只有一个希望,希望艾胡子没有看见她早先那种欲拒还迎的暧昧态度。
她定定神,沉下脸来道:“老艾,你这是什么意思?”
艾胡子嘻嘻一笑道:“这意思你不懂?救人呀!否则。你大嫂的名节,岂不眼睁睁的要败在这小子手里?”
辛玉姬板着面孔道:“你知不知道,飞腿追魂宫寒就只这么一个孙儿?”
艾胡子笑道:“当然知道。”
辛玉姬怒道:“你一刀断了宫家香火,不怕宫老儿找你算账!”
艾胡子笑道:“当然怕,那老儿发起火来,就有十个艾胡子,也不够他老儿当顿点心。”
辛玉姬道:“你既知道那老儿不好招惹,为什么还要下这种毒手?”
艾胡子依然笑着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为了你大嫂的名节呀!”
辛玉姬道:“你以为我黑牡丹连这么个毛头小伙子也应付不来?我不过是看在那老儿情面上,才没有叫他难堪,大家都是熟人,有事尽可好说,现在你杀了这小子。我倒看你怎么向宫老儿交代!”
说着,轻轻嘿了一声,转身便向门口走去。
艾胡子横身一拦道:“大嫂留步!”
辛玉姬向后退了一步,瞪眼怒声道:“你敢不放我走?”
艾胡子嘻嘻一笑道:“岂敢,岂敢,大嫂言重了。”
辛玉姬道:“那你为什么要挡住我的去路?”
艾胡子嘻笑着道:“大嫂这一走,我胡子怎办?”
辛玉姬冷笑道:“那是你的事!”
艾胡子道:“哎呀,大嫂,你好狠的心,我胡子原也是一片好意,如今好处没落着,还要赔上条命,我的好大嫂,你倒说说看,这”
李玉姬打断他的话头道:“我能帮你什么忙?”
艾胡子微笑道:“当然能,除了你大嫂,这个忙谁也帮不了!”
辛玉姬眼珠一转道:“你要我回去不提这件事?”
艾胡子道:“是的。”
辛玉姬点头道:“好!”说着,身子一偏,又待移步。
但还是被艾胡子拦住了。
辛玉姬柳眉一坚道:“咦!你这人讲话算数不算数?”
艾胡子微微一笑道:“我不放心的,正是这一点!”
辛玉姬眨了眨眼皮道:“你可是要我起个誓,你才放心?”
艾胡子道:“用不着。”
辛玉姬道:“用不着,到底什么意思?”
艾胡子道:“我一向不信这一套!”
辛玉姬道:“你不相信我会遵守自己的誓言?”
艾胡子笑笑道:“我自己便是个起誓专家,如果我起的誓一一应验,我早不知要死多少次了。”
辛玉姬道:“那要怎么样,才能使你相信?”
艾胡子笑道:“靠得住的办法,只有一个。”
辛玉姬道:“什么办法?”
艾胡子笑道:“让我也抓住你大嫂一点把柄!”
辛玉姬道:“我有什么把柄?”
艾胡子笑道:“现在还没有,但我们可以制造一个。”
辛玉姬道:“我听不懂你的话。”
她其实应该懂的。
就算她不懂他的话,她也该懂他此刻的那种神情和眼色。
男人有了这种神情和眼色,永远只代表一种意义。
艾胡子逼上一步,猥琐地道:“马上你就懂了,我可以教给你,简单得很。”
辛玉姬双颊飞红。
她懂了。
艾胡子又上前一步,嘻笑着道:“在你大嫂来说,这种事情是驾轻就熟,即使我不说,你也该明白”
辛玉姬向后退了一步,怒斥道:“艾胡子,少奇他年轻不懂事,你难道也疯了不成?”
艾胡子紧跟上道:“是的,我疯了!这是天上掉下来的便宜,我不能不捡。没有一个男人见了你黑牡丹不动色心,今天若是换了别人,谅也好不到哪里去。”
辛玉姬又退出一步,戟指道:“独眼龙贺雄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你胡子心里应该有数。
你如果动了我,他不剥了你的皮才怪!”
艾胡子笑道:“这正是我最放心的地方,独眼龙贺雄醋劲奇大,他如果晓得我们有过一手。我们的下场必然相同,我固然是死路一条,你想活大概也不容易!”
辛玉姬呆住了!这一点她倒的确没有想到。
独眼龙贺雄样样都好,就是一股醋劲叫人人不敢领教。
别说是自己的女人被人占了便宜,就是她平时多看别的男人一眼,或是被别的男人多看了一眼,事后,都有好几天不得安丁。
这正是艾胡子送酒菜时目不斜视,以及当大家交谈之际,她老是望着自己脚尖的原因。
这个忌讳,人人都得遵守,就连小孟尝吴才亦不例外。
否则她又怎会不赶热闹,一人躲在客栈里睡觉?
辛玉姬轻轻叹了口气,乏力地坐了下去道:“冤家,唉唉,都是些冤家!”
艾胡子笑了,真心真意地笑了。
他走过去,并着坐下,拉起她一只手,笑抚着道:“别把事情看得太严重,我只是了个心愿,又不会在你身上留下什么记号,只要你我不提,是绝不会有人知道的。”
辛玉姬垂着头,默默不语。
艾胡子暧昧地又道:“有道是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等下我会让你知道,你便宜了我老艾,包管你自己也绝不吃亏。”
辛玉姬仍然一声不响。
她知道这是男人的通病,事前不说几句脏话,总好像不够意思。
艾胡子完全满意了。
女人露出娇羞之态,便是最动人的时候。
艾胡子没有再浪费时间。
他很快地脱掉了两个人的衣服,然后便像一条狗似的爬了上去。
辛玉姬完全任其摆布。
艾胡子没有吹牛。
因为没过多久,辛玉姬便放弃了矜持,她的一双手慢慢移上他的背部,从颈后开始,缓缓向下滑动。
艾胡子渐入忘我之境。
李玉姬的右手,也摸到了她要寻找的地方。
椎尾。
死穴!
然后,她的手抬起,拍下,一根蓝光闪闪的毒针,吱的一声送进了艾胡子的尾脊骨。
艾胡子像出水虾子一般,突然弓腰跳起,随又叭达一声摔落。
辛玉姬曲腿一蹬,艾胡子便像肉球似的滚开了。
他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道:“贼婆娘,你,你”辛玉姬欠身坐起,冷笑道:“老娘就是喜欢男人,那也得老娘自己心甘情愿,凭你这个臭胡子也配!”
艾胡子全身慢慢发紫,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发不出声音来,终于手脚一摊,悠然闭上眼皮!
两边的好戏,同时开始,同时收场。
七星广场那边,人潮慢慢消退,黑牡丹辛玉姬也低着头,沿着小路,离开了那座五通祠。
当辛玉姬身形于小路尽端消失不久,五通祠旁的乱石堆后,突如野兔般跳出一个人来。
这人探头祠内打量了两眼,带着遗憾的神气,咽着口水,摇一摇头,耸肩叹了口气。
然后,这人便由祠后,沿另一条小路,绕道回到七星镇。
热窝后院,美凤对门的房间里,七步翁鱼山谷正躺在炕上抽烟。
这时,门口人影一闪,一名短衣汉子忽然带着一脸诡秘之色,蹑足走了进来。
来的这名汉子不是别人,正是七星客栈那个八面玲珑的栈伙:葛大。
七步翁道:“站过来一点。”
葛大道:“是!”他只走上一步,便站定下来。
这表示他完全依吩咐行事,一点就是一点,如果要他再站近一点,他就再站近一点,怎么吩咐怎么做。
他伺候过的客人多了,什么样的客人,什么样的脾气,他全清清楚楚。
大爷们喜欢他毕恭毕敬,诚恐诚惶,唯唯应是。
他喜欢的,是大爷们的银子。
人各有志。
有一件事,总错不了,只要有了银子,总有一天,换个地方他也一样变成大爷。
七步翁道:“那边情形怎么样?”
葛大道:“早上来了六个人,两位是古老爷的朋友,四位是吴公子的朋友。”
七步翁道:“我怎么吩咐你的?”
葛大道:“是的,小人已经打听过了。古老爷的两位朋友,一个叫形意拳吴德,一个叫鬼镖段如玉。天公子的四位朋友,是一对祖孙,一对夫妇。祖孙俩老的叫飞腿追魂宫寒,小的名叫宫少奇;那对夫妇男的叫独眼龙贺雄,女的叫黑牡丹辛玉姬。”
如果换上一个主顾,他必然会卖卖关子,碰上这位太爷,他可不敢。
所以,他只有老老实实地,一口气说了出来。而且说得非常有条理,非常简洁,先后次序一点不乱。
七翁点点头道:“很好。”
葛大心花怒放,因为这是很不容易听到的两个字。
依他估计,这两个字,一字最少要值五十两银子。
七步翁望着他,又道:“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事?”
当然还有别的事。
葛大本来不想说,因为他不知道这种事说出来讨好不讨好?
不过,现在他敢说了。因为现在从老家伙看上去,心情似乎很不错。一个人心情愉快时,当然不在乎听点题外文章。
于是,他赔了个笑脸,装作很难为情的样子道:“吴公子的那四位朋友咳咳恐怕现在咳咳只只剩下两位了!”
七步翁一哦道:“这话怎么说?”
葛大搓着手,把在五通祠偷看到的一幕,以非常拘谨的语气,描述了个淋漓尽致。
七步翁如老僧入定,默默静听,不言不动。
葛大最后道:“小人该死,居然在您老面前说说这种股事情,还望您老千万不要见怪,只当小人放屁”
这正是他的狡猾处,他其实早看出老家伙听动了心,不过是替老家伙圆个颜面罢了。
七步翁又装了一袋烟,缓缓吸了几口,才慢慢地点了点头道:“好,这是闲事情,我们不必去管它,你去喊上官兄弟进来一下。”
葛大道:“是!”七步翁又道:“要他们先付你三百两银子,再打听到什么事,随时报告,还有重赏!”
葛大一躬到地:“是,是!”大厅中赌局已经开始。
这是每天的老规矩,品刀会收场,这边马上开场。
跟钱麻子失踪之前,完全没有两样。
现在热窝里当家的人是老萧。
老萧只是一名普通伙计,他真的能当得了家?
因此,大家益发相信,钱麻子一定还没有离开七星镇,一定还在暗中秘密主持着热窝的。
大家不明白的,也许只有一件事。
钱麻子既已获得大悲宝藏,八辈子也吃喝不尽,他为何还要经营这家热窝?
人各有志?
葛大慢慢走向牌九台子。
他停下来,看了两把牌,一把也没押,看完转身又向大厅门口慢慢走去。
一个卖白酒的汉子,忽然离开赌台,悄悄跟了上去。
葛大没有回头,声音很低,只有跟在他身后的人才能听到:“鱼老吩咐:交三百两银子给我,他在后面等你们!”
那卖白酒的汉子一声不响,摸出一张银票,向前快走几步,趁擦身而过,塞在葛大手上,然后转身朝后院走去。
另一个卖白酒的汉子,也跟着借故离开赌台。
他们便是“上官兄弟”!长白道上最最毒辣的一对杀手:上官龙和上官虎。
他们也是七步翁鱼山谷两名真正的心腹!就连金雨和梁强等人,都不知道老魔头另外还安置了这样一支伏兵。
上官兄弟走进房间,七步翁刚装好第三袋烟。
两兄弟走到炕边坐下,上官龙道:“鱼老有什么吩咐?”
七步翁缓缓吐了口烟,道:“我们原先的计划,现在必须稍稍改变一下了。”
上官龙道:“为什么要改变?”
七步翁慢吞吞地道:“因为我现在忽想到一个更好的主意。”
两兄弟立即露出倾听的神气。
七步翁不慌不忙地接着道:“你们好好听着:从这儿的后门出去,沿小河往西走,不远之处,有座木桥,过了桥可以看到一片树林,林中有座五通祠。”
他停下来,吸了口烟,才又接下去说道:“祠内如今躺着两具死尸,等天黑之后你们带了家伙,去把这两具尸首弄到镇外荒僻之处,找个地方埋起来,行动小心一点,千万不能让别人看见。”
上官龙道:“这两人是我们的人杀死的?”
七步翁道:“不是。”
上官虎忍不住插口道:“人既不是我们杀死的,我们干嘛要多此一举?”
七步翁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飞腿追魂宫寒这样一个人?”
上官虎道:“没有。”
七步翁叹了口气道:“你们两兄弟实在早该到中原道上来磨练磨练了。”
上官虎道:“这姓宫的,手底下是不是很厉害?”
七步翁叹了口气道:“单是手底下厉害,倒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是这老儿的心计,在老一辈人物之中,如谈运谋斗智,恐怕谁也不是这老儿的对手!”
上官虎道:“这跟五通祠内死了两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七步翁道:“关系太大太大了!因为两名死者之中,有一个便是这宫老儿的独孙。”
上官龙道:“独孙?”
七步翁道:“是的,宫家一代单传,独子早死,就只留下这么个宝贝孙子。”
上官虎道:“如今这仅有的一名孙儿又死了,宫家岂不要绝后?”
七翁道:“这正是我要你们今晚去偷偷收尸的原因!”
两兄弟眨着眼皮,显然都没有听懂老魔这句话的意思。
七步翁知道他们没有听懂,于是接着道:“大悲宝藏虽然价值连城,但对宫老儿来说,实在还远不及他对这名宝贝孙子的重视,如果这老儿获悉爱孙已遭杀害,一定无心再从事大悲宝藏之争夺。”
上官虎道:“这样我们等于去了一名劲敌,岂不对我们更有利?”
七步翁点头道:“是的,无论换了谁,恐怕都免不了会有这种想法。”
上官虎道:“这种想法不对?”
七步翁道:“不能说不对,只能说不够深入!”
两兄弟又听胡涂了。
七步翁微微一笑道:“我只提一件事,你们也许就明白了。”
两兄弟留神听着。
七步翁微笑道:“我问你们,今天七星镇上,对大悲宝藏有兴趣的人物,是不是就只这宫老儿一个?”
两兄弟一齐摇头。
七步翁笑道:“这不就得了吗?去了一个姓宫的,对我们好处有限,因为还有很多其他的人,我们照样必须对付。”
他又笑了一下道:“相反的,如果这老儿不退出,对我们却有无穷妙用!”
七步翁的话外之音,聪明人差不多已经可以听出来了。
但对这对用手多于用脑的长白弟兄来说,显然仍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之感。上官虎道:“鱼老意思,是说这姓宫的会为我们效力?”
七步翁一点也不生气,他欢喜这对弟兄,也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总是好驾驭一些的。
七步翁点点头道:“是的,可以这样说。”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这老儿如果不知道爱孙已死,除了焦急之外,一定还会设法谋取那批宝藏。只要这老儿肯尽心力,他成功的希望,一定比任何人都要大得多!”
上官虎好像一下开了窍,抢着答道:“然后我们便以知道他爱孙的下落为条件,向这老儿加以要胁?”
七步翁哈哈大笑道:“好,好!一语中的。你们两兄弟真是愈来愈行了!”
两兄弟面有得色,显然听得十分受用之至。
这是用人的另一诀窍。不吝于褒扬!碰上适当时机,惠而不费地赞几句,可说比什么手段都来得有效。
七步翁的这条妙计行不行得通呢?
那应该是没有疑问的。
飞腿追魂宫寒的确只有一个孙儿,也的确把这个宝贝孙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这种缺德主意,事实上恐怕也只有像七步翁这种缺德的魔头才能想得出来。
七步翁的这条计策,与飞腿追魂宫寒定下的夺宝步骤,可说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想利用别人流血流汗,自己于一旁等着坐享其成。
这正应了一句俗语:姜是老的辣。
两块老姜。
房中沉寂了片刻,上官龙忽然说道:“你老恐怕忘了一件事。”
七步翁一哦道:“什么事?”
上官龙道:“那个杀人的人,要是把这件事情说出去,那怎么办?”
七步翁摇头道:“不会。”
上官龙道:“何以见得不会?”
要解释这一点,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而七步翁也根本不想加以解释。
他不是怕费唇舌,而是怕这对兄弟听了会分心。
两兄弟对女人都很有兴趣,目前就有心要打何寡妇和销魂娘子杨燕姐妹俩的主意,如果听了这段旖旎韵事,准会把目标一下转去黑牡丹辛玉姬身上。
独眼龙贺雄是个人人知名的大醋缸,两兄弟一动了脑筋,非出乱子不可!
所以,他只轻描淡写地道:“这个你们放心好了,我说不会,就是不会。”
两兄弟对老魔一向言听计从,经老魔这样一说,当然不会再问下去。
上官虎站起身来道:“老大,天黑还早,我们继续去玩我们的吧!”
七步翁道:“慢点走!”
上官龙转回身道:“鱼老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差事?”
七步翁思索着点点头道:“是的,做完这件事之后,今夜你们还得另外再办一件事情。”
上官龙道:“什么事?”
七步翁缓缓道:“这消息是我们拿银子从葛大口中买来的,他很可能会把这消息再卖给别人,所以”
说到这一方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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