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乌八微笑道:“你们想不到吧?”
白天星道:“想不到。”
他想了想,又露出疑问的神气道:“就算是真的,这跟太白义樵伪称要找他算财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乌八微笑道:“这一点我已经想过了,姓武的来这一手,用意不外两点。”
白天星道:“哪两点?”
乌八道:“第一,姓武的可能真的在找那个假孝子,他也许只知道假孝子来了七星镇,而不知道假孝子目前落脚在什么地方?”
白天星道:“第二点呢?”
乌八道:“第二,姓武的可能是想藉这个机会,顺便试探今天七星镇上一般人的反应。”
白天星道:“什么反应?”
乌八道:“看别人是不是也知道假孝子的这种专长!”
白天星听得不住点头,如今他的点头绝不是敷衍,而是由衷的佩服,因为乌八所作的这两点推测,事实上也正是他的看法。
乌八得意地笑了笑,低声又道:“适才我来这里之前,同时还听到一个秘密。”
白天星道:“也是关于假孝子的?”
乌八道:“不是。”
白天星道:“一个新秘密?”
乌八点点头,眼光在白天星和张弟两人脸上来回一扫问道:“你们认不认识莫瞎子烧饼店对面的那个盛跛子?”
白天星道:“那个自称七代祖传,专医跌打损伤的盛跛子?”
乌八道:“不错。”
白天星道:“这个盛跛子怎样?”
乌八道:“这个盛跛子据说生活苦得很,一直是镇上吉利当店的老主顾。”
白天星叹了口气道:“这也没有什么希奇,要养活一家老少,又没有生意上门,除了跑当店,又能怎样。”
乌八笑笑道:“我说的是以前,现在这跛子可抖起来了。”
白天星道:“哦!怎么个抖法?”
乌八笑道:“有人看见他那个黄脸婆子,今天一早就在蔡老板肉店里买了一副大蹄膀,还在赵老板那里买了一整罐子酒,盛跛子本人也笑眯眯的,像是突然年轻了十岁。”
白天星道:“这跛子发了财?”
乌八低声道:“是的,听说这跛子昨天一连接了两桩生意,为了调药配药,整整忙了一夜。”
白天星道:“镇上有人受了伤?”
乌八道:“那还用说!”
白天星道:“知不知道受伤都是些什么人?”
乌八道:“只知道其中一个人是七星庄的那位贾总管,另一个是谁,就不怎么清楚了。”
另一个受伤的人是谁,乌八不清楚,白天星可清楚得很。
白天星当然不会说破另一个受伤的人就是星河倒泻金雨。
乌八压着嗓门,兴奋地又接着道:“现在可越来越热闹了!你们想想:除了已死的鬼影子阴风、七绝拐吴明、人屠刁横、病书生、弓无常,以及热窝的六名打手和一些无故失踪的人不算,单是十八刀客,就去了将近一半,如今,你们瞧,接在钱麻子出事之后,七星庄总管又受了伤!嘿嘿,嘿嘿!细想起来真他妈过瘾。”
他说得口沫横飞,念起连串的死人名字来,如数家珍,就忘了自己一条性命也是从鬼门关上捡回来的。
白天星长长叹了口气道:“是啊,先后半个月不到,一死就是这么多人,真不明白究竟是所为何来!”
乌八一叹道:“你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是大悲老人那批宝藏在作怪呀!”
白天星望望他喉头上那块膏药,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块膏药,无疑也是盛跛子贴上去的。一个死里逃生的人,居然还在做这种发财的美梦。
喝豆浆的客人,开始慢慢散去。
白天星心中一动,忽然问道:“这些日子你有没有看到那位灵飞公子?”
乌八一愣道:“是啊,你要是不提,我差点忘了,那小子本来跟钱大爷成天走在一起,后来不知怎么就忽然失了踪影,想想也真怪。”
白天星思索了片刻,低声道:“如果得到了那批宝藏,乌兄可想分一杯羹?”
乌八呆了一下,旋即摇头道:“算了,这话我也不知听你说过多少次,少拿这种空心汤团来吊我的胃口。”
白天星道:“我底下的话还没说出来,你怎知道这一次又是空心汤团?”
乌八有点拿不定主意,迟疑地点点头道:“好,你说!”
白天星食指一勾,乌八只好把耳朵送上去。
接着,白天星低声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乌八居然听得眉飞色舞,连连点头,意颇赞许,白天星刚说完,乌八就兴冲冲地起身走了。
张弟道:“你又在捣什么鬼?”
白天星笑道:“这位仁兄一刻也闲不得,一闲下来就非出毛病不可,所以我交给他一份差事好让他继续大做美梦”
张弟道:“你把一份什么差事交给了他?”
白天星摇摇头道:“这件事可以告诉别人,就是不能告诉你。”
张弟道:“为什么?”
白天星笑道:“能告诉你为什么,我就不说这些了!”
每个小镇上的客栈,差不多都是一个样子。
穿过店堂,是一片拴牲口的大敞院,两边是鸽笼式的普通客房,大院子后面,有个小院子,那便是一般指称的上房。
七星栈的形式,当然也不例外。
如果一定要说今天的七星栈与一般小客栈有什么不同,那也许便是很少有一家小客栈,曾像今天的七星栈这样,一下住进了这么多不该住进这种小客栈的客人。
尤其是像小孟尝吴才这样的客人。
七星栈后院,共有十四个房间,真正的上房,其实只有三间。
那就是坐北朝南的三开间。
这三开间没有石阶护栏,原就较别的上房看来顺眼,自从玉门三煞腾让出来,由小孟尝吴才住进之后,气派也就益发显得与众不同了。
不仅窗帘床单、茶具盆巾一律由旧换新,甚至大小便器也另外备了一套。
无论谁现在走进了这排房子,都很难想像是置身在一家小客栈里。
不过,这位吴大公子生活起居虽极讲究,衣着却很随便。
他如今坐在客厅里,陪着几个客人谈话,用的虽然是上等茶点,但身上却只披了一件旧夹袍。
别人见了,也许会感觉奇怪,像小孟尝这样的阔公子,难道连一件新夹袍也做不起。
事实上也只有像小孟尝这样的阔公子才知道衣着随便的好处。
衣随便,最大的好处,就是舒适。
舒适岂不也是一种享受?
这种道理当然不是人人都懂得,至少此刻厅中的几位客人,就好像不太懂得这种道理。
四位客人的衣着都很光鲜。
尤其是其中那位蓄着一付山羊胡子,正在吸着旱烟的紫衣老人,一套团花夹裤祆,更是上上下下几乎连皱褶子都找不出一个来。
这老人衣服上虽然没有皱褶子,脸上的皱褶却多得怕人。
无论谁只要见过这张面孔一次,相信都会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这张面孔其实也不算太难看,问题似乎就出在那套新衣服上。
这就像一把破茶壶放在旧木柜底层,谁也不会多看一眼,但如果配上一套杯子,放在客厅里目处,就会叫人看了不舒服一样。
坐在紫衣老人下首的,是一名二十岁不到的黄衣少年。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脸上当然不会有皱褶。
但只看了紫衣老人的面孔,然后再看这黄衣少年的面孔,便不难一目了然这一老一少的关系。
这一老一少无疑是爷儿俩。
坐在紫衣老人上首的,是个独眼中年汉子。
这汉子瞎的是一只左眼。
一个人眼睛失明,当然有很多原因。不过,这汉子瞎掉一只左眼,原因显然只有一个:
这只左眼无疑是被人用手挖掉。
这汉子左眼虽然只剩下一个往里陷进去的黑洞,一只右眼却黑白分明,精芒如电,锐利异常。
独眼汉子再过去,坐的是个面目姣好的红衣少妇。
这少妇约莫二十三四的年纪,皮肤虽不及销魂娘子杨燕生得白皙细嫩,但眉梢眼角,春意盎然,风情撩人,别具一股充满野性的冶荡意味。
最特别的,是这女人除了脸蛋儿生得俏丽之外,还有着一副迷人的身材。
沿着一双修直坚挺的小腿向上,先成瓶肚式的扩展,再成瓶颈式的收缩,由于腰肢纤细,更衬托出上半身的丰满圆润。
又是一个惹火的尤物!
这女人是谁呢?
客厅中的寒暄,好像刚告一段落。
吴才端起茶碗喝茶。
紫衣老人捻着胡梢,浓浓地喷了一口烟,忽然叹息着道:“异数,异数,老夫从南到北,在江湖上闯荡了几十年,可说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但是像今天的七星镇嘿,嘿唉!”
从语气听起来,他这几句话像是充满了感慨,甚至还好像感到有点寒心。
但事实上,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他这几句话真正的弦外之音,其实是在表示自己的运气还不错,虽然返来了几天,却未错过好戏。
吴才也陪着叹了口气。
紫衣老人继续吸烟。
栈伙葛大提着茶,走向西厢一间上房,那间上房中隐隐传出毒影叟古无之的爽朗笑声。
毒影叟似乎也在招待客人。
吴才朝院子里溜了一眼,又转向那独眼汉子,笑了笑道:“贺老大这一路来,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独眼汉子淡淡一笑道:“消息是听到了些,就只怕说出来你们不相信。”
吴才一哦,马上露出倾听的神气。
只有耸人听闻的消息,才会带给人难以置信的感觉,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也往往是很少人知道而出人意外的消息。
吴才想要听的,无疑正是这一类的消息。
紫衣老人也从嘴角拔开旱烟筒,转向独眼汉子望去。
从紫衣老人这一动作,不难看出这老少男女四人,今天虽同为小孟尝座上客,彼此之间也可能早已熟识,但这次来七星镇,却显然不是一路来的。
红衣少妇没有表示。
她仍在望着自己的鞋尖。
那是一双缎鞋,鹅黄镶边,鞋头上绣卜一双花蝴蝶,样式生动,绣工细腻,看来有如振翅欲飞。
她眼光落在鞋尖上,已经很久很久了,由此可知她现在心中一定在想着一些别的事。
黄衣少年则在仰望着梁上一只燕巢。
燕子已经飞到南方去了。
如果巢中燕子没有飞走,它们此刻一定会发觉一件很有趣的事。
那便是黄衣少年此刻一张面孔虽然对着它们,两眼望去的,却是另一处地方。
他的一双眼珠全挤上眼角,眼光中充满渴羡之色,两颊微微发红,这说明他已不是个不懂事的大孩子了。
被唤作贺老大的独眼汉子轻轻咳了一声缓缓接下去:“我听南方道儿上一些朋友说,最近这两三年,十八刀客在南方一个个混得都很不错。”
吴才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这几句开场白,当然不算消息,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引子,独眼汉子要说的正文,一定还在后面,同时也必与十八刀客有着很大的关系。
独眼汉子又咳了一声:“最近两三年来,大江南北,凡是有大油水的行当,差不多全被这批小伙子伸了手。据有心人估计,这几年来,除了几十条人命不算外,各行各业的损失,至少也在百万两以上!”
吴才淡淡地道:“江南一带,我已很久没去了。”
这意思也就是说,在这以前,他还没有听人提过这些事。
独眼汉子喝了口茶,忽然笑了笑道:“所以,总结一句,除了一个快刀马立,今天这些刀客即使被人统统杀光,我也不会感觉奇怪!”
这个结论虽然惊人,但实在下得太快,也太突然了些。
吴才呆了一下,讷讷道:“贺兄什么意思?”
独眼汉子微微一笑道:“有些事情吴公子必然清楚。我们都知道,举凡赚钱容易的行当,十九多为是非之窝,如不是有点来头的角色,谁也不敢轻易染指。打个比方说:钱麻子的热窝,就只能开设在七星镇,这座热窝若是搬省城,以他麻子这块料,保管不出三天,就非砸不可!”
吴才点头。
只要是跑在江湖上的人,这点道理,当然谁都懂得。
独眼汉子微笑着接下去道:“这番道理,说起来虽极简浅,可是,今天七星庄中的那些年轻的刀客们,一个个却似乎忽略了这一点。他们这两三年来,预取预求,尚以为今天江湖上已成了他们十八刀客的天下,殊不知他们事事顺遂,其实是另有原因!”
吴才道:“什么原因?”
独眼汉子道:“那是因为他们一直没有碰上好主儿!”
吴才愕然道:“贺兄意思是说,南方一些见不得光的行业,全部都操纵在某一个大东家手里?”
独眼汉子笑笑道:“不错,这就是我在南方听到的消息。”
他又笑了一下,道:“这种消息并不是人人都能听得到,同时也不见得人人都会相信,所以我把招呼打在前头,只当它是个笑话就是了。”
吴才陷入沉思,一边不断点头,客厅中顿又平静下来。
那位大东家是何许人呢?
独眼汉子没说出来,也没有人追问下去,各人心里无疑都已有数。
就在这时候,院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从前院走进来的这个人,正是铁算盘钱如命。
钱如命今天一身衣着也很光鲜。
一袭刚浆洗过的竹布罩袍,上上下下也很少发现皱褶。
脚上一双双梁千层底,洁白鞋帮子上,几乎找不到二线灰星子。
无论谁见了他这身整齐的打扮,都绝不会相信他昨晚曾经离开过七星镇,当然更不会相信他是刚来自百里开外的省城,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合过眼皮。
他是在镇外下的马、换的衣服,一切都是昨晚出发之前就准备好了的。
他做每一件事,都很细心。
他话比别人说得少,但想得却比别人多。他并不只是在银钱方面算盘打得精,同时他也并不真是一个把银钱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人。
钱如命这名字是他自己取的。
他取这样一个名字,就是希望别人把他看成这样一个人,这样人家才会对他嗤之以鼻,才会松懈对他的注意。
人活在世上,赚钱的方法和机会多的是,而性命则只有一条,有财无命,也是枉然。
这道理他比谁都清楚。
就因为他清楚这个道理,所以他今天回到了七星镇。
第一个看到钱如命走进来的是小孟尝吴才,但小孟尝吴才的招呼并不热切。
钱如命走进客厅,也只朝小孟尝随便地点了一下头,便转向紫衣老人抱拳含笑道:“好几年不见了,宫老好,宫老好!”紫衣老人还了礼,他又转向那独眼汉子和红衣少妇打着空哈哈道:“你们贤伉俪居然也赶到了,幸会,幸会!”
独眼汉子起身微笑道:“钱兄多年不见,近来财气还好吧?”
钱如命哈哈大笑道:“这以前一直不怎么样,如今就要看你们两口子会不会为我钱某人带来好运了!哈,哈,哈!”
大家正在虚伪应酬着,忽然又有人进了院子。
一行三人艾胡子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两名黄衫汉子,是小孟尝吴才带来的家丁。
三人手上都端着一只大木盘,三只大木盘内都放满了酒菜。
艾胡子进门先躬腰请安,然后将酒菜一样一样地端上厅中一张八仙桌。艾胡子目不斜视,每放下一样菜,口中都会低低说上几句,仿佛在向主人分别介绍着每一道菜的特色。
听听他是怎么样介绍的吧!
“长孙弘仍然没有音讯。”
“恶花蜂梁强刚刚上路。”
“今天一早,黑鹰帮又到了好几名高手。帮主江西流依旧未见露面,落脚之处不明。”
“毒影叟的两名客人,一个是形意拳吴德,一个是鬼镖段如玉
白天星一点没有冤枉这个胡子。
这个艾胡子,果然不是凡物,只是白天星显然没有料到,这胡子效忠的主人,竟然也是小孟尝吴才。
钱如命等人仍在大声应酬,像是谁也没有留意到艾胡子说了些什么。
小孟尝吴才听完,点点头道:“好,替我继续打听,同时多多留心那个白浪子的举动,长孙弘方面,暂时别去管他,我已另外派人调查去。”
艾胡子应了一声是,躬身而退。
接着,众人应邀入座。
如果有人注意到众人入座的顺序,将不难发现另一件很奇怪的事。
你道结果谁坐的首席?
坐首席的既不是宫姓紫衣老人,也不是独眼汉子和红衣少妇,而竟是铁算盘钱如命。
钱如命凭什么资格可以坐上首席呢?
这个谜马上就揭开了。
原来是为了说话方便。
桌子放在客厅中间,首席是左边上首第一个位置,若是有人从院子里经过,因为有门槛挡着,最不容易被发现的,便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
这样一来,无异又解答了另一个谜。
钱如命适才进门时,见人打哈哈,原来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目的是让别人见了,好以为他们今天纯属不期而遇,大家都是冲着小孟尝来的,彼此之间并无深交。
接着,饮宴开始,大家纷纷举杯。
钱如命趁着这个空当着将昨夜省城荒屋夺宝经过,很快地说了一遍。
吴才听完注目道:“最后带走明妃画像的那个家伙,你说是谁?”
钱如命道:“一品刀!”
在座诸人,闻言均是一呆。
虽然只是短短三个字,却无异在每个人心口上重重打了三拳。
钱如命徽微一笑,又道:“也许我应该更正一下,应该说是那位冒牌的一品刀!”
吴才默然。
官姓紫衣老人,也没有什么表示。
这一次感到惊讶的,只有两人,便是贺姓独眼汉子和红衣少妇夫妇。
红衣少妇抢着道:“如今那一位一品刀,原来是个冒牌货?”
钱如命微笑道:“这一点早已不成为秘密了。”
红衣少妇道:“这是谁说的?”
钱如命道:“谁也没有说过,因为谁也没有资格说。一品刀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根本就没有人亲眼见过!”
红衣少妇道:“既然谁也不知道,那位真正的一品刀生成什么样子,又怎知道现在的这一位一定就是冒牌货?”
钱如命笑道:“这个你问问宫老就知道了!”
红衣少妇果然转向紫衣老人道:“宫老也认为目前这位一品刀身份有问题?”
紫衣老人点头道:“是的,是有点问题。”
红衣少妇道:“指哪方面?”
紫衣老人捻着胡梢,缓缓道:“清楚一品刀过去这几年种种作为的人,都知道两件事。”
他喝了口酒,接下去说道:“第一件是:真正的一品刀,有一个最大的忌讳,就是不论任何情况之下,绝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钱如命笑着插口道:“这一点也可以说是这位冒牌货最大的仗恃,因为他知道只要言行检点些,绝不会有人出面拆穿他的戏局!”
紫衣老人点点头,接着道:“是的,从这件事上,你就可以想到,现在的这位一品刀,绝不是真正的一品刀。因为真正的一品刀,说什么也不会公开参加这种不明的品刀大会!”
红衣少妇道:“第二件事呢?”
紫在老人道:“第二件事:真正的一品刀,绝不贪非分之财!四年前淮扬帮总瓢把子被一品刀杀死,身上怀有一匣明珠,价值以百万计,事后大家发现,那匣明珠竟然一颗未少!”
钱如命叹了口气道:“难就难在这种地方,如果换了别人,谁能办得到?知道,若是我钱某人,我钱某人第一个就办不到!”
这几句话,倒是老实得可爱。
办不到的并不是他一人,有勇气承认办不到,恐怕还没有几个。
至少吴才就没有这份勇气。
红衣少妇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独眼汉子忽然望着紫衣老人道:“如今大局已经很明朗了,依宫老之见,下一步我们应该如何行动?”
紫衣老人沉吟道:“依老夫之见,那幅明妃画像,我们可以暂时撇开不管。”
红衣少妇一怔,说道:“吴公子不是说那幅画像足值五十万两银子吗?这么贵重的东西既然有了下落,为何置之不管?”
独眼汉子忙道:“玉姬,你听宫老说下去,宫老当然还有下文。”
紫衣老人点点头,说道:“是的,老夫话还没有说完。老夫的意思,只是暂时不管,并不是说真的就让那家伙白白捡个便宜。”
他摸出旱烟筒,装上烟丝,点着了火,深深吸了几口,喷着烟雾,又道:“大悲遗珍,不止这一件,我们应该先从大处着想。”
钱如命点头道:“钱某人昨夜隐忍着没有露面,也正是这个意思。”
紫衣老人道:“至于那幅明妃画像,我们根本不必担心,那厮跑不掉飞不了的,我们须派几人盯牢了他,早晚还是我们的!”
吴才忍不住道:“宫老的意思,是不是认为我们应该先想法子把那个钱麻子弄到手?”
紫衣老人点头道:“老夫的意思,正是如此。”
吴才道:“这样一来,我们岂非要跟黑鹰帮闹翻了脸?江西流那老家伙可也不太好惹。”
紫衣老人喷了口烟,徐徐道:“关于这一点,老夫也已经想过了,所以老夫认为这事应以智取为宜。”
钱如命道:“如何智取?”
紫衣老人道:“智取的方法有好几种,比较躁急的一种方法,是先打听那麻子的藏身之所,然后出其不意,斩关夺人,再把那麻子火速送离七星镇,等风声稍过,从容迫供,一网全收!”
钱如命点头道:“这个主意不坏。”
紫衣老人道:“这主意坏是不坏,不过仍然有个很大的缺点。”
钱如命一哦道:“什么缺点?”
紫衣老人道:“这个方法已有人试过了,弓无常便是一个失败的例子。”
钱如命道:“姓弓的粗人一个,怎能跟我们派出的人手比?”
紫衣老人道:“老夫顾忌的,便是这一点。”
钱如命一愣道:“怎么呢?”
紫衣老人道:“刚才老文的报告,你们全听到了,黑鹰帮又来了人物。这正表示,钱麻子无论安藏在什么地方,护卫都必然严密得很,我们若想一举成功,就必须要倾尽全部力量。”
钱如命道:“这又有何不可?”
紫衣老人道:“如此一来,我们纵然得手,身份亦必随之败露,我们身份一败露,势必就要牵连到吴公子。你钱兄想想,像这种事,我们又怎能将吴公子牵涉进去?”
小孟尝吴才总算交到了一个好朋友!在这种紧要关头,他竟然能处处为吴才的声誉着想,吴才听到这番话,应该引以为慰了。
钱如命没有开口。
台面上交朋友,讲的便是义气,紫衣老人说得如此明白,他当然不便反对。
吴才要大家喝了一杯酒,又进了点菜肴,才朝向紫衣老人问道:“那么,除此而外,宫老还有没有较为缓和的一点方法?”
紫衣老人点头道:“当然有。”
大家等着。
紫衣老人缓缓接着道:“这个方法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我们先来个坐山观虎斗,然后坐收渔人之利!”
仍然无人开口。
话人人听得懂,方法也的确简单。但要怎样才能看到虎斗,才能收到渔人之利呢?
紫衣老人捻捻胡梢,露出一种只有猎犬争骨头才差可比拟的笑容道:“你们想不出来了,对吧?好,那就由我来告诉你们:还是第一个老方法只是稍稍修改一下。”
钱如命望着他那仍旧露在外面的一排黄牙,迟疑地道:“如何修改?”
紫衣老人笑着道:“那麻子的藏身之所,照找不误。找着之后,只放风声,不动手,现在懂了老夫的意思没有?”
钱如命怔了一怔,突然一拍桌子道:“妙!妙!这个法子太妙,太妙了!”
不论别人见解如何,至少他昨夜就曾亲身体验过采取这套办法的妙处。
在一场多边的宝物争夺战中,很明显的,出手愈迟,愈是有利。
等别人损兵折将,元气大伤,然后看准时机,以逸待劳一涌而出,轻轻松松地将宝物抢到手中,岂不比一开始就加入战圈合算得多?
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了,一个很聪明的决定。
聪明的决定,当然只有聪明人才想得出来;然而,谁又是傻瓜呢?
品刀大会第十二天。
天气晴和。
七星广场上,人如潮涌,到处都是一片窃窃私议之声。
只要看看每个人脸上那种兴奋而又诡秘的神情,便不难猜想得到,大概又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了。
七星镇上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呢?
因为又死了一名刀客?
错了!大家谈论着的,原来竟是那位突告失踪的热窝主人:钱麻子。
消息不知是谁先透露出来,只不过眨眼工夫,一个惊人的秘密便传遍了整座!”场,进入每个人的耳朵。
大悲宝藏出现,不是语言。谁获得了那些宝藏呢?钱麻子。
只不过知道钱麻子目前下落的人,似乎还不多。
所以,如今大家谈论着的也可以说在彼此打听便是那钱麻子目前躲去了什么地方?
如今,经过一再夸张渲染,钱麻子几乎已成了一位活财神。
好像只要谁能设法找到这位活财神,谁便可以平地一声雷,马上变成百万富豪一般。
由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太刺激,每个人的情绪都显得很热烈。这一来使得生意本就不差的白酒担子,又不知好了多少倍!
一张张红通通的面孔相继出现,一些不堪入耳的粗话,也相继出笼。
人人感觉相同:那麻子真他奶奶的太岂有此理!数以百万计的财富,居然想一口独吞?
嘿嘿走着瞧吧!麻子,看你他妈的吞不吞得下!
这时广场上,有没有人对这件事不太热中呢?
有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