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黑下来了,凤仪大殿中,成千宾客早已散尽,现在,整座大殿内,只有孤零零的剩下一个人。
此人便是冷面仙子!
她仍坐在云殿上,坐在那张太妃椅内,坐在孤独冷寂的黑暗之中。
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吩咐的,她吩咐殿中不许掌灯,不许有人进来打扰,她说她需要静静地思索几个问题。
从午后到现在,整整三个多时辰过去,她究竟想了些什么?
有没有想透?除了她自己外,谁也不知道。
三个多时辰以来,她都是一动不动地坐着,而今,她的身躯开始挪动了。
但见她上身微仰,缓缓伸出右足尖,轻轻踩向椅前横板下面的一排暗钮中的一个,足尖起落,一连三次。
口中同时在梦呓般的喃喃道:“是的,我该相信,黑丫头没有危言耸听的理由虽然我实在想不出谁有这份胆子竟敢背叛于我但是,我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种心腹之患,万一属实,实在太可怕所谓迅雷不及掩耳,先下手为强,我得马上查,我就不相信查他不出来”
一条灰色身形,鬼键般地悄悄飞入大殿。
人至云殿中,低低问道:“太上何事相召?”
冷面仙子压低声音道:“去请两位护法来。”
灰色身形楞了楞道:“护法?两位太上护法不是奉了太上之命去了洛阳么?”
冷面仙子轻咳了一声道:“司徒求夫妇在不在?”
灰色身形“咦”了一声道:“娘娘,您今儿怎么啦?司徒求夫妇早在十天前就去了中条采药,临走还是娘娘亲自送出的”
冷面仙子“啊”了“啊”失声一叹,半晌不语。
灰色身形低低接着道:“娘娘今儿好像有点心神不宁,这是老身追随娘娘近十年来从未有的现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冷面仙子又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没有什么掌灯,全帮集合。”
灰色身形击掌高呼掌灯,立有四五名使女擎炬走入,借着油炬光亮,这才看出先前入殿的灰衣人原来就是五台三魔之师四空叟独生女,最后许配淫魔,外号雷阴婆,因不满淫魔收纳祸水三姬,愤而出走,冷面仙子觉得她与自己命运相似,同病相怜,因而收归身边的那名司阍丑婆子。
雷阴婆匆匆出殿,不一会,全宫集合之警钟敲响。
五凤领着十姐妹,五鹰领着五鹰武士,先后鱼贯入殿,人人于肃穆中略见惊惶,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冷面仙子望了殿中排列整齐的凤、鹰诸人一眼,沉声下令退:“五鹰各率所属武士,分据本峰各要道,遇敌鸣警,非召不撤,守卫期间任何人不许出入!”
黄衣首鹰请示道:“如遇三位太上护法回山该如何?”
冷面仙子冷冷地道:“我说‘任何人’,就是三位太上护法回来,也得先通报老身之后方可放其回宫,就说老身吩咐如此,相信他们不敢不遵。”
黄衣首鹰应了一声是,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讷讷不安地道:“宫内各处是否要留值勤武士”
冷面仙子峻声道:“一个不留!”
黄衣首鹰手一挥,五鹰分别带领五鹰武士出殿而去。
冷面仙子又向五凤诸人扫了一眼道:“五凤及十名丫头且留此殿,白婆婆负责监督,不得老身吩咐谁也不许擅离大殿一步。”
说着,离座独自向云殿后面走去,两名贴身使女正待跟上,冷面仙子止步转身,手一挥道:“你们也留下!”
五凤宫外,五鹰武士分守五处,静立夜空下,人如木桩,谁也不敢擅离一步。
凤仪大殿内,五凤、十姐妹、众使女以及雷阴婆,一个个面面相觑,惴惴难安。五凤以为雷阴婆知情,木时拿询问式的眼光望向雷阴婆。雷阴婆不住苦笑摇头,事实上,她也不过是名义好听些,说是说留她下来是为了监督五凤,其实,五凤何须监督?一句话也就尽够了,所以,雷明婆留下,情形亦复相同,冷面仙子今晚除了她自己,谁也不肯加以信任!
这时宫内,冷面仙子一身轻装,穿行各处,人如飞燕,由三位太上护法天山胖瘦双魔和医圣毒王的寝室搜起,以次五凤、五鹰、十姐妹、五鹰武士、雷阴婆,大小百余间,无不查遍,先后花去足足两个半时辰。查完上房,又查火工、厨役、脚夫等人的下房,虽然只是在暗处窃听片刻,或者偷望儿眼,但凭她修为,却已没有一丝遗漏。
全宫查完,已是三更过后,冷面仙子纵登全宫最高之警塔,四下巡望许久,又伫立着沉吟了一阵,忽然一跃而下,匆匆奔向自己卧处
冲入卧房之后的冷面仙子,再也支撑不住了
踉跄着跌去床边,一手捧心,一手扶在床栏上,冷汗涔涔,面无人色,佝身喘息了好半晌,方始挣扎着走到梳妆台前,自抽屉中取出一只细颈玉瓶,倒出两颗黄色药丸,颤抖着送入口中。
吞下药丸后,痛苦似乎渐渐减轻,眉峰舒展,脸色缓和,最后,深深吁出一口气,取巾拭干额角,乏力地于妆台前一张太师椅上坐下,凝目宝镜,黯然出神。
十余年来,积郁所致,她得了这种时发时愈的隐疾:心气痛。
自从走出天龙堡后山石窟,她易装改容,足迹几遍中原,到处收容男女孤儿,然后,百中选一,她调教出五凤和五鹰,复由五凤挑出十婢,五鹰训练成数百名身手脱俗的鹰士。
她要争回这口气,不,应该说她要报复,报复那个负心人天龙堡主蓝公烈。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的信心也一天比一天更为坚强,她相信:取代天龙堡以及取代蓝公烈在武林中的领袖地位,已是指日可待了,于是她由暗中打击,进而公开宣布五凤帮之成立。
可是不幸的是她的理想虽然得到了初步实现,然于本身健康方面,却同时转入了一个恶劣的境地中。
那天,她在殿后密室中,眼看着五凤有条不紊地主持着开帮大典,她兴奋得热泪盈眶,然而,就在这时候,她忽然感到心胸间一阵绞痛,一个克持不住,竟然当场晕厥过去
事后,她严禁随侍的两婢宣扬,她是个好强的人,她知道她是五凤帮今天的灵魂,全帮上下近千人的偶像,她不能让一株希望的幼苗以刚刚开始茁壮之际,即因她个人之健康情形而趋于萎谢!所以,她这种病,在帮中,除了两名贴身女婢之外,直到目前为止,可说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也就基于这层原因,她一个人远处后山,平常一般性之帮务,她从不过问,非有必要她也不轻易接见任何人,包括她一手带大教大的五凤和五鹰在内。因为她深知自己业已不能过分操劳,同时也没有把握毛病什么时候会发作。
日间,黑白双娇临去时,黑娇所透露的那段秘密实在太使她吃了一惊,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四方教的一名北方教主竟然混身在五凤帮中。
今天的五凤帮中,会有谁对她不忠呢?
五凤之一?五鹰之一?太不可能了!俗云知子莫若父,五凤与五鹰,除了不是她怀的胎之外,直与亲生子女无异,他们,全是她含辛茹苦,一手抚育成人,他们之中每个人,她几乎都像了解自己一般地深切了解,无论怎么说,她也不肯相信那个叛逆出在五凤或五鹰之中。
再数下来,便是五凤十婢或五鹰武士。这一批之中,除了一个黄衣首婢之外,余者根本不够资格;而黄衣首婢,名义上虽然是名婢女,然在她这位太上帮主以及全帮上下的心目中,其地位不啻五凤之外的第六凤!她相信,纵然全帮每个人都有问题,问题也绝不会落到黄衣首婢身上的。
现在,再逐查一清帮中血缘稍疏的一辈。
雷阴婆?不可能!雷阴婆之耿耿忠心且不去说她,单就以对方四方教有个南方教主
淫魔严尚性,就够说明一切了。
胖瘦双魔?也不可能。
她与双魔是同门师兄妹,她知道双魔不但继承了师门武学,同时也继承了师父天山老人那种自尊自重、宁折不挠的性格,他二人如有不满意她这位师妹的地方,尽够资格当面直言指责,北方教主仅为四方教四名教主之一,在名份上,双魔也不可能屈就的。
底下轮到医圣毒王和沉鱼落雁姬这对夫妇。
沉鱼落雁姬是祸水三姬之首,虽然美绝天人,但是,人人知道她是医圣毒王司徒求之禁脔,黑道人物不敢沾惹,正派人士则不屑一顾,所以,沉鱼落雁姬空有沉鱼落雁之容,武林中除了一个医圣毒王已无可依靠之人,她是无法离开、也不敢轻易离开医圣毒王的。
那么,医圣毒王司徒求本身呢?
医圣毒王司徒求,医术方面虽然独绝天下,然于武功方面,却是老一辈人物中最弱之一个,换句话说,人们如果无求于他,则他无异大闲人一个。过去,他由于救活的人远不及他害死的人多,一旦出门几乎到处可以遇上冤家,所以,他今天寄身五凤帮中,与其说五凤帮需要他这号人物。反不若说他更需要五凤帮之庇护来得恰当。在五凤帮,他目前的名义是三大太上护法之一,地位与天山胖瘦双魔平行,席丰履厚,清高自由。四方教在今天,处处均不足与五凤帮相提并论,他如舍五凤帮而就四方教,有什么好处呢?
没有了冷面仙子双眉再度紧蹙,深深陷入迷惑与苦恼之中,她绝对相信黑娇的消息,可是,那位隐而不露的北方教主究竟是谁呢?
五凤五凤周而复始,她一再重复思考着,忽然之间,她想到一个人了!
难道她想:难道是“尸鹰”卓白骨?
唔,是的,有可能的仅此一人!五鹰中的红鹰冷必武,早已丧命于小圣手赵冠之手,尸鹰是继葛品扬之后的红鹰代摄人,她因不能忘怀葛品扬,直至今天,尸鹰仍没有获得正式任命,这一点,很可能导致了尸鹰之不满。
同时,尸鹰之投入五凤帮,先后尚不到五年,他在帮中,年纪比五鹰大得多,但是,武功却不及五鹰远甚,他比五鹰差,可是,又比一干鹰士强些,所以,前此他一直处在不尴不尬之地位,虽然帮中没有人会轻视他,然而,却无人能担保他跻身五鹰之列而不生自卑感,自卑之极端,常为一个人演出疯狂事件之主因,是的,这个人,太可能了
冷面仙子想到这里,伸手便想按动密钮,将前厅的雷明婆召来暗中交代一番,可是一只手刚刚伸出去,头部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胸中其气泛涌,四肢百骸,真是要散裂一般。
冷面仙子骇然大惊,连忙缩回手,牢牢抓住梳妆台,勉力运气定神,想使自己平静下来。
这是过去所没有的情形,过去,她自从得了心气痛之后,虽然在发病时痛苦异常,但是,那种情形是短暂的,只要服下两颗养心丸,痛苦马上就会消失,有时药瓶不在手头边,她凭一身精纯的内功基础运气调息一阵,痛苦一样也会减轻,而此刻这种现象,尚属第一次
我太劳累了?还是病情已在无形中加重了呢?
她喃喃着,不禁感到一阵无边的悲哀,同时,头部的眩晕之感也愈来愈厉害了。
残烛滴泪,孤焰摇曳,院外是岑静的,房中是岑静的,夜是岑静的,身边没有一个人,扶在梳妆台上的十指松开了
就在冷面仙子恍恍惚惚地倒向椅背时,卧室门启,悄悄走进一人。来人入室,目光四下一扫,手向身后一招,接着又走入一人。来者二人为一男一女,正是医圣毒王和沉鱼落雁姬那一对毒夫荡妇。
医圣毒王走过来,自梳妆台上取起那只小玉瓶,摇了摇,瓶内已空,当下转过身去嘿嘿低笑道:“果然不出所料,两颗都服下了。”
沉鱼落雁姬有点紧张地道:“我还以为她放每一样东西都有一定的位子,适才来此换药时,心里一直在打鼓,没想到你竟算得这样准。”
医圣毒王得意地捋髯道:“她以为她已瞒过了所有的人,其实,老夫来此之初,即已看出她有了这种毛病。她不向老夫要药,可见她一定另外配有药丸在,而今天,老夫算定,就是没有那批人来闹事,她因心情激动之关系,也极有发病之可能,所以我催促你伺机换药,而且我们进出后山的那条秘道,迟早总会被发现,不及早下手,以后下手便难了”
沉鱼落雁姬点头道:“现在下一步怎么办?”
医圣毒王道:“没有关系,时辰还早,前山有五鹰带人驻守,谁也进不来的,你先将她抱去床上再说。”
沉鱼落雁姬点点头,依言将晕迷如死的冷面仙子抱起放到床上。
医圣毒王又自怀中取出两颗药丸命沉鱼落雁姬给冷面仙子服下,隔了片刻,估计药力已经行开,乃出手将冷面仙子拍醒。
冷面仙子呻吟着睁开眼来,目光涣散无神,看了半天,方将床前两人面目看清。她似乎甚感吃惊,低弱地,不胜迷惑地道:“我晕厥多久了?是是谁先发现这么巧,你们刚好赶回我这里那两个丫头呢?”
医圣毒王嘿嘿一笑道:“太上帮主想得太天真了,老实告诉了你吧,四方教的北方教主便是老夫:医圣毒王司徒求。”
冷面仙子张大眼睛,想说什么,忽又摇头轻轻一叹,缓缓将眼睛闭上,有气无力地道:
“司徒求,你这是何苦呢?”
医圣毒王耸了耸肩胛,装出一派无可奈何的神情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这也是不得已啊。”
冷面仙子猛然又张开眼来,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眼光中却表示得明明白白的,似是说:“怎么说?不得已?”
医圣毒王摊开两手道:“不是吗?你跟蓝烈公,感情虽然已经破裂,但是,你们毕竟是结发夫妇,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夫妇之间的事更难说的了。试问,万一你们忽又和好如初,那时,我司徒求怎办?我虽然没有在蓝公烈身上下毒,但以蓝公烈那副火爆脾气,他受了伤,袖手不管都可能令他不快。更何况我还给他服下一睡三月之久的迷药?”
他顿了顿,接下去说道:“这是原因之一。其次,我这个小妾,她原是淫魔的人,五台三魔,三位一体,得罪淫魔,便无异将三魔同时得罪,你,冷面仙子,种种措施,无非都是为了对付蓝公烈一人,请问,三魔若找我司徒求个人算账,你冷面仙子会领着五凤帮为我司徒求卖命吗?”又是一耸肩,接道:“这是原因之二。我不能不为自己打算,既然金醉两魔提出条件,不但前账一笔勾销,且分我以北方教主之位,我当然只有答应了。”
冷面仙子强挣着冷冷问道:“如今你待怎样?”
医圣毒王阴阴一笑道:“手段很温和,温和得可能出乎你想象之外。”
冷面仙子冷冷道:“不必拐弯了。”
医圣毒王阴笑如故道:“等会儿,我跟小妾仍自后山出去,再绕由前山回来。回来之后,即请太上帮主颁发一道旨谕:封小妾为帮中‘令凤’!那就是说:今后太上帮主可以暂时不问理帮务,一切由老夫代劳,名义上则好像仍由太上您主事,只不过由令凤从中转达而已。”
冷面仙子气得脸色铁青道:“你准备将五凤帮弄成一副什么样子?”
医圣毒王敛起笑容遣:“那就是说,将五凤帮暂时变成四方教实力的一部分,与四方教并肩作战,全力对付天龙堡以及他的友帮友派!”
他嘿嘿一笑,又道:“关于这一点,您应该不表反对才是,因为这样做,事实上并没有违背您组立五凤帮之初衷!”
冷面仙子冷冷地道:“未来呢?”
医圣毒王耸肩道:“未来,那就很难说了。您知道,四方教共有四名教主,老夫只不过其中之一,所以未来的事,只有等到未来再说了。”
冷面仙子气为之结,端了好一会。方咬牙瞑目道:“你以为我冷心韵真的会这样容易摆布?”
医圣毒王干笑笑道:“有一件事,请太上帮主冷静下来想一想,我,司徒求,其所以有今天这点微薄声名,凭借的是什么?太上帮主如果不相信,现在不妨就运气试一试,知道吗,您在获取解药之前,已比帮中一名老仆妇强不了多少了。”
他脸上闪过一抹神秘的笑意,又道:“当然了,以您之倔强性格,这一点自然威胁不了您,但是,另外有件事,您大概不能不顾忌到:您辛辛苦苦培养出五凤和五鹰,为的是什么?那可不是一天两天、三年或五载的事啊!嘿嘿,这片基业,得来不易,它全是您的心血!您为什么会得上这种心气痛的毛病?假如五凤帮一旦毁灭,这几十年您岂不是白活白忙了?此刻,有您为人质,有老夫之毒药为武器,老夫如果翻脸不认人,试问,今天帮中哪一个人不在老夫掌握之内?嘿嘿嘿!”
冷面仙子深深一叹,缓缓合目,两串热泪潸然夺眶而出
武林中突然间平静了下来。
四方教没有动静,五凤帮没有动静。天龙堡似乎也没有什么动静,这种平静,几乎是谁也料想不到的。
武林中真的会就此太平下来么?当然不可能!
因此,大家都有一种预感,这种现象,有如大雷雨之前的一刹那,没有风,但是有云,低低的云,厚厚的云,黑黑的云,令人窒息地紧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处在这种情况之下的人们,反倒希望大雷雨提前到来,痛痛快快地响一阵,痛痛快快地落一阵,俾得早些雨过天晴。
人们没有料错,迟早要来的,终于来了。
首先,五凤帮由太上帮主冷面仙子主事,五凤会衔,公开向天龙堡投出一份挑战书,以全帮约战全堡,日期是本年八月十五中午午时,地点定在开封来代故宫旧址前的广场上。
差不多是同一时期,少林、武当、终南、黄山、王屋等五大门派,却分别接获另一份内容相同的挑战书。
这份挑战书也是来自五凤帮?不,来自四方教。
战书上这样写着:“久仰中原五大门派高手如云,绝学独步。本教创立开始,颇思切磋以求精益,如蒙不弃,敢请如约赴会,地点洞庭君山。日期:本年八月十五午正!四方教谨具。x年x月x日。”
另于柬末,尚有这样一条附注:“与贵派有旧之任何前辈高人,均在邀请之列!”
也许这只是一次巧合,但是,明眼人一目了然:这是一种有计划的行动,换句话说:五凤帮与四方教联盟了。
同样的日期,八月十五,但是,地点却分成两处,一在开封,一在君山。
本来,如果五凤帮与四方教联盟,天龙堡也与五派携手的话,双方实力差不多是相等的,届时鹿死谁手,颇难逆料,而现在,这一分开,情形就有点不同了。
这其中,最辣手的一点,便是四方教致五大门派战书末尾那条附注:“与资派有旧之任何高手,均在邀请之列!”
事实摆在那里,五大门派,如单凭五派本身之实力,说什么也不可能是以五台三魔为首、分坛遍天下、一些黑道煞星几已网罗净尽的四方教之敌,换言之,该教纵然不加上这条附注,五派也是要请帮手的。
当今之高人,敢于仗义支援,同时也能一请便到的,仍不出龙门棋士、弄月老人、四海神乞、水云叟等四五人。这几位,本来是天龙堡方面一大臂助,现在,他们如应五派之邀,天龙堡方面,势将落得师徒一门孤军作战。试问,以天龙堡一师三徒,外加黑白夫人以及天龙八将,会是拥有三名太上护法、五凤、五鹰,以及数百名人人可以个别出阵的五鹰士的敌手么?
在这种情形下,以天龙堡主蓝公烈之孤傲性格,龙门棋士等人纵然想帮天龙堡,蓝公烈也会断然推卸的。
好,这样一来,这一边是胜少败多了。
然后,再看五派、四方教方面,五派是否可因有龙门棋士等人相助,而就一定会获得全面胜利呢?
也不尽然。
五派加上外援,其实力,仍然是可以计算得出来的,而四方教方面的实力却是个谜,可以预想的,四方教主动在握,决不会轻打没有把握的仗,四方教既与五凤帮声气共通,人手当然也可以相互调配,譬如说,五凤帮的天山双魔如只须一个便足以应付天龙堡主,那么,另外一魔就不会白白闲着,他一定会悄悄调来四方教这一边,余者如五凤、五鹰,情形也必一样。
双方,一在明处,一在暗处,处在暗中的一方,可以精密安排,上驷对中驷,中驷对下驷,处处领先一着,而在明处的一方,去多少,是多少,要想临阵调度,旁顾无力,除了出之死拼,更无他途可循了。
五派接获战书后,经过会商,立即飞骑将五份战书送上天龙堡,请天龙堡主指示机宜,以便回复四方教。
这天,堡中仅有龙门师徒在,另外三位贵宾:弄月老人、四海神乞、水云叟则都去了萍乡。蓝公烈当时正与龙门棋士在大厅中下棋,他在看了五派专使的书函后,当时便毅然作下决定道:“烦贵使上覆五位掌门人,五派创派不易,早为当今武林命脉之所系,自应如约赴会。这边,老夫决当代为敦请弄月白前辈、水云前辈、神乞乐老儿三位届时前往相助不误!”
垂手伺立的葛品扬见师父决定得这么快,忍不住低低提醒伯父道:“师父,这一点能否留待”
做徒弟的言下之意是说,此举有关整个武林之命运,如等弄月老人、水云叟、四海神乞诸位前辈回堡后,大家计议一番再做决定岂不较好?
讵知他这厢尚未将话说完,师父已经瞪起双眼道:“谁教你开口的?”
葛品扬前此因恩师误解,一怒把他逐出堡门,这次好不容易由龙门棋士及双娇代为关说方获澄清,他深知恩师之性格,虽然自忖一片好意,却因不愿拂逆恩师,只好默然垂首。
龙门棋士向五派专使挥手道:“好,你去吧,就这么说定了。老夫也非常同意蓝老儿之决定,将来老夫一定帮着拖去那几个老家伙就是!”五派专使拜谢辞出。葛品扬又止不住在心底暗暗抱怨,心想:这古老儿今天怎么了?我身为人徒,不便多言,你老儿应该看得同样清楚,又有建议之资格,为什么也要这样避进忠言,应声附和呢?
龙门棋上眼角一膘,忽然转向天龙老人道:“你请离开,我们这一盘就算和棋咳,咳算和棋当然是我吃亏不过,算了,多年老友咳品扬,换咱们两个来杀一盘!”
天龙老人缓过脸色来,微微一笑道:“这一盘和得了?”
龙门棋士登时嚷了起来道:“怎么样?你说怎么样?我只不过给你吃了来,不许走下完,下完,加点彩头也不妨,我就不信这个邪。”
天龙老人离座拱手笑道:“算和,算和。”
龙门棋士拦住去路,吼道:“不行,现在算和也不行。”
天龙老人忍笑后退道:“算输如何?”
龙门棋土板脸道:“说清楚:算谁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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