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六。
六龙生气,大明天恩。
忌:出行动土安葬。
初七己亥木危制亢。
宜:结网取鱼。
游祸天地横天朱雀。
冲煞二十六西。
穿过四川省,即进入贵州。
到了贵州,他们意欲取道黄果飞瀑,渡乌江,不久即可进入广西省。
入广西,就可以到桂林。
抵桂林,就可以见着孟相逢、萧易人、萧开雁、唐朋、唐刚、邓玉平可是真的那般顺利么?桂林的浣花分舵,真的有这般平静么?
这日,他们来到了贵州甲秀楼。
一路平安,但心中,却是惴惴不安。
所幸他们是天性乐观的人,何况,他们又在一起,虽然心急如焚,但心里还是很快乐,就算天塌下来,也一样当作被盖取暖。
水从碧玉环中出,
人在青莲瓣里行。
南明河上,就是名闻天下的甲秀楼。
甲秀楼,真是甲秀天下,横跨河上还有一道霁虹桥,登楼眺望,前临芳杜洲,北接浮玉桥,南临万佛寺、翠微阁,菁华汇集,美不胜收。
他们一行四人,就在甲秀楼充饥,因事急如燃眉,也无心赏景,只偶尔开几句玩笑罢了。
霁虹桥上,可以看见光采夺目的甲秀楼,亦可以俯望南明河的浅浅清流。
他们四人走过。
邓玉函说:“我饿了。”
左丘超然笑道:“人家的传奇里,侠客们都是高来高去,银两花不尽,肚子不会饿,可是我们”
“嘿肚子吱咕叫,银两又在突围时掉光了,哈!哈!”说到无奈,只好干笑几声。
萧秋水淡淡地道:“难怪我们的遭遇,不会被录在传记里了。”
唐方忽然激动地道:“不,你们一定会被记下来,”一大家站住,错愕地望着她:“你们少年时就敢惹权力帮,冲出剑庐求援,对三才剑客饶而不杀,身上连一个钱也没有,还上甲秀楼大吃”唐方眼神里充满着光采,炽烈地道:“你们这些虽然不像故事中的大侠、侠女,但是你们更亲切、更真实、更人间
大家都怔住了。邓玉函忍不住道:“唐方,难得你相处时短,却这般了解我们江湖上却有不少人说我们是无行浪子哩。”
萧秋水却柔声道:“唐方,我们被记下,那你也将被记下。”
唐方抿嘴一笑,终于忍不住要笑个痛快,就像一朵花绽放,尽是芳心可可。
左丘超然接道:“好。从今以后,我们都不叫唐姑娘了,要直呼你唐方罗!”
唐方笑道:“这当然。嗯,听说除康劫生外,你们另外的好兄弟,铁星月与邱南顾也要来吗?”
邓玉函道:“正是。可是他们向不失约,而今未至,很可能是遭了权力帮的”
左丘超然接道:“不。我在放走劫生前有一条件,就是问明老铁和小邱的下落。据说是他们三次想自外攻入,但皆被挡了下来,之后生死不明了”
萧秋水长叹道:“老铁莽直冲动,但愿小邱能制住他的野性。”
左丘超然却摇首道:“可惜小邱也是疯疯癫癫的。”
唐方侧旨问道:“听说你们对铁星月及邱南顾的感情,似乎比劫生要好?”
萧秋水、左丘超然、邓玉函三人几乎异口同声道:“要好多了!”
左丘超然笑道:“老铁最喜欢放屁”
邓玉函笑道:“小邱什么都好,却是怕鬼”
萧秋水忍不住也笑道:“他们俩,真是一对活宝。有他们在的地方,天下大乱!”
他们谈笑着走进甲秀楼,叫了几道小菜,大嚼起来。
甲秀楼本是名楼,是风景而不是饭店,但有钱有势的人却把它买了下来,换上个招牌,在这儿吃东西,自然都会贵一些,他们没有钱,但唐方从发上摘下了一枚金钗,这金钗价值不菲,何况金钗上还刻有一个小小的“唐”字。
唐家的东西都是值得人信赖的。
奇怪的是这家店子的招牌竟空白无一字。
萧秋水、唐方、左丘超然、邓玉函四人走进了甲秀楼,叫过了菜,菜送上来的时候,萧秋水就要起筷,然而唐方却阻止了他,做了一件事。
就是摘取发上的银针,在每道菜里沾了一沾。
唐方的发上饰有银针金钗。金钗可以作暗器,银针则探毒。
菜里没有毒。
萧秋水道:“唐姑娘真是心细如发,三才剑客既截击我于桂湖,这一路上去桂林,绝不可能平静无波的,真的还是小心点儿好。”
左丘超然慢条斯理道:“百毒神魔的嫡传弟子与一洞神魔座下的四个宝贝,只怕也会跟上来。”
邓玉函冷笑道:“不怕他不来,要是南宫松篁来,说什么我也把他诛之于剑下!”
唐方悠然道:“这些人还不怎样,要是康出渔、沙千灯等来了。倒是不易应付。”
萧秋水道:“不过要是他们追来了,也等于是替浣花派引开了部分强敌。”
四人吃吃谈谈,日正午阳,恬静如画。
这时一位伙计走了近来,脚下似给痰盂绊了绊,身子砰地撞在萧秋水等人的台角上,手也立时砰地按在桌子上!
萧秋水眼尖,喝道:“此人易容!”
那人长身而起,倒窜出去!
他倒窜的身形恰好闪过萧秋水一剑!
可是却闪不过左丘超然的手。
左丘超然一手揪住他的衣领,虎爪抓脸!
那人竭力一闪,一张脸皮竟被抓了下来,跟着“嘶”地一声,那人衣领撕破,翻身而出,正要抢出窗外。
窗外是南明河!
萧秋水的母亲是孙慧珊。
孙慧珊家学渊源,父亲是当今十字剑派之老掌门十字慧剑孙天庭,母亲则是天下易容大家“慕容、上官、费”中排行第三的费宫娥。
孙慧珊虽是女子,但却喜弄枪玩刀,对十字慧剑练得直追孙天庭,然对母亲之易容术,却不感兴趣。
孙天庭自是高兴得笑呵呵,费宫娥却无可奈何,虽则如此,萧夫人孙慧珊的易容术,亦有她母亲的二三成本领,这二三成本领,在江湖上已是了不得、不得了的了,至少可以把“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的康出渔、沙千灯、孔扬秦也骗倒,以为阴阳剑张临意复活了。
萧秋水是磊落男子,不喜易容,易容本领,根本没学,对浣花派的剑法,却自有悟性,也自创一格。
他自幼聪颖,性格好奇,且耳濡目染下,对易容术也颇晓些微,虽只有母亲的一二成本领,但天下三大易容高手的子弟,还会差到哪里去?他这一下本领,至少必远在一般宵小易容术之上。
所以那伙计行来时,他本不甚觉意,但待那人一摔,他立时警觉。立时瞥见此人耳角有一道黏痕,便叫了起来,要大家小心,那人一逃,即作贼心虚,他便立时出剑!
原来一般不精之易容术,耳际颈边总留一道缝痕,萧秋水懂得易容,自然一看就给他看出来了。
萧秋水一出手,第二个出手的就是左丘超然。
擒拿手本就要求反应快,快得像自然一般,因为擒拿的时候,要制胜于人,则必须比意识还快,不但运用到潜意识,甚至要无意识的时候也一样可以制人于死地才算到家。
所以练擒拿手的人,一招一式,无不练习千百遍,但这点在左丘超然来说,每招每式,从小到大,莫不练过十万遍以上。
甚至一个细节、一根指头、一个姿态,也是要苦学,因为擒拿手看来握拿之间便能制人,但如遇到高手,你不通变化,只求一招一式硬使,那等于是送上前去挨揍而已。
来人虽扯破衣衫,脱身而逃,但脸上易容,也给撕了下来,这人翻身就要出去,这时扑面阳光,湖清水明,只听邓玉函叫道:“南宫松篁!”
南宫松篁!
百毒神魔华孤坟的嫡传弟子:南宫松篁!
华孤坟被唐门唐大所杀,但唐大因一时大意,为毒所制,却死于康出渔和辛虎丘的暗杀,也可以说是间接死于华孤坟之手的。
唐大倒下后,邓玉函曾与南宫松篁对峙过,差一些就着了南宫松篁的道儿。
想起那一场对峙,邓玉函犹有余悸,对南宫松篁,却是化了灰也识得他!
在认出来的同时,邓玉函就出了剑!
南宫松篁一旦被认出来,立即就逃,连毒也不及施放!
他避过萧秋水一剑,挣脱左丘超然的双手,立即掠出窗外。
长空幻起一道血箭。
南宫松篁显然已中剑。
南宫松篁要落到霁虹桥上,然而却失足坠入河中。
清澈的流水,立即冒上一股红泉。
然后唐方就出手了。
唐家的女子素来不会妇人之仁到放虎归山的。
唐方如燕子一般,掠过蓝天,自上而下,打出了几点一闪而没的黑点,射入了河中,然后巧妙地一侧,如燕子剪翅一般。又飞回甲秀楼中。
河里冒出的不是一道血泉,而是五六股殷红涌上。
谁都知道,在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没有南宫松篁这个人了。
唐方轻盈地坐了下来,萧秋水叹了一声,道:“我现在才真正感受到‘笑饮一杯酒,杀人都市中’的滋味。以前以为这是豪迈行止,后来想及被杀者的心情,却又是另一般滋味,死者的悲落却造成了杀人者的意气风发。唉!”
邓玉函沉默了一会,道:“不过南宫松篁这种人,确实该死。”
左丘超然道:“快快吃吧,吃饱了好赶路,早日到桂林,早日好。”
唐方摇首笑道:“你们吃吧,我已饱了。”
三人又吃了一些,冷听一人笑道:“吃吧,吃吧,再吃多一些,黄泉路,路不远,宁作饱死,不做饿鬼。”
萧秋水等人吃一惊,只见对面桌上,坐了一位彪形大汉,足有七尺高,一身肌肉隆起,瞪目虬髯,却正在冷笑着,一面拿出了两根细针。
原来萧秋水等人,一进来就已看见此人,此人虽牛高马大,但在真正的武林中人眼中,体积的庞大是毫不足道的,越是高手,容态反而越是平凡。
而今这大汉并不使萧秋水等人吃惊,吃惊的是他取出两根细针,分左右手握着,显然就是他的武器。
一个这般彪形大汉的武器居然是一双绣花针,这就不平凡了。
唐方思想起一人,失声道:“‘不见天日’柳有孔:柳双洞?”
大汉暴笑道:“不见天日,就是本人,哈哈哈哈我这双绣花针,不绣鸳鸯不绣花,只刺瞎子两个洞,好姑娘,我把他们几个刺成瞎子后,再来跟你抵死缠绵”
唐方脸色怒白,双肩一牵,立即就要发出暗器,但背后陡然响起一阵巨大的风声,其中夹杂着一丝尖锐的厉声,狂袭而来!
萧秋水没有出手。
邓玉函也没有出手。
连左丘超然也不动手。
为什么?!
唐方来不及施放暗器,前有桌子,后有暗袭,飞身而起,柳双洞的双根针闪电般在她“环跳”、“四白”二穴刺了一下,唐方就摔倒下去。
唐方跌在地上,秀发如云,铺在地上,柳双洞竟看得痴了。唐方倒下去才看见背后暗算她的人。
一个商贾打扮的胖子,拿着一根长棍,奇怪的是长棍起端比一般的棍子都粗,如碗口般大,但棍子很长,愈到尖端愈细,到最后细如牛毛一般。
这根棒子可以使出棍法,但亦可以当作剑使。
拿这种武器的人,武林中只有一个人,就是“咽喉穿洞”钟无离:钟一窟!
柳有孔、钟无离是“一洞神魔”左常生座下两员大将。
左常生是肚子一个大洞,他以这点残缺来杀人,所以外号称作“一洞神魔”
然而他手边这两员哼哈二将,柳有孔与钟无离,都是要人穿洞,眼睛穿洞及咽喉破洞,所以又名柳双洞与钟一窟,都是武林中极其可怕的辣手人物。
唐方料不到还有权力帮的人在店里,是因为她料不到权力帮的人竟眼看南宫松篁被杀而袖手不救。
以唐方的武功,纵受暗算,两方夹击,也不致于败于顷刻,这更是因为她料不到萧秋水、左丘超然、邓玉函等,竟没有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牵制住这两个恶客!
为什么他们不出手?
唐方知道时已经迟了。
因为她也看见了萧秋水、左丘超然、邓玉函他们。
他们已倒了下去,手不能动,口不能言,但眼神是急切的、焦虑的。
为什么他们会倒下去呢?
一想到这点,唐方就明白了。
那一拍,南宫松篁迫近桌子时假装摔倒前的一拍。
这一拍,已在菜肴中布下了毒。
却惟独唐方未吃,其他吃的人都中了毒。
唐方这时气得简直要哭了,但她紧咬着唇,咬得下唇都白了,就是不哭。
多年唐家的教育告诉她:要坚强,不能在敌人面前哭。
所以她不哭。
钟无离的第一句话是得意非凡、狂妄自大的,但确也解了唐方心中的疑团。
“你们虽杀得了南宫松篁,却不料他一拍间下了毒,他料不到我们见死不救,却造成我们的得手,因你们中毒!哈哈哈哈”柳有孔也妄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其实没什么!就是软麻散,你们现在,嘿,有脚,不能走,有手,不能打,有口,不能言。越轻的毒越易下,凭南宫松篁那死鬼,一拍间也不能下什么重毒!嘿,嘿,嘿!”
钟无离也笑得意十分:“而且这种毒啊,药力只盏茶的时间,就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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