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澜姑姑皱着眉头,这宫女的脸上,哪里有穆槿宁的半点影子?甚至,跟穆槿宁没有半分相似之处。突地察觉太后神智不清,她软声抚慰:“娘娘,崇宁在秦王府呢,如今才是三更天。”
如今,离天亮还早。
“哀家方才看到了那淑雅的脸。”沉默了许久,荣澜收拾了残破茶碗,一起身,已然听到太后低声细语,宛若蚊呐。
此言一出,荣澜也面色大变,突地一道大风,将木窗吹开。外面阴沉沉的,空气也透露潮湿闷热,看是很快就要下一场瓢泼大雨。
“我再去点些安神的熏香……”
太后却一把抓住荣澜姑姑的手臂,额头上的冷汗,颗颗分明,曾经叱咤后宫的惊人美貌,如今却也只剩下垂暮老态。
荣澜不再走动,只是几十年如一日,候在一旁,细心倾听。
“自从崇宁小产之后,哀家就没有睡过一回安稳觉。”太后缓缓抬起眼,眼角纹路满是岁月痕迹,她疲倦沉郁,冷冷问了句:“当年的事。你也觉得是哀家逼得太急么?”
荣澜面无表情,眼底,没有一分波动:“为了皇族的体统,娘娘做的没错。”
那杯浸透砒霜的毒酒,是经过太后懿旨,送到郡王府,端到那淑雅的面前的。
“是啊,哀家坐在这位置几十年,不就为了保全宫规,保全宫闱素净?”太后呢喃一句,从荣澜手中接过丝帕,擦拭额头汗水,渐渐恢复往日尊贵自得。
荣澜神色自若点了熏香,重新给太后倒了一杯清水,服侍了许久之后,才再度扶着太后躺下安睡。
半个时辰之后,荣澜才从内室退了出去,守在门外的那名宫女压低嗓音,跟着荣澜姑姑走出了景福宫。“姑姑,太后方才见到什么了?奴婢心都快吓出来了……是不是七月鬼门关大开,所以才来了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别胡说。”荣澜姑姑毕竟老于世故,在太后身边孑然一身几十年,径自走到一侧偏殿去,从一侧立柜取了一把佛香,点燃之后,三叩九拜,颇为虔诚。
哗哗哗。
一场几月都不曾下的倾盆大雨,下一刻,在呼啸而过的狂风中,陡然间倾倒下来。
今日沈樱隔了一月才回到王府,他自然会留在锦梨园过夜。她披着外袍,黑发垂在削瘦肩膀,推开一旁的木窗,狂风在黑夜之中喧嚣,迎面而来,吹散她眼底的平静,吹乱了她一头青丝。
外堂早已熄灭烛火,只留内室一只蜡烛提供些许光亮。
缓缓的,她探出去一只柔荑,豆大的雨滴,猛烈地击打着她柔软手心,她却似乎视而不见。
她侧过脸,雕花大床的内侧,念儿睡得正香甜。
今日黄昏时分,她跟雪儿想将念儿送到偏院,正在花园巧遇他们。沈樱笑靥如花,伴着秦昊尧,一道说着话。两人仿佛破镜重圆,再回如胶似漆新婚燕尔模样。
她只是垂下眸子,微微欠了个身,目送着他们离去。
“今夜准你将杨念抱来雪芙园。”他不曾转身,只是这一句,为她拨开迷雾,听来有别的用意。
念儿今日才会开口说的第一个字,是娘。
但她能教会他下回说的,却不会是爹。
他第一次,允准念儿在她身边过夜。往后,众人都会启口称赞,秦王的大度宽容,算是他对她做足了功夫,也是对外人最好的交代。
塞外许久才会下一场雨,回到京城这一场,来的那么急,那么冲,那么激烈,那么无可阻挡。
像是要一次冲刷了这世上所有的污秽,所有的灰暗,所有的肮脏。
一把银亮色匕首,静静躺在梳妆台面上,她陡然转过身子,眸光一闪,继而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将匕首轻放在首饰盒最底层,她缓步走向床畔,唯独在无人深夜,洗尽铅华,才露出原本面目,心事重重。
锦梨园,布置了一桌好菜,沈樱笑脸盈盈,抬起玉臂,为他斟酒,体贴入微询问一句。
“这些菜式都是王爷平素喜爱的,不合王爷胃口吗?”
他淡淡睨着她一眼,手边的筷子并未多动,半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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