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人来拜见老祖宗,不知老祖宗是否允许。”将手小心翼翼送到皇太后的手掌之内,穆槿宁一步步走近皇太后,柔声说了句。
“人?在哪里?”皇太后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不见。
穆槿宁依旧不敢抬起头来,但语气却没有一分的拖泥带水,透露她的坚决和早有准备。“还在北门外,没有皇太后的懿旨,奴婢不敢自作主张带人入宫。”
没曾想过,召见崇宁,居然还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好,哀家就允了你。”皇太后手掌一挥,说道。
她倒要看看,崇宁带了何人入宫?难道是在塞外结缘的人?
只是一杯茶的功夫,公公急急忙忙带来的人,却是一名方脸十七八岁的女子,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个乡下丫头。
“快给皇太后行礼。”穆槿宁压低声音说道。
皇太后不以为然,方才的不祥预感早已消失,手中的茶盖默默滑过茶盏,再度抬起头来定在那乡野女子的身上,视线定在她的胸口,蓦地定住了。
丫头还跪在地上,只是她的双手并未覆在地毯上,而是胸口突突,仿佛怀抱着什么玩意儿。
“崇宁,你让她走近点!”
皇太后面色一沉,蓦地甩开崇宁的手,上位者的威严,猝然将整间屋子的空气,都冰冻起来。
即便等待她的是晴空霹雳,她也要学着堂堂正正做人。可怜雪儿从未进过宫,被皇太后一句冷叱,立刻吓得全身发抖。
雪儿怀中紧紧抱着的那个婴孩,也因为突地被吵醒,大声啼哭起来。
穆槿宁的心揪着,雪儿没有安抚孩子的经验,她又不愿孩子的哭声吵烦了虚弱的皇太后,只能亲自接过来,让孩子倚靠在自己的胸口,单手轻拍,孩子终于平息了,再度沉沉睡去。
“谁来告诉哀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太后重重一拍桌案,拧着眉头,穆槿宁的身子一颤,却还是紧紧护住胸前的孩子。
“噗通”一声,她的双膝重重跪在地面。
穆槿宁的面色惨白,她咬紧牙关,心中百转千回。“老祖宗,奴婢不敢隐瞒你,这趟回京没有任何肖想,只是想陪伴爹,抚养孩子,只想一家人好好的活。”
皇太后的嗓音幽然转冷,她从方才的慈眉善目,突地变成一幅冷面傲然。“孩子?你的孩子?崇宁你。你怎么这么糊涂?你正是大好年华啊……”
“奴婢不会再奢望任何东西,当年的确觉得什么都抓不住,只想脚踏实地找一个归宿,安一个家。”
穆槿宁深深俯下身,这副最谦卑最从容的面目,无声无息,却也化解了皇太后内心的怒火。
看来,当初的崇宁,早已不复存在。
周遭一片死寂,穆槿宁低着头,无法看到皇太后的怒焰,她却能够感知。上位者或许冷漠,或许热络,但他们有个通病,都是一样的喜怒无常。
说错一句话,就会万劫不复。
但她还是真心感恩。让她摆脱奴婢的卑贱身份,成为庶民,是老祖宗的意思。
“老祖宗待奴婢不薄,奴婢心存感激,但不想对老祖宗隐瞒实情。奴婢真的……谢谢老祖宗的厚爱。”
缓缓抬起头,她睁大的眼底,是一片空白。
皇太后紧紧抿着满是纹路的唇,年少的崇宁,眼底的热情,遮挡不住她对皇宫的喜爱,以及……对很多人,很多事的艳羡好奇,或许,那也是一个人原初的欲望。而现在,她的眼里是空无一物,什么都没了。
对这秦氏王朝,对这人情冷暖,彻底死心了么?
“你还想着昊尧吗?”
跪着的女子,没想过皇太后突然会问及这件事,虽然内心波澜万丈,她却还是耐住冷静,摇了摇头。
不敢想。
不愿想。
得到这个答案,皇太后沉默了许久,最终只能深深叹了口气,她望向窗外,幽幽问了句:“孩子的爹呢?”
“死了。一年前。”
穆槿宁的眼眸之内,被满满当当的灰暗所覆上,更加深的颜色,突地从角落升腾,无声息为那清澈眼眸,染上一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