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了吧,他的眼底没有人世间的猜忌和冷漠,他即便年约四旬依旧黑发年轻,他就在她的眼下专注的沉溺在一个人的世界。
这个男人好似没有变老,时间的残酷都没有消磨他的英俊,更没有让他衰老丑陋,两年多的流放,他只是瘦了许多。
她担心的太多了,穆槿宁蓦地嘴角扬起,缓缓俯下身去,拾起那地面的一张张宣纸,小心翼翼宛若珍宝地整理在手掌中,几十年如一日,他写的四个字,她不用看都清楚。
淑雅。
槿宁。
那四个字,就是他全部的世界,全部的想念,全部的财产。
一个妻子,一个女儿。
早逝的妻子。
不孝的女儿。
尽管如此,他心目中的世界还是牢不可破,固若金汤。
穆槿宁将那一叠宣纸轻轻贴在心口,仿佛那未干的墨香,平静了自己的心智,温暖了自己的冷漠,十几年身处围城,她不愿走出去,却还总抱怨爹爹走不进来。
“爹爹的字,真漂亮。”她苍白的指尖,轻轻拂过娘亲的名字,眼底渐渐温热起来,这样一句称赞,是真心,却也迟了十几年。
痴傻之人,却也痴情。对妻子的痴情,对儿女的痴情,对家的痴情,这世上又有何人可比?
穆峯满心激动,面目通红,甚至连手中的毛笔都摔落在地,视线紧紧锁在收着宣纸的那名女子。站在他面前的她,两年多前还是个只到胸前的少女,如今却已经快到自己肩膀处了。那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啊,是他的女儿啊,明明是中年男人的俊朗面目,炯炯双眼之内流露满是孩童般的热切。“宁儿,是真的吗?”
她以前总不愿意承认,看到爹爹沉迷书法也总说他的字写得丑,即使这是他世界中唯一的消遣。即使,愚钝的男人,居然有书写的天赋异禀。
“爹爹,这两年,你受苦了。”
穆槿宁轻轻张开双臂,环抱着那个高大的男人,她默默闭上双眼,泪水无声弥漫整个面颊。
这是她懂事之后,第一次抱爹爹。
这个拥抱,迟到了十多年了。
她的人生,错了十七年,太子大婚大赦天下,她回来,也是天意。
上苍给她一个机会,她要重新再来。
她要变成一个崭新的穆槿宁。她要开始学会一个人守护,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宁儿,宁儿你刚才叫我爹爹了?叫我爹爹了是吗?我没有听错吧。”穆峯突然才回过神来,他虽然愚钝,却听得清楚。他猝然推开穆槿宁,这才看清她白玉面容上的泪水涟涟,不禁慌了,双手急忙抹去她的眼泪。
他向来最怕看到,女儿的泪,就算再难过,只要见到她眼里委屈又愤怒的泪光,他就会避开穆槿宁。没来由的,他再度束手无策,穆槿宁的眼泪炽热的让他手心微微发烫。“宁儿不要哭,宁儿乖,是爹爹惹你哭了吗?爹爹不好,爹爹给你买梅干。”
跟她相比,两年多让她成长历练,而爹爹,更像是个孩童。
穆槿宁轻轻捉住他宽厚的手掌,他的手心依旧温暖,更没有任何茧子,她终于放心了,中叔用最后的钱财买通了遣散流放的头领,总算没让养尊处优的爹爹在塞外受尽非人待遇。即便吃住简约,总还是不需要服侍别人过活。
“买梅干吃吧,爹爹。”她轻轻地笑,眼神迷茫又灿烂,依靠在穆峯的肩头,这样的撒娇,是十多年来未曾有过。
她太在乎别人眼光,才会迷失了自己的心。
“好啊好啊,宁儿跟爹爹去市场……”男人开怀笑着,他虽愚钝,却也有最初的喜怒哀乐。
她没想过,这次的决定,居然会让她不经意遇到那个人。
如果她可以预见的话,一定会乖乖躲在府邸。
如果不是爹爹跑的太快消失在人海,她焦急寻找,如今,她也不可能横穿胡同,被疾驰而过的那匹黑色骏马,吓坏了腿软瘫坐在原地。
骏马的主人单手勒住缰绳,喝声,阻止了马蹄踩踏在她身上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