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小姐竟是一人过关?紫玉小姐呢?”妇人这才留意到,眼前只剩下孤零零一个穆槿宁。虽然郡王府以往的下人早已分散,但紫玉是早年就来投靠郡王府的亲眷,十几年来跟穆槿宁从不分离。即便流放在外,两人也是在一起,比亲姐妹还要亲密,紫玉对穆槿宁也是忠心耿耿。妇人自言自语,不无疑惑:“太子大婚,大赦天下,不说皇后娘娘也点头了,郡王府的人都可以回来么?”
“表姐没回来……”穆槿宁的喉咙一紧,余音苦涩无力,马车后猝然传来些许声响,她面色一白,疾步跑向马车前,捉住布帘,整个人都钻了进去。
是听错了么?怎么好似婴儿啼哭的声响?妇人拧着眉头,不知穆槿宁为何惊慌,只待她一同见到空空的马车内盛放的是何等的珍贵物品,猝然低呼一声,肩膀的包裹也猛地滑落。
“这!”
“是个男孩。”穆槿宁将那个白色襁褓抱在怀中,靠在马车边,阳光照亮了这个孩童的面孔,约莫才一岁大的孩子,五官却是清秀至极。仿佛是不适应京城,孩子哭得厉害。奶娘是吓坏了,她一眼就看得出来,她却还是撑着自己,笑着说下去,云淡风轻。
“郡主,是你的。”妇人睁大了双眼,语气都急促起来。
她避开奶娘炽热的目光,突地心口一阵闷,只能垂下双眼,轻轻拍打不断啼哭的孩子。“孩子生得很好看吧,奶娘。”
妇人望着那清绝的笑靥,却呆若木鸡。她沉默了些许时间,说话之间,也带着颤抖,手背覆上穆槿宁的手,她也只能挤出笑,尽力说些贴心的话,不想让穆槿宁伤心。
“都三月天了,小姐你也不多穿些衣裳,看这手都冻红了。”
“是啊,京城,真冷。”
穆槿宁顿了顿,心里像是有很多话,却又只能说出这几个字。那一张张面孔,一种种神情,一幅幅画面,都像是闪电般越过她的眼前。
她的心境似乎已经平静了。
却又好像暗潮汹涌,无法平息。
“老爷回京两天了,早年郡王府卖了,奴婢还怕老爷小姐无处安身,听闻皇后娘娘派人给找了一处居所,虽然不大,但清爽安静。”
一路上,听着奶娘的话,穆槿宁默不吭声,跟随着她走了去。
她曾经贪恋的,痴迷的,在乎的那些个人,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她恨过天子,甚至恨过皇后,但只是她在边塞宣泄情绪的一种寄托。如果不去恨他们,不去恨那些高高在上又可以主宰世人命运的主上,她也许一天都挨不过去。
她回京最想见到的,是爹爹。
“奴婢先带这个孩子去歇息了,老爷就在庭院,怕也等了小姐很久了。”
奶娘笑着说道,怀抱着入睡的婴孩走向一旁的院门。
穆槿宁的视线锁住庭院中的景象,那个男人,她自然认识,但她这才发现过去的十七年,她甚至没有一天,没有一日,没有一次是好好看过这个男人。
穆峯一身绿色常服,黑发披散在脑后,端端正正坐在桂花树旁的石凳上,手握着毛笔,那副表情宛若刚去学堂的孩子。
地上,桌上,笔下,是杂乱的宣纸,上面满满当当写满了龙飞凤舞的字体。
她轻轻走过,接近,白色的纸,墨色的字,呵。好熟悉的画面。
突然她被一个女子猛地撞开,那个女子娇小的身躯,却藏匿着无穷的怒火,穆槿宁眼看着她狠狠践踏,将那些苍劲有力的字体,撕成粉碎,碎片如雪花飘散在半空,像是一场瓢泼大雨,隔开她跟那个男人。
仿佛这样还不解恨,那个红衣少女的肩膀因为生气而剧烈起伏,那个男人喊住她,少女却猝然转身离开。
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就在咫尺之间。
这个骄傲的少女并不是别人,而是以前的自己。
穆槿宁伫立在原地,手脚冰冷,她突地看到自己的任性,常年以往,伤害真正爱她的人。
这世上唯一,真的爱她的人。
两年多了,她都变了,而那个男人却还是跟两年前没什么两样。他算是皇亲国戚中长得最仪表堂堂的男子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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