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雨夜的冷

殿中央，平抬起右臂，口中喃喃地念了什么，手指尖闪现一道伤痕，殷红的血珠滴落下来，落在大殿的地上。仿佛被一个不知名的黑洞吞没，血珠迅速消失不见。

    随即，大殿上金龙雕塑的双眼忽然放射出光芒。大地有了微微的震颤，那一双眼珠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在眼眶中转动了一瞬，落在了面前的女孩身上。

    “御鱼族，鱼玹晚拜见龙神。”鱼玹晚跪倒在龙神面前，以神识传音将她的恭敬传达到那尊贵的神祇耳中。

    龙神并未显出真身，但那双放射着冷冽光芒的眸子渐渐温和下来，笑了两声之后缓缓地道：“许久不见了，御鱼族的姑娘。族长安好？”

    鱼玹晚低声道：“家母身体依然健朗，劳龙神牵挂。”

    龙神“哦”了一声：“想不到还是御鱼族少主，倒是孤失敬。”

    “龙神又不是不知族内规矩，家主乃是能者居之，二十年轮回，从无‘少主’之说。”鱼玹晚一欠身，抬头对上那一双硕大明亮的眼睛，“神，为何对冷古城要下如此狠手？若是您对紫罗国帝君不满，尽可直接对他下手，何苦连累百姓？”

    神座上的龙依然笑着，笑声却渐渐苍凉。“某种程度上，孤可是为着你们母女啊。”他的声音在鱼玹晚脑中回响着，低沉而极具磁性。

    鱼玹晚垂下头去，态度更加冰冷坚定：“龙神若是当真为御鱼族着想，便知我族人只是为着百姓生活安定而奔走不休，而不是每天辛苦着四处游走，却只为了解决因龙神的任性而留下的这些烂摊子。”

    听她说完，龙神沉默了片刻，忽然又大笑起来。“好一个御鱼族族长的女儿，果然与众不同。”他清了清嗓子，这才恢复了正经的口吻，“这紫罗国国君为自己的父亲下毒，将那原本年轻有为的太上皇弄成了这副痴痴傻傻的模样，实在让人心中忿恨，人心之阴暗竟至斯，孤大开眼界。”

    不等鱼玹晚开口，龙神继续抢道：“且不说那太上皇曾经是如何对待神祇。这新皇登基四年，对孤的祭祀不定期、对百姓无道，更在四年前将当时年方十五的英王逼走边关，若不是这英王福大命大，只怕早死在那苍吾之城，哪里能让他回到这帝都来？”

    他眼珠转了转，见鱼玹晚的神色并无波动，奇道：“这样的故事，难道小玹不觉得惊讶么？”

    这个称呼让鱼玹晚的眉梢微微抖动了一下，她抬起头看过去，微微摇头：“只是为了这一家人的斗争，龙神就要迁怒无辜百姓，实在让小女大开眼界。”

    果然，濮阳玦说得没错。但龙神方才说的“死在苍吾城”，她心中瞬间便想到了刚刚看到的濮阳玦浑身的伤痕，不禁一阵恻然。

    龙神终于绷不住，长长地太息一声，“今晚孤便停止吧，真是劳你亲自跑来一趟了。”

    “您早些这么说出来不就好了。”鱼玹晚淡淡地补刀一句。

    龙神眨眨眼，忽然一道金光自双眼射出，鱼玹晚微微眯眼，缩小的金龙忽然浮现在她的眼前，轻轻地落在了供桌之上。只见他右前爪托腮，左前爪轻轻敲击着桌面，歪着头看着鱼玹晚，两根龙须随着呼吸轻轻地飘啊飘……

    “孤真的好奇——你当真就不会有什么多余的表情？”龙神开口道。鱼玹晚看了看他，依然淡淡地道：“好累，不必了。”

    就连多做个表情也累么……

    龙神呵呵地干笑了两声，整个身体漂浮起来，轻飘飘地来到鱼玹晚的身边，攀上她的肩膀。鱼玹晚的眸中闪过一丝光芒，龙神笑了笑，两根龙须颤动着贴上她的眉毛，接着往下抚上她的眼——一瞬间，鱼玹晚将自己的眼睛闭上，只感到那两根须须在她的眼皮上抖动着。

    “多么美丽的阴阳瞳，几百年也未必出一个。”他喟叹着，“小玹，这样天生的力量，你怎能辜负？若是拿不到下一任族长，连孤也要对你不满了。”

    鱼玹晚站着不动，冷冷地道：“若是龙神依然这样轻佻，小女只能冒犯神威——”她的脸色一冷，迅速回转身，龙神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光，随即一跃而起回到了雕像上，直直地盯着大厅的门口。

    那个不断向门口接近的人脚步悄无声息，随着这人的接近，鱼玹晚眸子里的颜色愈见深沉下来。她微微一转头，身后的雕像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气，看来，那位任性的龙神已经离开了。

    “里面的人，是玹晚妹妹罢。”门口响起了一个略显沙哑却分外性感的女声。鱼玹晚冷冷地注视着大门，抬起手四指弯曲，食指伸出，空气中的湿气迅速地在她的指尖凝结，渐渐形成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水球，她红唇轻启，迸出一声“去”，那婴儿拳头般大小的水球便向着大门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仿佛整个龙王庙都在那一瞬间颤抖起来，厚重的大门哆嗦了一下，终于颤巍巍地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