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著她,像在瞪著一个鬼。
“如果你要恨,就恨我吧!要报仇,就冲著我来。”
“你”他呆立在原地。
“以前,我就接触过那种符咒的古籍,在得知要被八皇子送进宫之后,姊姊们伤心欲绝,我于是提出这个建议,在进宫当天以死明志,用我们三姊妹的血来成就符咒,惩戒你们”她平静地说著。
“竟然是你”他拧著双眉,额暴青筋,一步步走向她。
害他苦熬了千年的罪魁祸首,竟是她
是始终牵动他心思的她!
“是的,就是我。”她仰起头,坦承一切。
他如暴风般逼近,愤恨地攫住她纤细的臂膀,咬牙道:“那时你不过才十五岁,居然就学会了那种恶毒的妖术”
“我从小苞著灵虚大师学佛,在永平寺著火付之一炬之前,还经常到那里读经,在习法的过程,见过不少道教人士,作法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她淡淡地解释。
一听她提起“永平寺”何让愣了一下,脑中闪过了那场大火,以及在火中被他救出的那个小姑娘
“知道要被送进宫,我父母沉浸于可笑的虚荣之中,完全不顾我们的感觉,你们三人更为了权势,拿我们姊妹三人当牺牲品,这股气,两位姊姊和我岂能咽得下?所以,我教姊姊们以诅咒来惩罚你们。”她接著又道。
“也就是说,那出死亡的戏码,是由你一手导演?”他凑近她,眉峰燃起了怒火。
“对,是我出的主意,姊姊们只是执行罢了。”她直视著他愤慨的眼瞳。
“你你这个”他气得高举拳头,却怎么也挥不下去,拳头就这么停在半空。
一样冷静如冰,清澈且毫无温度的小脸在刘海和垂落两颊的参差头发遮掩下,仍是一副惹人厌怒的泰然,那如黑水晶凝结成的漂亮眼瞳,与小巧的鼻尖,优雅但节制的双唇,即便他怒火中烧,也丝毫引不起她的强烈回应。
“要打就打吧!”她以她一贯的冷静面对他的暴怒。
打她?
不
打伤她根本消除不了他心中之恨,他要亲眼看见她这平静秀丽的小脸扭曲变形,他要將她高高在上的自尊打落凡间,打入地狱,他要她深刻地体验什么才是真正的痛,以及恨!
他瞪著她好半晌,慢慢地收回手,放开了她,忽然扬起一抹令人发毛的冷笑。
“打你有什么用?多年来面对敌人的经验告诉我,对付敌人最好的方法,不是一口气击溃她,而是慢慢地折磨她的身体和心灵。”他话声刚落,便凶恶地捏住她的下巴,俯身飞快地重重堵住她的唇办。
她惊骇地倒抽一口气,把他那强烈的悍怒气息全都吸进胸腔,震得一颗芳心悬动激荡。
这充满某种宣示意味的一吻匆匆结束,他向后退开,以近乎狂霸的口气道:“我们之间的战争开始了!安知默,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
她瞪大眼睛,就这么呆望着他走出病房,久久还无法从他同时融合了冰冷与火焰的吻中醒来。
安知默坐在无人的画室中,专心地以毛笔在宣纸上勾勒著一个仕女人物画像,一笔一画,流畅且富生命力,不但充满令人惊叹的美感,甚至还有著与她年龄完全不合的成熟风格
系上的教授就曾说过,她是个天才,不论是山水、花鸟、动物都维妙维肖,意境非凡,尤其对于人物的勾描,更是笔法劲简、色彩柔丽,连一些有名的大师看了她的作品之后也自叹弗如。
有位精研中国艺术史的教授更指称,安知默的画有唐朝的影子,说她深得唐朝名画家周防的精髓,周昉善画贵游人物,尤其他的仕女图更是一绝,堪称中国传统人物画的巨匠。
而安知默笔下的人物同样精妙,她的构图简洁,每一仕女形象丰腴圆润,细眼朱唇,肤白眉短,体态从容娴雅,將女子的柔静美丽、穠纤疏淡表现得恰如其分。
总之,她的沉静细腻画风几乎凌驾了其他同学之上,因此入学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已在s大引起不小的震撼,就连艺术界的人士也对她相当好奇,只要看过她的画的人,无不对她的天分啧啧称奇,据闻已有不少收藏家对她感到兴趣。因此,现在只要在s大提起美术系国画组的安知默,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是,这样的名声正好和安知默保守内敛的个性相抵触,使她深感困扰,她不喜欢出锋头,更不喜欢成为别人瞩目的焦点,所以,即使她的名气响亮,但行事仍相当低调,每次有作品参赛,都是教授主动帮她报名,她绝对不会出面,就算得了奖,也都由教授或其他同学代领,非系上学生或是一般外人想见到她还不太容易呢!
今天下午,原本系主任要向她介绍一位财力雄厚的收藏家,她讨厌那种要应付陌生人的场合,于是逃到这问空著的画室来安静作画,看看能不能稍微抚平自己烦躁的情绪。
老实说,虽然她此时看似心无旁骛,其实心里却不怎么平静,自从那天何让撂下那句挑衅的话之后,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著他会如何对付她,只是,一个多月来他并没有任何动静,连她哥哥安知礼与潘写意结婚他都没出现。
没错,安知礼终于和潘写意结婚了,经过了上次的事件,潘写意怀孕的事曝了光,行事规炬又有原则的安知礼当然不会就这样耗下去,开始积极地上门向潘家提亲,要求人写意为妻。
潘家得知女儿怀了安知礼的孩子之后,也没理由反对了,能把这个表面温驯柔美,骨子里却叛逆任性的女儿平安嫁掉,也算了了一桩心愿,于是匆匆帮他们小两口办了一场“简单”的婚礼,让他们成家。
婚礼的确“简单”到只有潘家父母和她参加,听说,会办得这么“阳春”是因为潘父被之前的两次中途腰斩的婚宴吓坏了,他的心脏已负荷不了再多的刺激,只求安全无事就好。
结了婚的潘写意理所当然地住进她家的那栋旧别墅,夫妻俩恩爱非常,尤其是潘写意,从不掩饰她对安知礼的感情,有时连她在场她也会亲昵地抱住安知礼,或是大方地吻他,经常害她觉得自己像是个超级电灯泡,尴尬极了。
所以,这阵子她开始在外头找住处,决定一个人搬出去住,免得打搅到哥哥和嫂嫂。
但这也只是令她心烦的小部分原因,真正令她忧虑的,还是何让的动态。
何让就这么消失了一个多月,她并不会因此就天真地认为他打退堂鼓,相反的,她可以预料他正在准备给她一次痛击,他的恨,绝不会轻易就化解。
就像他那个狂野鲁莽的吻,也难以轻易遗忘
一阵恍神,她的笔一滑,竟从手中掉落,并且在宣纸上画出一道黑线。
“哎呀!”她轻呼一声,瞪著那张坏了的画作,懊恼地蹙紧秀眉。
这段时间她老是这样,无法定下心来,不,应该说自从两个月多前何让突然出现之后,她的平静就受到了严重的考验,他那炽烈的眼神,依然和千年之前一样,仿佛能穿透她为自己和他人之间筑起的一道厚墙,激起她安定心魂下从未有过的波动。
千年以前的唐朝,那个少將军曹震经常会用这种扰人的目光盯著她,如今,千年已过,转世而为何让的他眼中的火不但没有消减,反而更加灼烈
那种眼神意味著什么?她不太明白,她只知道,他的子深深干扰著她,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这是怎么回事?她以为她已不会再被任何人影响,又为何会轻易被他撩拨?为何愈是不想去注意他的存在,他的影子就愈难以抹去?
在这世上她最在乎的人应该只有哥哥安知礼,安知礼是她前世的未婚夫婿,按理说,她应该是为了见他才转生到这一世来的,但不知何故,她和他竟成了兄妹关系,无法再续前缘
包奇特的是,眼见哥哥与潘写意相恋,她除了有种失去依附的怅然若失之外,并未感到任何妒意或痛苦,还能衷心地祝福他们,并为她前世的二姊白清雪终于能和相爱的人厮守而高兴。
也许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二姊对当年的侍郎杨磊情有独锺,所以她才选择在这一世当杨磊的妹妹吧?
在唐朝,她虽然好像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却把每个人的心思都看进眼里,一场被错点的婚姻,让大姊白胜雪及二姊白清雪备尝辛酸,那时她就想过,既然爱的对象错开了,换回来不就好了?反正她从十二岁时那场永平寺大火中幸运存活之后,就已决心把自己献给神佛,压根不想嫁人。
她的心,早巳遗失在那场火中,被那个如佛如神的男子带走了。
那个后来从未再出现的男子
可是事情并没有她想像的单纯,八皇子钦点二姊为妃,金口一开就无法反悔,硬是逼得她们三姊妹认命面对这场婚事。然而,就在她们已放弃挣扎之际,急著争夺皇位的八皇子李澜竟私下决定將她们全数送进宫服侍皇上,这个变化,让她们错愕又痛心,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对那三个男人而言,她们也不过是个棋子而已。
恨火在她们三人心中焚烧,在向父亲抗议无效之后,大姊和二姊几乎心碎难眠,生不如死。她在估量事情毫无转园余地之后,便向两位姊姊建议
“活著如果只能被别人摆布,那就死吧!”她语出惊人。
“但这样白白死了不是太便宜了他们三个负心人了吗?”白清雪怒道。
“就算要死,也得死得有尊严。”白胜雪恨恨地说。
“有个咒术,可以让我们的死变得更有意义。”她拿出—本奇书,翻开其中一页。
“咒术?”白胜雪和白清雪好奇地一起走上前。
“用血,而且是心脏的血来祭鬼神,三个人同时说出祈愿咒语,必得偿所愿。”她解释著古籍中的咒术内容。
“这有用吗?”白胜雪狐疑地问。
“不愿进宫,只有死路一条,我们何不赌赌看呢?”她敛著小脸,小小年纪却已有了面对生死的坦然。
一夜的深思,三姊妹决心赌上自己一命,来惩戒那三个无情无义的男子。
于是,在进宫当天,她们各自准备了利刀,当着八皇子、杨磊、曹震三人的面,自残而死!
她们要他们三人生生世世喝不下忘川的水,永远无法遗忘,永远无法爱人,她们要他们百尝生老病死的痛苦,并带著这一世世的记忆不断转世,直到在悠悠的未来找到她们,找到真爱
诅咒应验了,就在她们断气的那一瞬间,她可以感觉得出,那妖诡的风与火带走了她们三人魂魄的同时,也在那三个男子的灵魂烙下了诅咒的印记。
时光荏苒,千年后,她们三姊妹来到这一世,大姊白胜雪成了秦若怀,二姊白清雪成了潘写意,她们早已忘了前世的种种情仇,但她们的愿望都成了真,她们真正所爱的男人,在经过十八世的轮回之后,终于找到了她们。
这一次,不再错认,不再犹豫,他们认定了自己真正的新娘,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她呢?
带著前世的记忆重生,却看不清自己此生的命运,三对男女被拆散又重逢,促成了两对佳偶,但不一定事事圆满,落单的何让对自己的新娘秦若怀被江醒波抢走似乎很不是滋味,加上千年诅咒的痛恨,他的反扑势必更为凶险
他会如何对付她呢?在得知他的遭遇全是她一手造成之后,他打算如何来报这千年之仇?
想起他那一脸的阴狠,安知默背脊没来由地冒起一阵寒意。
“安知默!安知默!”
一声声急促的呼喊声从画室外传来,她將手中的笔放下,走到门口,惊讶地望着三年级的学长田少钧急喘的脸,问道:“什么事?学长。”
“你果然躲到这里来了!快,系主任找你到系办公室去。”田少钧忙道。
“我不想去。”她摇摇头,早就知道系主任找她的目的。
“拜托,这是个天大的好机会,你怎么能错过?”田少钧抓了抓头发,急道。
“什么机会?”她不解。
“今天来的是有名的四方财团的人,他想见见你,好进一步谈提供你奖学金的事,总之,是好事,不去太可惜了。”田少钧话一说完就拉著她往系辫公室跑。
“等等一下,学长,你在说什么奖学金?”她莫名其妙地低嚷。
“跟我来就是了,人家要免费供你四年的学费,还要栽培你出国深造,只有傻瓜才会拒绝。”田少钧似乎比安知默还要兴奋。
其实,他注意安知默很久了,喜欢她却苦于不敢表白,只敢偶尔和她打个招呼,或藉著系所的事与她说话。
这次,眼见有大好机会自动找上安知默,她却无动于衷,看得他心里直着急,于是才会自告奋勇地来找她。
无视于她的意愿,他就这么强拉著她来到系办公室,只见里头气氛异常紧绷,系主任显得坐立难安,直盯著正背对著门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主任,安知默来了。”田少钧將安知默推上前。
“太好了,安同学,人家何先生等你很久了。”系主任松了一口气,连忙招手要她过来。
安知默不明所以地走向前,定眼一看,不禁骇然变脸,
那位“何先生”正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迎接她的到来。
她胸口大震,呆住了。
何让,他终于来了!
安知默在心头一凛,直觉告诉她,何让的复仇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