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诅咒应验了,相对的,你也要遭天谴”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低闇声音直贯她的耳里。
“什么?什么天谴?”她不懂。
“诅咒,是个两面刀,伤了别人,也会伤了自己,你,终將付出代价。”
“代价?那我会怎么样?”她喃喃地问。
“你会忘了一件你不想忘的事,忘了那个你拚命想记住的事,血咒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无尽的懊悔”那声音又道。
“懊悔?我不后悔啊!血咒惩罚了那三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我从不后悔”她抗辩著。
“你不后悔吗?你之所以不后悔,是因为那件最重要的事,你已经忘了”那声音带著一些悲悯的语调。
忘了?
她忘了什么吗?
她努力想搜寻遗忘了的记忆,却又猛地惊醒,既然忘了,又怎么想得起来?
再也想不起来了
怔愕中,一道闪电划破幽冥,火光随著狂风吹卷,窜向她的脸庞,一股灼热从四面八方袭来,將她团团围住,她闻到一股焦味,低头一看,她的衣服竟然著了火,而且迅速燃烧起来,火舌卷上她的左手,痛得她浑身颤抖,高温的热度令她窒息,她恐慌得想张口呼救,可是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浓烟锁住她的鼻、她的眼、她的喉咙
救我
谁来救救我
菩萨!佛祖!救我
她在心里无助地呐喊著。
忽然,一个骁勇的身影在一片昏沉沸腾之中出现,他冲向她,什么话都没说便一把將她抱起,以飞快的速度奔出火海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得出自己被放下,热度渐渐消失,清凉的风迎面拂来,她贪婪地猛吸著清新的空气,但一用力吸气却引发胸腔收缩,马上狂咳起来。
“小姑娘,放轻松,别太急著吸气。”一个年轻的声音安抚道。
小姑娘?这人为什么叫她小姑娘?
她迷糊地想着,有些纳闷,又有点好奇,稍微喘口气,睁开眼,想看清楚救她的人是谁,可是酸涩的眼睛被泪水和烟尘蒙蔽,她只能在迷茫中勉强看出一团黑影。
强健的宽肩,有力的臂膀,灼人的气息
他是谁?
在一片黑茫之中,他的身形魁梧挺拔,映著火光,光洁的头顶轮廓闪著金色的剪影,有那么一瞬,她以为他是从天而降来解救她的金刚力士
“别动,你的手灼伤了,先在这里歇著,我还得去救里头的人。”那团黑影说苦以指尖轻轻拂了拂她的脸颊,并將她凌乱的鬓发拂到耳后。
那温柔的动作莫名地拨动了她的心弦
“别别走”她好怕一个人被留下,只是,她的声音虚缈无力,小得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但那黑影似乎听见了她的挽留,回身看她一眼,柔声道:“别担心,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他如一道影子窜进火焰之中。
她想开口喊他,却呆愕地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法号!
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混乱的思绪很快地被左手的烧伤处夺走了注意力,疼痛如万根针同时扎向她的左臂,痛得她几乎昏惯。
好痛好烫
她在心中痛喊著,手已不断抽搐发颤,仿佛整个灵魂也要被那股难以言喻的灼烫烧成灰烬
“知默!安知默!”有人在遥远的地方呼唤著她,那声音听来好熟悉。
安知默是她的名字吗?她不是叫白静雪吗?
谁?是谁在叫她?
努力將沉重的眼皮撐起一道缝隙,一团模糊的身影就在她面前,她颤抖地举起右手,想抓住那仿佛会突然消失的影子,好怕自己又要被单独留下。
一只大掌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那结实有力的力道,马上抚平了她惶乱的不安。
是他吗?
他回来了吗?
“火”她拚命將声音从喉咙挤出。
“别担心,火早就灭了,你没事了。”那熟悉的声音又道。
“不火好大,我的手著著火了好痛好痛”她反扣住那人的手,焦急痛苦地道。
“你的手?你的手没怎样啊!”那人奇道。
“痛好痛救我”她依然觉得炙人的疼痛从左臂贯穿全身,随即又陷入似梦如魅的幻境。
“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同事?”那人纳闷不解地转头看着医生。
“也许是心理因素。”医生道。
“也许?我要确定的答案。”那熟悉的声音微扬,隐含怒气。
“呃先生,病人的情况经常会有很多种可能”
“够了,我不想看到她这种模样,尽快將她弄醒。”那人霸气地站起,怒声喝道。
“先生,请请你冷静点”
陡地,一道光线射向她的脸,她被那强烈的光亮刺激得紧闭双眼,然后,那片困扰著她的混沌不明骤然消失,她霍地又睁开眼,所有的事物还原成清晰的面貌,手臂上的灼烫感也不翼而飞。
没有火,没有疼痛,也不见那个救她的金刚
她眨眨眼,发现刺眼的光线正是从窗帘空隙射入的阳光,就在窗户旁,两个男人揪扯在一起,其中一人身穿医生白袍,领口正被另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拎紧,满脸惊恐。
“咦?她醒了!她醒了!”医生瞥见她睁开眼睛,松了一口气地大喊。
那人转身看她,马上放开医生,大步走近床沿。
“安知默,怎么样?你还好吧?”他满脸关心,焦急地问。
她怔怔地凝视著这个男人,刚毅的五官镶在一张强悍的脸上,如刀的浓眉、如剑的厉眼、挺直的鼻、沉敛的嘴角,搭上那短得像刺猬的短发及鬓角,浑身充满了逼人的气势。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样子,以及似曾相识的灵魂
他是
“何让。”她喊出他的名字。
何让眼中的焦虑顿时消失,很快地换上了嘲弄的神情。“看来,你是真的清醒了。”
“我怎么了?”她不解地举起双手,除了左手肘有轻微的灼伤之外,并无重大的伤口,可是,为什么刚刚她会觉得那么痛?
“你在婚礼上被火苗卷上,被烟呛昏了过去,还好除了头发和衣服有些焦黑,没什么大碍。”何让简扼地解释。
一旁杵著的医生见他们聊了起来,赶紧乘机开溜,不吭一声地逃出病房去了。
“婚礼?”安知默愣了好几秒,记忆终于衔接上轨道,喃喃地道:“是了!我原本在参加一场婚礼一场由你策动的荒谬婚礼”
在何让的强逼下,江醒波和潘写意差点就结了婚,幸而一场火把婚礼给中止了。
她还记得火苗窜向她,她的衣服马上著了火,那一刻,有人冲过来抱住她
一想到此,她抬起头看着何让,发现他衣服上有些微焦黑的痕迹,不由得一怔。
是他救了她?
为什么?他不是恨她吗?恨她和她的两个姊姊,为什么还要救她?
“那场婚礼一点都不荒谬。”何让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冷哼道。
“你强迫两个不相爱的男女结婚,还说不荒谬?”她蹙著眉,忍不住责备他的偏激行径。
“这是你们三姊妹自己订的游戏规则,我不过是照著规则来玩罢了。”他讥讽地道。
“那不是游戏。”她更正他的说法。
“在我看来,却是一场游戏,一千多年来,你们拿我们三人的灵魂当棋子,玩弄著我们的生命,然后你们却在一旁看着笑话,还说这不是游戏?”何让冷笑道。
“什么叫玩弄呢?你们在千年以前,不也玩弄著我和两个姊姊的人生?因为你们的自私,我们三姊妹才会以死做为最后手段,以诅咒来求得仅存的尊严”寡言沉默的她难得一口气说那么多话。
“自私?真正自私的是你们吧!你们死了一了百了,而我们呢?我们却陷入了万劫不复的轮回,一次又一次在生、老、病、死中挣扎,在记忆的诅咒中徘徊,你们可真狠哪!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们、折磨我们。”他恨恨地说著,一双长眼更显凌厉迫人。
“我们只是希望你们在这漫长的岁月中能明白什么才叫爱”她缓缓地道。
“爱?爱是什么?我不懂,你就懂了吗?在我看来,懵懂的你比我们更不懂爱,你啊!什么都不懂”他说著突然眼中闪过一抹悒郁。
白静雪,白家的三小姐
安知默其实和千年之前并没多大的改变,白净的小脸总是没什么情绪,内敛安静的个性让她容易被忽略,以前,她经常躲在两个姊姊身后,如一个影子,沉默地將自己孤立于人群之外,不被人打搅。
而今,她那份清绝卓然的气质依然,小小的脸蛋清心无欲得教人痛恨,秀丽的眉眼不沾人间俗事,小而弧度优美的双唇从来吝于给个微笑,她那永远都置身事外的冷淡比什么都残忍,不但摒除了自己的情感,也相对灭绝了任何人想要一亲芳泽的倾慕
她懂什么是爱呢?
懂什么?
没注意到他不寻常的眼神,安知默被他的问题给问住了。
爱究竟是什么?她怎么会不懂呢?就因为懂得太早,陷得太快,才会早早就丢了心,再也寻不回。
那个人哪
那个不知姓名、不知长相,却永远占据著她思维的救命恩人,她已有千年不曾梦见他了,今天,他却又来到她的梦中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又冷硬地勾起嘴角。
“算了,过去的事说什么都没用,不谈了,你哥应该等一下就会过来,他正在照顾潘写意,潘写意受了点惊吓,医生正在为她检查。”
“写意?她没事吧?”她拉回思绪,担心起潘写意的状况。
“我没想到她真的怀孕了,她也真厉害,用这招来绑住安知礼”他讥诮地哼了一声。
“我哥太过顽固八股,潘写意只是让他认清楚他的真心。”她不得不替潘写意说话。
“不管她真正的用心是什么,潘写意和安知礼,秦若怀和江醒波,他们别以为这样就能逼我放手,事情还没结束呢!”他陡地阴森一笑,转身走向房门,准备离去。
她愕然地抬起头,急忙叫住他“等等,何让,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做得还不够?你还不让大家好过吗?”
“让大家好过?谁又让我好过了?不我这一世是特地为你们三姊妹而来的,白静雪,你有通灵法眼,我也有,找到你们,让你们痛苦,就是我这次转世的目的。”他回头盯著她,冷冷地道。
“你就这么恨我们?”她没想到,经过了千年辗转,昔日的武將曹震不但没有找到爱的真谛,反而陷入了仇恨的深渊
当年那个由她一手安排的诅咒,为的并非制造恩怨哪!
“恨,还不足以形容我这千年来的感受。”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充满了憎恶。
“所以,你明知姊姊们爱的不是当年的婚约者,还是执意破坏,所以,你没达成报复的目的誓不罢休?”她其实在学校初见他的那一刹那,就感觉得出他来意不善,和江醒波及安知礼比起来,他的不驯和执拗著实令人害怕。
“没错,我知道当年的婚约根本毫无意义,你的两个姊姊心中早有所属,因此,这一世她们才会努力追寻真心所爱,这就是破解诅咒的真正方法,对吧?”他精铄的眼睛直盯著她,说得了然于胸。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从中作梗?她们为了爱,已经耗去了千年的时间了啊!”“哼!千年,这一千多年来,真正苦的不是你和她们,而是我们三人,我真不懂江醒波和安知礼那两个笨蛋在想什么?被整得七荤八素的,竟还爱著你两个姊姊,真是愚蠢!”他讥笑地啐骂著。
“你”她不知该说什么了,根深柢固的恨已深植他的心底,除不去了。
“现在,我会让他们知道,即使相爱相守,也不一定可以白头到老,爱情中的变数太多了,只要一点点的阻碍,就会让他们薄弱的幸福马上粉碎!”他说著將五指握紧成拳,嘴角勾起一道骇人的冷笑。
她定定地看着他,脑中闪过醒来前的那个来自幽冥的声音,心中一动,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等一下,何让,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别浪费时间阻止我了,安知默。”他不耐地挥挥手,打开房门。
“那个诅咒的始作俑者是我。”她决定告诉他这件事的真相。
他的身体僵在门口,慢慢地转过身,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当年那个置你们于地狱的血咒,是我下的。”她重复一次。
惊讶、诧异、愤怒、怨恨所有的情绪迅速笼罩他的脸,他瞪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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