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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普凡的电话和信息都被我删除了。
当我从记忆中搜索出那曾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一个按键一个按键地按下的时候,就像是在原有的伤疤上又捅了一刀。但,这个电话不能不打。
叶普凡同意了我们见面。
两个小时后,在馨馨花园里,他站在我的面前。
我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那张脸依然散发着书卷子气,只是与往日不同的是显得苍白、灰暗、阴冷。这已不像我最初认识的他。他问,你有什么事吧?他的语言,他的声音也都陌生。他的陌生搅乱了我的心。
我再也找不到从前的那种感觉。我说你来了。谢谢你来。他说你快说吧,我还有事。都急死人了。别这样看着我。郁水,你过得还好吧。我希望见到的是一个温柔、温暖的你。我说我没有怎样看着你。我得祝贺你。祝贺你当爸爸了。
我把怀孕单递到了他的面前。孩子是他的。如是爱情已不重要。那么,他应该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就像医生说的,我需要让他知道。
但是,我完全错了。他看完了怀孕单竟然矢口否认。他说此事不但跟他没关系,而且我是个烂女人。在他说出那句话的同时,我的一巴掌已扇在了他的脸上。
他揉着自己的脸。也许是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表情相当苦涩。
与一个已没有爱情的人结婚,必定索然无味。可我想有了孩子可以和他结婚的。
你很可怕。他对我说。
一大片一大片的乌云把太阳遮盖了起来。乌云如飞瀑,也如奔跑的马匹。
这个难熬的下午,我痛着。
爱带来的伤痛比病痛更揪心。爱情也往往是神工鬼斧,雕塑了一种幸福,另一种是悲伤。我和他曾有的短暂的爱情,我怀疑那是不是爱情。
这件事你自己处理吧。他说。
他依然揉着被我打了一巴掌的那半边脸。他的动作很轻,手指紧挨脸上的肌肤,打着圆圈,手背上的毛孔竖了起来。我抓住了他的一只手。紧紧地。他把我的手松开了我又抓住。一次又一次。
你不可以这样对我的。你种的种子,你就必须来承担责任。我说。我像是讨债婆。一双手如同铁钩,只想把他钩住。钩住他的意义何在却没有深想。我更像网,只想网住他,缠住他。
与他你推我拉。我只有缠人的份儿。他一直摆脱我。当然,是他赢了。他用力把我推了一把就跑了。
我倒在地上,没有哭,只是叫着叶普凡,你给我站住,我不会原谅你!
我马上站起来,追他到人行天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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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普凡还是走掉了。我一个人站在人行天桥上迎着风。
我对自己说我要报复,报复他。
桥下车流如水。我的眼睛却像突然蒙上了一层面纱,一切模糊起来。
感觉时间就像一只风筝,飘在空中,系着手中的线轴,我却不能够真正地抓住它。它也像鸟儿从我的眼前飞过。又像叶子,轻轻地飘落。
到了傍晚,我从天桥上下来走去超市买了一把菜刀。
买菜刀不是为了做饭切菜,而是用来结束别人,再结束自己。
我把菜刀藏在怀里。菜刀约有八九寸长。黑色的刀柄就像鹰嘴。刀刃和刀尖银亮发光,寒气逼人。它紧贴着我的身。我感觉到了它在颤栗,我也在颤栗。
我躲在了叶普凡的宿舍楼下。依然全身发抖。生怕别人看到了我。
困乏与疲倦折磨着我。只有朝向目标迈进才使我精神百倍。
等待了大约半个小时,叶普凡出现了。
他提着空饭盒,边走边小声哼着《南泥湾》。
他走来的步姿缓慢、细碎。每走一步,在我看来是对生活的留恋。我猜他可能是逢上了什么喜讯。他那高兴的样子虽令我反感,但一想到马上他就会因一把菜刀而倒下就暗自发笑。
他要倒在一位女孩的菜刀下。这位女孩就是我。鲜血直流。染了一地。染了一身。他倒在血海里成了血人。红血变成了黑血。浓浓的。
血?我被自己的幻想吓出了一身冷汗。
汗像一条条小虫子,在我的额头、腋下及肚皮上轻轻地爬着。爬着。
我把身子抱成一团。
他上楼去了。依然唱着歌。
我跟在他的后面。依然浑身冒汗。眼睛里和心底依然被一团团鲜血罩着。
他的宿舍在五楼。他爬楼梯时一步蹬三个台阶。上了楼开了门,一闪身就进去了。随即门吱地一声响,又关上了。
我站在门前。我用一只手擦汗,另一只手把刀从怀里掏出来。
杀人?我真的要杀人?曾连死了一只蚂蚁也心疼的我真的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