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越老越花。老叫花把女人叫菜,当他看中了一盘菜却吃不到嘴,他当然会觉得大大的不快。但他毕竟还是有身份的人,听了虬髯大汉的话,黄脸也涨成了猪肝色,连叫罪过,眼睛再也不敢瞄李伶伶,更不好意思看吴正义,仰脖干下杯中酒,目光就盯着地板,好像想找一条地缝,乘人不备钻进去。
吴正义哈哈大笑,上前拉住老叫花的手,指着李伶伶说道:
“伶伶本来就是兄弟给申简长老准备的一道菜,只恐不入长老的法眼,所以并未说明,这下好了,兄弟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总算可以跟各位英雄痛快喝上几杯了!”
虬髯大汉又站起身来,连连摇手:
“不妥,不妥”
申简的脸色更红,他觉得从小到大从没这么难堪过。吴正义正色道:
“伶伶虽然与我交往甚久,却只限于词曲知己。况且英雄爱美女,美女配英雄乃是千古风流佳话,如今申长老对她青眼有加,乃是她的造化,正该痛饮三大杯,有什么不妥?”
李伶伶此时放下了琵琶,扭动腰肢,来到桌前,斟了一杯酒,朝申简盈盈拜了下去:
“伶伶承蒙长老爱怜,深感受宠若惊,只是风尘女子身份卑微,恐配不上长老”
说着朝申简一递眼神,神情活像求人抚摸的小猫。申简见此早已魂飞天外,忙站起身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另一只手却仍拉着李伶伶,再也舍不得放开,好像生怕她插翅飞了。转过头朝众人哈哈笑道:
“有什么配不上?妓女配花子简直就是绝配!”
李伶伶低着头,脸色涨得通红,心里却恨不得把这个又老又脏又臭的叫花子砍成一百八十块。胖和尚又摇了摇头,蓝衣道人眼睛又眯了起来,虬髯大汉也叹了一口气,吴正义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好像觉得申简这句话说得有道理极了。
清晨,胖和尚仍在打坐,光头上白气袅袅,脸上却没有一滴汗,忽然他单手一拍地,胖大的身躯平平飞起,半空中双腿伸直,鱼似的从半掩的窗口滑了出去。
窗外是一棵白杨树,蓝衣道士正站在杨树下,手里捏着一片叶子出神,深秋时节,黄叶零落,没有风,可是叶子一接近蓝衣道士,就像有了生命,滴溜溜往四周旋转,围着道人,堆成了一个圆圈。蓝衣道人瞅着脚下的树叶围城发呆。忽然他抬起头,一步跨了出去,落叶顿时碎成粉末,随着脚风飞扬起来,他衣袂飘摆,身形一晃就来到和尚面前。和尚身边已多了一个人,正是虬髯大汉。
“叫花子还没来?”
虬髯大汉问,话一出口才觉得多余,于是闭上了嘴。他们只好等,名声越大的人,架子往往也越大,他们已习惯了让别人等,但现在他们情愿等下去。
天光已经大亮,晨雾也越来越薄,淡的如情人迷离的眼波,当太阳吐出第一缕光线的时候,他们终于看见了叫花子,他身形有些疲惫,眼睛也有些发红,可眼神却是快乐的,嘴角也挂着笑意。他慢慢来到三个人面前,竟没有一丝抱歉的神色,因为他不用看也能想到,他们的眼神也是快乐的,得到了最想得到的,岂非是人生中最大的快乐?他也没有多说话,只有一个字:
“走!”
话音未落,四人的身影已经飘在丈外。
吴正义站在对面阁楼的小窗后,把一切都看在眼底,看着四人离去的身影,眼里竟闪动着残酷的笑意。
李伶伶已梳洗完毕,她已经整整吐了半个时辰,前后换了十盆洗澡水,把能洗到的地方,最少洗了二十遍,才换上一身新衣走出来,虽然身子软得要虚脱,可眼神也是快乐的。人都是有价的,倘若给你一万两黄金,外加杭州西子湖畔的一栋别墅,别说陪个叫花子,就算跟头猪睡一宿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