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没枪

这，一会收拾那，母亲心疼地说，仨儿，你歇着，你大会弄的。

    娘，我不累。海林答道。

    自古忠孝难两全。这十多年来，唐海林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留给了部队，此刻，他多想多尽一份孝心，他多想多干一点家务来弥补自己的不孝，因为他欠父母太多太多了。

    草草吃过午饭，唐海林决定到山上去看看奶奶。海林大从商店买来了火纸，海林娘坐在床沿边用颤抖的双手剪火纸，唐海林把火纸一一装进箢箕里。

    迎着哗哗作响的山风，唐海林大步向山里进发，好久没有感受这岠山的气息了。他挎着火纸向山里走去，向着爷爷的坟地，而今也变成了奶奶的坟地走去。

    爷爷和奶奶的合葬墓就在岠山第五山峰——王母娘娘脚印山脚下。

    走到坟地，唐海林点燃火纸，此时爷爷奶奶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萦绕着。记得上次探家结束时，唐海林走到奶奶病床前道别，奶奶握住他的双手颤巍巍地说，仨儿，下次……什么……时候……再……再……回家？唐海林，不知道，奶奶。奶奶似乎遗憾地说，恐怕……你……下次……来……来家时，奶奶……已经……去……去见……你爷爷……去了！唐海林，奶奶，仨儿希望您好起来，您还能见到仨儿，仨儿希望您活到一百岁。

    唐海林双膝重重跪下，在爷爷奶奶的坟墓前重重磕下了三个响头！

    对于西部山区的人民来说，海拔200多米的岠山算不了什么。然而，对于方圆上百里地仅有一座岠山的新邳市来说，岠山在当地人们的心目中就是泰山、黄山，就是喜马拉雅山。在岠山怀抱长大的孩子，唐海林更能体会到这一点。

    仨儿，你快去看看创儿他们娘俩吧！娘见仨儿从山上回来后，还是一直忙个不停，心疼地赶他走。

    唐海林拗不过大和娘，只好到大哥家借了辆自行车，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老家。

    岳母家就在岠山镇北面的房亭河镇董村，距离唐巷村有40多里地。唐海林骑上自行车，迎着温煦的春风，心里感觉有使不完的劲。

    到董村时，夜幕就要降临了。

    快到岳母家门口的时候，只见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戴着军帽在玩泥巴。这不是创儿吗？近两年不见，创儿又长高长胖了，若不是创儿戴着他退旧的军帽，唐海林恐怕认不出创儿来。

    创儿，我是爸爸！唐海林走上前蹲下说。创儿呆立着，直愣愣地上下打量着不说话。

    海林问，你在玩什么呢？

    我在捏小人。创儿终于开口说话了，在他跟前的地面上有三个小人并排站立着。

    海林继续问，他们都是谁呀？

    创儿指着一个个大的小人说，一个是爸爸，然后指着那两个个小一些的说，一个是妈妈，一个是我。说完，撒开腿往家跑，一边跑一边叫嚷着，妈妈、妈妈，有一个叔叔说他是爸爸！

    前年底，创儿娘俩到部队探亲，准备在那过春节。由于td分子叫嚷嚷要搞独立，创儿娘俩刚过半个月，部队就开始搞战备，先是三级战备，没几天功夫，一下进入一级战备。按照一级战备要求，所有随军家属和探亲家属，一律返回原地。无奈之下，唐海林只好让创儿他们娘俩在春节前三天就回来了。近两年时间不见，创儿更是认不出他老爸来了。

    这时，唐海林的妻子董君梅和岳父岳母从屋里出来。回来了！

    回来了！海林答道。

    董君梅对创儿说，这是爸爸，快叫爸爸呀！

    唐海林伸出双臂，创儿，过来让爸爸抱抱！

    创儿一个劲的发愣，并围着唐海林转，好像对待犯人似的，就是不开口。

    岳父岳母说，刚回来生，过几天就好了。

    回来前也不说一声，落座后，董君梅心疼地说，我好去车站接你。

    唐海林微笑说，打电话，不方便，我在临来之前给你写了封信。唐海林所说的打电话不方便，不是在部队打电话不方便，而是君梅接电话不方便，因为她家里还没有安装电话，偶尔，海林打电话来，她还得跑到村部去接，极不方便。

    现在还没收到。董君梅说着起身给海林倒了一杯水。

    唐海林恍然大悟，大概还在路上。

    这时，创儿把头顶的军帽戴在了唐海林的头上，转身到床边拿出一张唐海林穿军装的照片，又开始上下打量唐海林。

    你看是不是你爸爸？董君梅问创儿。

    他手里没有枪！创儿疑惑地说。原来，唐海林不在家的时候，董君梅总是拿着照片对创儿说，这是爸爸，他在部队当兵，手里还有枪呢！

    枪？有啊！唐海林赶忙从包里拿出玩具枪给创儿。

    创儿接过枪甭提多高兴了，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用手一扣扳机，冲锋枪开始哒哒哒扫射了。而且枪口的红灯还一闪一闪的。有了这个宝贝之后，创儿开始和海林肆无忌惮起来，他拿着枪不断的扫射海林，海林像是中了弹似的前俯后仰、壮烈牺牲。转眼间，爷俩就混熟了。

    吃过晚饭后，唐海林向岳父岳母和妻子汇报了转业之事。

    岳父岳母心疼地说，回来就回来吧，在一起苦点累点没什么，总比两地生活好。

    晚上，创儿抱着枪睡着了。

    妻子躺在海林怀里，有说不完的话语，因为她好久没有依偎这宽厚的肩膀了；海林搂着妻子，手指梳理着她的长发，闻着发香，他好久没有享受这儿女情长的温情了。

    这是一个花好月圆的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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