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会吧。
月牙儿身子一颤,直退离门边好几步。
应该不会吧。她对自己用力摇头,拼命想劝服自己方才听错了,她不可能是听见皇上预备将宰相孙女许给李琛的事。
不会这么快的,他们才成亲不到两个月啊,他不可能这么快就要迎娶其他女子。
从答应嫁他那一日起,她就明白这一天始终会来临,只是为何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急?如此令她措手不及,毫无心理准备?
她会不会听错了?
月牙儿再度用力摇头,闭眸吸气,好不容易平定紊乱的呼吸与狂野的心跳后才重新走近门边。
她知道自己不该做这种偷听的举动,却仍是屏住呼吸,左耳悄悄贴近门扉。
房内传来隐隐约约的谈话声
“既然是皇帝亲口许婚,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这是赵王妃冷静清柔的嗓音“你的意思究竟怎样?”
“娘,孩儿”李琛低哑的嗓音忽地中断,仿佛陷入犹豫不决。
“莫非你还不想答应?”
“不是不答应,只是何必这么急呢?我跟月牙儿才刚刚成亲不久。”
“就是因为你违礼先娶了妾,娘才要你快点娶个正室进门,也免得外头的人看笑话。”
“理他们呢。”李琛不以为意地说道。
“不成!”赵王妃噪音一扬“你当娘不知道?成亲前你的风流名声可是传遍全京城了,人人都叫你长安恶少”她一顿,听得出呼吸急促“你还不知悔改?成亲后还要赵王府承受百姓笑话?”
“娘,您又何必如此介意?”
赵王妃深吸一口气“娘跟你说了这许久,你总不肯轻易点头,莫非是怕伤了盈月那孩子的心?”
李琛停顿片刻“我是不想她难过,毕竟我们也还成亲不久”
“她不过是个出身卑微的女子,本来就该认分。”赵王妃淡淡讥嘲“莫非她还巴望这正室之位?”
“月牙儿不是那种女人。”
“是吗?”
“娘!”
“一句话,你到底应不应允这门亲事?”赵王妞语含混怒。
“我”李琛语声一顿,门外的月牙儿也跟着心跳加速,细白的贝齿不觉用力咬住下唇,等待着他的宣判。
“好吧,随便你们。”李琛终于回答,而她的心也跟着一沉,直落人暗不见底的深渊。
他终究还是答应了,她最害怕的事终于还是成真。
她低眉敛眸,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去,正如她悄然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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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部夺炎热,弃捐筐街中,恩情中道绝。”
李琛一凛,听着房内隐隐传来的吟诗声,身子整个冻在原地。
吟诗的人是月牙儿,那样清雅婉柔的嗓音,他不会听错。
但为什么她要吟出这样一首诗呢?
这首诗出自汉朝才女班捷好之手,描写一名女子亲自为其夫君裁扇,而他亦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但女子却害怕,伯有一日天气转凉,这把扇子便会被丢弃箱中,再也无人理会。
这把扇子便是女子的自喻,而扇子的命运也正是女子深深担忧的,她怕自己现在虽然得宠,但有一天或许也会遭夫君弃之若敝展。
李琛咬牙,聪明如他自然明白这首诗的隐喻,他只是不明白为何月牙儿要忽然吟它。
莫非她害怕自己也遭运这样的下场?
他心情一阵激荡,墓地大踏步掀帘进房,坚定的步展直直迎向房内正临窗独立,痴痴凝望窗外明月的女子。
“月牙儿!”
他激动的呼喊惊动了正出神的月牙儿,她缓缓旋过身来。
“怎么了?”她语音茫然,怔怔地看着神情急躁的李琛。
“我听见了,月牙儿。”他墓地抓住她双肩,黑眸锁定她,
“为什么要吟这首诗?”
她咬住唇,别过头。
他脑海灵光一现“莫非你听见了?”他急急问道,而她却仍保持沉默,他不觉更急了“说啊,你是不是听说了皇上许婚的事?”
“不错。”她终于回头。朦胧秋水凝定他“我听说你打算迎娶当今宰相孙女。”
“我是答应了这桩婚事。”李琛直认不讳,感觉月牙儿纤细的身躯轻轻一颤“我不会因此疏远你的,月牙儿,你放心。”他急切地保证“我一定会跟现在一般疼你爱你。”
“真的?”她仰起头,红唇微微颤动。
“真的。”他语气十足认真“虽然她会是正室,而你是侧室,但我绝不会让你受一丝丝委屈。”
他黑眸幽亮,认真地对她许诺,眼底的火苗激得她心情一阵感动,一阵哀伤。
是的,她相信他是爱她的,她也相信他如此保证的真心,但谁来保证命运不捉弄他们呢?
或许李琛现在最爱的人是她,但娶了那个才貌兼备的世家阎秀后,难保他不会也爱上对方。
他本是风流多情之人,否则也不会得到长安恶少这样的名号。
或许有一日他也会爱上宰相的孙女,而且比之爱她还琛还切。
那么即使他不是有意,定也会渐渐冷落她了,两人会一日比一日疏远。
而如果他一直深爱她,不爱那个女人,事态或许会更严重,他的正委会像小时候大娘恨娘亲一样很她。
如果他爱那个女人,如果他不爱那个女人
月牙儿心海一阵翻腾,思索着两种可能,陷入天人交战的局面。
其实,不论是哪种情形,这一切都会变调的,她与他这两个月来神仙眷属般的生活肯定无法再持续。
为什么?她真忍不住要呐喊问苍天,为什么男人可以如此多情,一颗心同时分给许多女人?
为什么女人却只能专情,对男人一心一意?
她一心一意地对他,也希望他一心一意地对待自己啊。
为什么天不从人愿?
她不觉想起一首诗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问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如果她像写这首诗的女子一样坚定就好了,如果她可以像她一样,当心爱的人不再对她专一时,有勇气也有决心跟他分手,那她或许就不会如此痛苦了。
偏她做不到。
她没办法如此坚定决绝啊,怎样也舍不得离开他。
就算得知他不日就要迎娶他人,就算明白将来他或许不会如现在一般珍视她、钟爱她,她仍然无法停止爱他,仍然无法停止依恋他。
她没有办法离开他,一想到从此再见不到他人影便令她心焦若焚。
就算他不能常常陪伴她身边,只要偶尔能看着他,和他说说话她便能得到一点点慰藉。
软弱。
不是吗?
就算不甘心,就算嫉妒若狂,她仍然无法选择离开他,宁愿留下。
况且,离开了他又如何?
世界何其大,或许终有她容身之处,一间茅屋,一个人粗茶淡饭过一生。
但不知怎地,从前想像这样的生活感觉是坦然的。放松的、无牵无挂的,现今想起却只觉索然无昧。
世界没有了他,生活竟也可以失去意义。
不知不觉她已放任自己的灵魂、全副精神。所有的生命力都凝注在他身上,再也收不回。
对他的无边受意是怎样也收不回了
“你不信任我吗?”李琛焦虑的嗓音唤回她游走的心神,他
捧起她下颔,深深切切地凝视她“月牙儿,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她摇摇头,颤颤地笑,眸子还隐隐烁着泪光“我相信。”
“真的?你真的相信?”
“嗯。”李琛访佛还不放心“你保证以后不动那些诸如我会抛弃你的傻念头?”
她点点头“我保证。”
“太好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手臂将她煤首伍进怀里,紧紧贴住自己胸膛“这样我就能安心了。”
是啊,这样他就能安心了。
安心去娶另一个女人,安心接受皇帝与父母为他安排的婚事。
她做得对,不是吗?
爱一个人原就该让他安心的。
她做得没错。
月牙儿深吸一口气,用尽所有意志力将泪水退回眼眶,回流酸涩的心底。
既收不回对他的爱意,她便只有收回自己的眼泪。
亲事既已说定,赵王府里便喜气洋洋地张灯结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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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具、窗纸、门扉,一张张红色双喜正显现出富贵人家的雍华气派。
随着迎亲之日愈来愈近,双方送往迎来更加密切,一箱箱给女方的聘定利日日从赵王府中送出,沿着宫城边的大道前往其实只有数街之遥的宰相府。而宰相府送来的嫁查同样也是络绎不绝,一箱箱送抵赵王府。
扁是拆装这些聘礼嫁耷,就够府里的下人忙成一团乱,更别说还要细心准备成亲当大的宴客事宜以及相关杂务。
日日夜夜,总见下人们急促穿梭于府里各院落之间,神态匆匆,举止却仍严然。
不愧是王府里训练有素的下人,即便在这么忙的时刻,仍是一丝规矩不走,各司其职,各执其分。
这场婚礼肯定会办得空前盛大吧。
月牙地坐在房里,临窗木然地凝望远处一切。
虽然全府上下所有人力都投入了这场婚礼,但这一切却仿佛与她无关,就连四处奔走的下人都很少经过属于她的这处院落,周遭安静的不像话。
唯有每日定期上大厅晨昏定省,她才略略感受到喜庆气氛。
但一切仍恍惚得不像真的。
尤其今天,她因为一早起来便觉头痛恶心,李琛特命她专心休养,不许她再奔波来回访安,于是院落外的一切似乎离她更遥远了。
遥远得让她几乎以为半个月后的婚礼是一场错觉
“小王爷来了,姨娘。”负责服侍她的贴身婢女湖碧掀帘进房,低声说道“大夫也来了。”
“知道了。”月牙几点头,回转床边坐定,湖等则细心地放下粉红色纱帐。
她缓缓伸出如玉皓腕,等待大夫进来诊断。
“你说什么?”赵王妃瞪着进来报讯的丫环,满脸不敢置信“盈月有喜了?”
“是啊,王妃,方才大夫来诊断过的。”
“她竟然有喜了”赵王妃喃喃念着,面色凝然,黑玉瞳眸变换过数道光彩。
“我要去看她。”
终于,她冷然宣布,扶着丫环的手,静定地朝儿媳的房里走去。
“要好好照顾你的夫人,湖碧,别让她累着了,也要注意她的饮食。”李琛叮咛着婢女,虽说语气严肃,却仍忍不住唇边春风笑意。
“是,小王爷。”湖碧乖巧地应着。
“别忘了。要是月牙儿有任何差错,我可拿你是问。”李琛再抛下一句淡淡警告,接着方转过身,喜孜孜地瞧着床边玉人。
“以后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别去向爹娘请安了,省得劳神。”
月牙儿摇摇头“请安也不是什么花体力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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