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远的你是我最近的

    　　引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眼前的孤坟早已是芳草萋萋，由玫瑰和勿忘我组成的花束放在碑前。墓碑上的照片依旧楚楚动人，浅浅的微笑，欲述还休的眼神。五年了，每当许文涛站在这里看着眼前的她，心永远是生生地疼。细雨纷飞，薄烟笼罩，可能是快到清明的缘故，本来异常冷清的公墓今日里显得特别烦杂，哭泣声，声声不断。。许文涛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平日里强迫自己不要去轻启那记忆的闸门，怕触起心底最深处的隐痛。可每当此时，看着眼前依旧笑容可亲的照片，却再也无法控制，思念如决堤之水泛滥。“五年了！雨儿！你一个人在这里可寂寞？你说不喜欢看见我哭，想你，就90度看看天空，这样眼泪就不会流下来了。知道吗，我没有哭，是天上的雨把我的脸打湿。”

    （一）

    五年前。

    秦思雨一个人斜挎着背包，慢悠悠地走向“廊桥书斋”每到周末，离开医院后，她一个人总喜欢去那里消磨时间，可能与那里轻松惬意的气氛有关。医院太沉闷，到处是呻吟声和消毒水的味道，而“廊桥书斋”却是个很温馨的书吧，在日趋物质化的城市这儿可是一个可以暂时告别喧哗的地方。老板姓冷，单名一个瀿字，四十出头，为人热情细心，能以敏锐的洞悉力观察来书吧的每一个人，思雨总亲切地叫她瀿姐。

    推开明净的落地玻璃门，只听见史特文斯基的钢琴曲火鸟琳琳琅琅地萦绕在这个宁静的书吧，幽幽地，浅浅地游弋于每一个角落。秦思雨不由自主地嘴角向上扬了扬，她喜欢这个音乐。向冷瀿点了点头直接走向书吧最里面靠窗的位子，她知道瀿姐会把这个位子留给她，从第一次到现在，每次她来都会坐在这里看书听音乐，这里可以看见外面的街道，以及过往的行人。有时思雨很喜欢静静地观察这些行色匆匆的行人，从他们不同的神情中去解读他们的内心世界。

    冷瀿拿了一杯“摩卡”走向秦思雨，来这里的人大多数喜欢泡一杯清茶，可眼前的这个女孩却很独特，她喜欢咖啡。曾试着问过她，为什么会喜欢咖啡？可她总是淡淡地笑笑，并不作任何回答。冷瀿只知道她是这个城市的一所大医院里的护士，平时工作又累又忙，总在周末的时候来这里看书，喜欢沉思，喜欢沉浸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境界里。一如现在的她，就拿着一本卡琳。麦卡洛的荆棘鸟，眼睛却渺渺茫茫地瞅着窗外，长长的睫毛半垂着，眼神有些迷惘，这张脸上还有些什么？使冷瀿不得不去注意，一种情绪，一种廖落肃穆的情绪

    “鸟儿胸前带着棘刺，它遵循着一个不可改变的法则，她被不知其名的东西刺穿身体，被驱赶着，歌唱着死去。在那荆棘刺进的一瞬，她没有意识到死之将临。她只是唱着、唱着，直到生命耗尽，再也唱不出一个音符。但是，当我们把棘刺扎进胸膛时，我们是知道的。我们是明明白白的。然而，我们却依然要这样做。我们依然把棘刺扎进胸膛。”

    “唉！”秦雨思无意识地搅动着“摩卡”深深地叹了口气，眼前的这本荆棘鸟已经看过三遍，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钟爱这本书。她很喜欢梅吉这个人物，拉尔夫呢？不能说喜欢，应该说是可以理解吧！对！是理解！一如她理解许文涛一样。

    窗外不知何时飞起了丝丝细雨，灰灰的天空，灰灰的暮色，她的心情很快沉落下去，心情像窗外的雨雾，朦胧而迷茫许文涛，当这个名字滑过脑海的一瞬间，秦思雨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收缩，在绞紧。不！不能去想这个名字！

    “唉！”秦思雨再次深深地叹了叹气。这样的雨天，这样的暮色，这样的音乐，这样一本书，又如何叫她不去想他？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男人！但因为有文杏儿，她一再控制自己不去见他，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

    “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二）

    秦思雨和文杏儿是一块长大的好姐妹，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块儿读书。文杏儿活泼开朗，个性张扬，有双深黝狡黠的大眼睛，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老爸是教委的局长，也许是独女的关系，让她从小就很霸道，用她的话来说：“世界上还没有文杏儿得不到的东西！”但她待人热情坦率却又弥补了这个小小的缺点；秦思雨恬静乖巧，从小喜欢唐诗宋词，有着如水般清灵秀气，盈盈如水眼睛，柔柔如梦的神情，时时刻刻笼罩在她身上，使她整个人充满宁静，悠然和古典的气质和韵味。如果说文杏儿是支歌，那么秦思雨就是首诗。她俩在学校永远是不同的两道风景线“一动一静”一个潇洒脱俗，一个飘逸清新，从小学开始，男生就会为她俩主动分成两派。

    文杏儿一直很崇拜秦思雨，她崇拜她的文静，她的古典，她的雅致，她的轻柔。有一段时间，她总想模仿思雨，思雨穿什么她就穿什么，思雨看什么书她就看什么书，可最后她才发现思雨不用说话，只用默默瞅着人的那种神韵，那与生俱来的一种深幽的美，是她怎么学也学不会的。于是文杏儿成了秦雨思的影子，有秦雨思的地方不会没有文杏儿，而在文杏儿出现的地方也必然会看见秦雨思。这种格局一直维持到两个人考大学，秦思雨由于父母的期望，放弃了考中文系的理想，进了护理学院，；而文杏儿考的是师范学院。虽然处不同的学校，但并没有影响到两人的友谊，她俩每周都会通一次信。

    秦雨思是从文杏儿的书信中认识许文涛的。记得那时文杏儿还在读大四，而她已经毕业进了医院工作。有一次文杏儿在信中提到了一个男孩子的名字，她说那个男孩就是她的真命天子，她会用尽一切办法让他爱上她。秦雨思回信开玩笑说：“让你杏儿看上的男人好可怜哟！他这一生是完了！”

    后来两人的通信内容就多了这个人的名字。她们悄悄地分享着青春的秘密。虽然秦思雨一直都没见过许文涛，可从杏儿的书信中已经对他很熟悉很熟悉了。他的博学，他的思想。他的自信，他的深沉，让雨思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三）

    “铛铛！”10点的钟声响了。

    秦思雨刚查看完病人回到办公室，抬头望了望墙上的钟，还有2个小时才下班。

    “唉！”她不由的叹了口气“也不知他睡了没有？”

    如果不值班，这个时候该是坐在电脑前和“云淡风轻”聊天的时间。想到“云淡风轻”秦思雨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容。他是她在护理学院读书时认识的网友。他们从不知道彼此真实的姓名。他也只知道她的网名“细雨霏霏”记得她也曾试着问过他，但他却告诉她：“一年后吧，，如果毕业时我能侥幸留在这个城市，那么亲自到你面前说出名字，不过如果被分回老家，那么我们还是不要知道名字，就一直这样做好朋友吧！”她知道了，他是一个非常理性的男人，在以后的聊天过程中他们都没再提及这个。她一直管叫他“哥！”而他则亲切地称她“雨儿”她在视频中看过他的样子，而他只看过她的照片。

    他们在一起谈天谈地，谈日月星辰，谈古今中外，谈文学，不过他们谈得更多的是诗词。他很会讲故事，在她感觉疲乏的时候，他总会给她讲故事，古代的，近代的，现代的，真不知他脑袋里怎么会装得下那么多的故事。秦思雨再次微微的笑了起来，她忽然想起他们曾一起斗诗的情景，那天晚上她刚下小夜班很累，不想说话，于是他给她讲了李清照和赵明诚的故事，他们怎样的以茶代酒，赌记书句，而把茶泼洒在身上的故事。讲完后他忽然提议他们也来模仿一下如何？这提议立即勾起了她浓浓的兴致，她一下兴奋起来，抢先打出：“河畔青青堤上柳，为何新愁，何事年年有？缭乱春愁如柳絮，依依梦里无寻处！”他回答的是：“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然后她又打出：“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他又对她说：“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成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而她却告诉他“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他打出大大的一个感叹号后彼此都对着屏幕哈哈大笑起来。有时候两人谈累了也会一起默默地面对荧屏，静静地听着彼此喜欢的歌。时间在音乐声中慢慢流走

    （四）

    许文涛自踏进大学的第一天开始就是教授们眼中的天才，也是女同学暗中倾慕的对象。他个性洒脱不羁，才华横溢。他曾对自己说读书期间决不被任何女孩子所制约，因为他知道当今这个世界，单纯的爱情早已不存在，无论你多有才华，只要毕业时没关系留在这座大城市，而是回到偏僻的小县城，那么一切浓情蜜意都将是镜中花，水中月，他不想浪费精力和感情。并且在他心里还有一个影子，虽然这个影子是那么的朦胧，虚幻，不切实际，不过他依然把这个影子藏在了内心深处

    弹指一挥间，眼看还有半年就要毕业了。这时一个叫文杏儿的女孩闯入他的世界。文杏儿是大学里公认的校花，美丽迷人，性格开朗，浑身上下都抖落着青春的气息，据传家境很好，是个典型的“小资”女孩。她抛开所有爱慕者，疯狂的追求着许文涛。她的活泼，她的娇媚，她的笑靥迎人，他真的眩惑了。毕业分配的压力越来越大，与其去追寻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还不如抓住眼前这触手可得的幸福，一个铁哥们这样对他说。

    于是许文涛接受了文杏儿，他们开始交往。同时他也从文杏儿那里知道了另一个女孩的名字——秦思雨。那个女孩是如何的飘然出尘，充满感性和灵性，清幽高贵文杏儿每次谈及秦思雨，许文涛总感觉心会砰砰猛跳几下，脑海里也会浮现出另一个模糊的影子，然后又摇摇头，自嘲世界不可能出现如此巧合的事。

    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他们在街上漫步，文杏儿又提及秦思雨，许文涛轻轻地拧了一下杏儿的鼻子，笑道：“小东西，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同性恋？如此崇拜你那个青梅竹马的朋友，干脆和她谈恋爱去呀！哈哈！”

    “什么呀！讨厌！”文杏儿狠狠地掐了许文涛一下，眼睛变得清亮：“知道吗？她从小就是我崇拜的女神，可你却是我心中的王子。”说完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明眸皓齿，在月色下显得额外妩媚迷人，许文涛深深迷惑并心动神驰

    夜静悄悄的，轻风微微地吹。

    半年后，许文涛和文杏儿结婚了。许文涛在老丈人的帮助下顺利地留在了大学里任教。

    （五）

    秦思雨首次见到许文涛是在文杏儿的婚礼上。

    记得那天中午，医院临时来了急诊病人，她赶到饭店的时候已经很晚，结婚仪式早已完毕，一对新人正一桌一桌的敬酒。她看见了新郎。一下蒙了，怎么会是他？——“云淡风清”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瘦削的脸庞，两眼深凹，却炯炯有神，个子欣长，背脊挺直，她凝视着眼前这个人，心中冰凉而酸楚，一种难解的，惆怅的情绪紧紧地将她抓住

    上帝安排的真好，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一对了。她想，他才华横溢，她娇媚动人，真的是珠联璧合，郎才女貌，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刹时涌上心头，唉！冥冥中必然是有神灵在安排这人世间的姻缘。只是自己心里曾经的那个很可怜很可怜的梦呢？该醒了，该醒了！

    她放下贺礼，悄悄地离开了饭店。回到家后她把“云淡风轻”曾送给她的一首苏格兰民歌斯卡布罗集市整整听了一夜，这是他们在一起时最喜欢听的歌。

    一个月后，秦思雨闪电般结婚了，和一个追求她数年的商人，名叫冷秋云。

    不过，婚姻到底是幸福的开始还是痛苦的源泉，谁又能说得清？

    （六）

    岁月如梭，恍然一梦。

    两年后，秦雨思和冷秋云离婚了。原因很简单，他的事业开始蒸蒸日上，非常需要一个八面玲珑，在事业上对他有帮助的女人，然而思雨太含蓄，太诗情画意，就像一个永远生活在象牙塔的女人，一个人常常对着窗外发呆，一坐就是半天，天知道她在想什么？在秦思雨发呆的时候冷秋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正的走进过这个女人的心，是否真正了解过她的想法？而此时恰好身边出现了一个能满足他要求的女秘书。于是他留下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钱离开了秦思雨。

    踏着月色，许文涛漫步回家，多喝了两杯酒，步履难免有些蹒跚。带着三分醉意和七分寂寞，他推开了家门，迎接他的依然是凉凉的空气和冷冷的夜色。下班时接到文杏儿的电话：“老公！几个朋友邀我一起打牌，会晚点回家。拜！”嘟的一声，电话就挂了。

    许文涛将自己狠狠地摔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最近他总在想一个问题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跟文杏儿结婚呢？是爱情多一些？还是对大城市的向往的成分更多一些？缓缓地从嘴里喷出一口烟，淡淡的烟雾在寂寞的空气中铺展，弥散开来。

    回想起结婚的头两年，因为文杏儿从小娇生惯养，是个千金大小姐，他尽量宠着她，什么事情都让着她，把一切家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尽可能不让她动手，让她做一切她喜欢的事情。可随着年纪的增加，工作的压力，他越来越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他和文杏儿无论在生活上还是在思想上都存在很大的差异，他喜欢安静，平时看看书，听听歌，有时间就去郊区散散步，感受一下大自然的气息；而杏儿却喜欢热闹，有事无事就去泡吧，什么迪吧，酒吧，和朋友一起开玩笑，打麻将

    一年年过去了，凭着聪明才智他成了学校里很有名的教授，他的课常常座无虚席，但这份成功却治不好他的孤寂和廖落。在内心深处，他感到自己越来越空虚，越来越虚浮，这种感觉是难言的，也没人能了解。他和文杏儿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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