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孙李玉珊,和总管事郑允,则是最为忙碌和重要的两位灵魂人物,不仅要指挥打点庆宴上大大小小的事项,以及慎重拟订宴客名单,还得花足心思安排精采的表演节目以博取孙定山的欢心和挣得光鲜颜面。
而孙弄月因母亲分身乏术,无法时时追问她的行踪,倒是落了个轻松悠闲,好不自在。但侍女小兰显然是领了命令,总是如影随形地紧跟在她身恻,是为美中不足的扫兴点了。
好不容易,在她假以各种名目下,终于支开了小兰,获得独处的宁静时光,她悄悄地溜出了深闺。
惬意地倚坐在荫凉的老树底下,端详着已完成的画作,孙弄月细想密室那晚和郑子禹亲密相偎的点点滴滴,一股甜蜜的喜悦情怀冲刷过心版。她真是愈来愈喜欢他了呢!而这种‘喜欢’,是愿意与他长相厮守的喜欢远祈他会明白她的心意吗?孙弄月有些出神地冥想着。
渴望见他的心情,也只能寄情于画中之人聊慰相思了。轻盈的陶片上彩绘那栩栩如生的心上人,他此刻的心情是否也和她相同呢?她想他,真的好想好想他
午后的阳光是温煦的、宜人的,清新的微风轻拂而过,青草树叶的气息包围着她,慵懒的适意一阵阵向她袭来,那是一种完全舒服的境界。
可惜天公不作美,硬是不让她如愿以偿地置身其中,找个人来破坏她的兴致。
“秀!秀!”侍女小兰远远的呼唤声破坏了所有美好的宁静之感,她气喘吁吁地奔向她的主子,一副深怕跟丢了的惶恐与紧张。
“别老跟着我,烦哪!”孙弄月着实气恼。没错!她是有不良纪录,但她已承诺过不再私自出城了嘛!一言九鼎,为什么没有人肯信她呢?甚至连娘亲都命人对她严加看守,喏!小兰就是其中之一。
“夫人交代我要跟紧秀,若有状况唯我是问呢!弄月秀,我不想吃板子,所以,只有请你多忍耐忍耐了。”小兰呐呐地说,也清楚自己的存在坏了主子的兴头。
“放心好了,不会有状况的。”她像是保证似的安慰小兰,也试着让自己的焦躁心情随之缓和。
“可是,万一”那小兰没察觉出主子的神色有异,仍不知死活地忧心忡忡。
“我说过我不会再独自出城!不会就是不会,没有可是,没有万一,听到没有?”她没好气地低吼。小兰总算识相地噤声,没胆再去惹主子生气,她点点头,乖乖地退到孙弄月身后。
“哼!”大好心情全给弄拧了,孙弄月小心翼翼地保护揣在怀中的陶片,准备回房去。
“秀,你陶片上画的可是允叔的养子郑子禹?”小兰方才匆匆瞄到了一眼,她好奇地问。
“没错。”
“可以让奴才看看吗?”事实上,她想向弄月秀讨要这画像来收藏。郑子禹迷人的仪表早已印在她的脑海中,吹乱她心中一池春水,这弄月秀的绘画之巧妙已是无庸置疑,那画铁定能抓得住他的神韵,更何况,弄月秀和郑子禹有过单独相处的经验,所以画像绝对是值得期待之作。
孙弄月看出小兰强烈渴求的双眸,虽然她没有明说,心中却不觉醋海翻腾,大有变为海难之危机。可她向来对下人和颜悦色惯了,也不喜太拘泥于礼数,所以也就没说什么。强抑下不悦,她将陶片平摊在小兰面前。
“评评看,画得如何?”为不使小兰心生疑窦,孙弄月含糊地解释有此画产生的动机:“人家郑子禹好歹也是救了我,所以我前思后想,决定绘制画像赠他,聊表感谢之意。喏!你瞧我画得如何?”她的解释不但将送画的缘由合理化,也拐个弯粉碎了小兰原先的企图心。
“嗯。”心中明显的怅惘与可惜。“秀真不愧为绘画奇葩!”
说起这绘画奇葩的称号,是多年前孙定山偶然瞥见孙弄月的随兴之作所脱口而出的赞言,当时还有不少人津津乐道呢!但孙弄月自己的反应则是平淡得很,丝毫不显得沾沾自喜。她不是谦虚,只因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自己在城内或许真是技高一筹,无人能出其右,但天下之大,高人比比皆是,而自己的区区小成就,并不足挂齿。侍女小兰当然明白主子的心态及想法,但巴结早已成了一种习性,她就是擅长拣好听的话来说,倒也从不曾心存恶意来着。
“什么奇不奇葩,那称号省了,我担不起,别老提出来,惹心烦!”孙弄月不以为意,又道:“就这画平心而论,你认为送出去体面吗?”她怕小兰那谄媚习惯,换别种方式问。
“那是当然!秀,你的画工细致,色彩鲜活,又抓对了感觉,能不体面吗?”理所当然的语气。事实就是事实,容不得作假。
“感觉?”再深入探究。
“是啊,秀,那郑子禹冷硬的气质全给你画了出来呢!”小兰说出心底话。
“是吗?”模棱两可的试探,但她听到了想听的回答。
“秀,也许奴才我不懂得品画赏画,自然不会分辨匠气与否,或其它之类的东西,但神韵是骗不了人的,书里的线条细腻,神韵风采更是惟妙惟肖,逼真极了。”小兰如是说,目光又再度浮现出羞涩难掩的恋慕之情。
孙弄月不再赘言,转身就走。
说不上是为什么,只要一知道有许多女人以爱慕的心情谈论他,甚至以恋恋不舍的目光追随他,她的心情就久久不能平静下来,那是一种掺杂着愤怒、妒嫉和不是滋味的感受。
一直以来都认为感情是不能和其他人分享的东西,尤其爱情更是。或许真是她太贪心,占有欲太强烈,但她压根儿也不想改变这个想法。在看惯了父亲视妻妾如附属品般的现实之后,决定自己的幸福要靠自己勇敢追求的念头就更加根深蒂固、坚定不移了。如果每个女人想嫁得荣华富贵,过着锦衣玉食的优渥生活,就必须忍受永无止境的空虚寂寞并付出无怨无悔的代价,那她情愿嫁给一无所有的平凡男子;粗茶淡饭也罢,总之,只要能和自己所爱之人安贫乐道地携手相伴过一生,她都会觉得那是一种幸福。母亲长年独守空闺已是最好的借镜,正室只如何?没错,也许在身分上,娘是备受尊敬,但责任的落实却是相对的,娘为了这个大家族,比妾室辛苦不知几倍,最后却落了个顾影自怜的唏嘘感叹,只能将心寄托在女儿身
上,但她迟早都是要嫁人的,那娘在忙得一身疲累之后,所能面对的又是什么?闺房冷凄凄的悲哀?生活过得是锦衣玉食,但得不到夫君一丝关注,这又有何幸福可言?所以她宁可驳斥传统观念,不使其加诸于己身,也不愿从原来的牢笼跳至另一个牢笼中,那只是更加突显出自己的愚昧无知罢了。
蠢事还是少做为妙!不是她喜悖逆现下的社会固有习俗,而是成长的环境造就她看清这枷锁可能成就的悲剧。乐天派如她,当然不会任自己往死胡同里跳,她不过是想让自己有所选择罢了——虽说女人有得选择是何等惊世骇俗之事!可她管不了那么多,娘亲的苦闷她看在眼里、放在心底,够了!她这个做女儿的绝不重蹈娘亲的覆辙!
翻腾的思绪使她不自觉地走着,连经过了房门口仍不见停下脚步。
“秀,秀!你要走去哪儿?不是要回房吗?”小兰在孙弄月身后唤道。
“嘎?喔我走过头了。”她回过神,转身瞪着门说。
“秀,你有心事?”小兰察觉出主子的异状。
“没没有啦!别害猜。怎么这么问?”孙弄月困窘地含糊其辞,诧异自己的心思竟如此明显,不像某人——唉,又想起他了。
“秀?”见她又出神:“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啊没有没有,我只是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她找借口搪塞。“别再烦我!”
累?真不是个好借口啊!小兰若有所思地笑了。
“是。”睑色她还会看,又不是不要命了。再惹秀发飙,倒楣的可是自己,想想还是保持三缄其口较为妥当。
弄月秀——其实她不摆架子的,只是脾气来时威仪自然天生,毕竟是城主的女儿,骨子里总免不了有些相像的特质。
不过,秀自从在密室关了三天被放出来之后,似乎大大的改变了。虽然她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但以她跟在秀身边这么多年的直觉告诉她,秀真的是有所不同了
“嬷嬷,东西带来了吗?”姜玉仙妖娆婀娜,身姿款摆走向一名老妪。
“带来了。”只见那身形矮胖而佝偻的老妪自怀中掏出一只白色的小瓷瓶,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二夫人,城主今晚要来吗?”自以为是的询问。
“不,我只是先备着,万一有需要就可以及时使用了。”姜玉仙笑得开怀。
老妪明白地点点头,目光贪婪地问动着:“二夫人,我得再次提醒,分量要斟酌使用,年轻人饮用一整瓶是无妨,但城主年岁已大,不宜过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切记!”老妪特意差人至西南蛮族带回这瓶‘特效’的酒,就是明白二夫人想留住城主对她的宠爱。
“嬷嬷,我明白,不必提醒了。这酒我用过好几次,不生疏!”姜玉仙收下瓷瓶:“下去吧!”
她给老妪的赏赐相当丰厚。
佝偻的老妪退下之后,姜玉仙看着手中的瓷瓶,想起了俊逸伟岸的郑子禹。
这白色小瓷瓶内所装的酒,是以毒蛊酿制,无色无味,加了料的‘
思及郑子禹饮下此酒后所产生的纵情反应,姜玉仙娇媚万千地笑了。
若非深深迷恋且屈服于郑子禹冷肃的男性魅力,她说什么都不愿意走上这一步。这酒,原只用于孙定山,为了挣得长久宠爱欢心才使用,没想到,因为郑子禹的淡漠疏离,竟逼得她破除先例!
愈是得不到的男人,也就显得愈加特殊不凡,这归咎于人性强烈的占有欲和旺盛的挑战心态所致。
如此说来,姜玉仙也是此道中人。
没办法,谁叫她就是要他呢!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时,她就下定决心要得到他倾心的目光了!是的,她就是要他这样的一个男人,而她一定会让他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称臣的!
她要郑子禹带她远走高飞,和她共度逍遥的后半辈子,两人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好生活。